繁华的绿华城,还是车水马龙,仿佛战火并没有迫近紫华三城一样。酒楼的伙计隔街叫卖着:“新出笼的包子,新出笼的包子……”
八月的天色就向少女的脸色,却是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霎时间就有斗大的雨点咋落下来,街道上到处是奔跑着躲雨的行人。很快,刚才还人潮涌动的街道就只剩下密密的雨帘而不见一个人影了。
叫卖包子的伙计叹了一口气,“又没卖出去,掌柜又要扣工钱了。”
这时,雨幕中出现了一匹白马,那名骑士竟然在十里酒楼的招牌下停住了。那人翻身下马,自习看时认得那是一个中年人,腮下留着浓密的胡须,被雨淋湿的布衫贴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一块块结实的肌肉。
那客人拴住马走上台阶来,卖包子的伙计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扑了上去,“客官,客官,新出笼的包子,两个铜币一个,五个铜币买三个……什么馅的都有……”
中年人愣了一下,心想,这酒店怎么一进门就推销包子?
伙计看见对方好像没有要买的意思,马上拙计了,带着哭腔说:“您行行好,买一点吧,我给您打包。”随手拿过一只纸袋夹了十几只包子塞到对方手里。
中年人看了看手中的包子,又看了看伙计流露出的乞求眼神,心一软,摸出一个金币问道:“能买多少个?”
第一百四十三节:纵有奇计,却不便说
此时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偌大的十里酒楼几乎没有客人,但是在酒楼二层的雅座里,一名文士打扮的白衣男子正在饮酒,却不是正襟而坐,而是斜倚在桌上,敞着衣衫,露出在内的亵衣,倒有些放浪形骸的名士风范,左右手各搂着一名如花似玉,浓妆绮丽的女子,那两名风尘女子轮流端酒喂给男子喝,男子的手也不老实,是不是地在两人的俏脸和酥胸上摸一下,两人也装作不觉。
其间的亲密娇嗔之语,即使隔着几重竹帘仍让闻者面红耳赤。倘不是四下还有人,恐怕便要宽衣解带了。
突然,竹帘被人挑了起来,一人闯进将雅座内温柔乡的气氛破坏殆尽,文士正要发作抬起头望见来人,于是面色一变,怏怏地正襟坐起,摆摆手示意两名女子退下。
客人也不推辞,在对席坐下,端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从怀中取出一只纸袋,拿包子过口。
文士则拿起桌上的折扇,展开在身前摇着,那折扇上的,正是一幅日出云海图,画的极是精致,连中年男子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雷诺阁下,好久不见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杨青枫。”雷诺饮了一口酒惋惜道:“只是我没想到让你做紫华三城的督察制使居然让你沉迷酒色,真是敝人的过错。”
“我都差点忘记了。”杨青枫端起一杯酒,用嘲讽的口吻道:“多谢雷诺阁下给卑职提拔的好差事。”言罢一饮而尽。
这时又有人抱着十只还冒着热气的巨大蒸笼闯进了雅座,那人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客,客官,您的包子,齐,齐了……”小二气喘吁吁地说。
雷诺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好了,你下去吧……”
杨青枫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雅座里垒得约有一人高的蒸笼,“阁下最近喜欢上面食点心了?”
雷诺推了一只蒸笼给杨青枫道:“这倒不是,进门的时候看那小二委实辛苦,摸了一个金币给他,谁知竟然送上来这么多包子……”
“言归正传。”雷诺吞下一只肉包说:“阁下在绿华城呆腻了,最近的事阁下也听说了吧……”
“是啊,你们所谓的叛军联合萨兰连下阻川,天空两座要塞,已经将萨兰到天空要塞一线全部攻陷,合兵一处还大挫了逆龙军团的锐气……”杨青枫伸出筷子夹住一只包子,“紫华三城就要易主了……”
“阁下是明白人。”雷诺见杨青枫的推测虽然过于悲观但是也合情合理,总比那些诶沉醉于奢靡生活以为战争还远比迢迢银星的贵族们要清醒地多。“在下有意要恢复我索风的江山,不知阁下肯否相助……”雷诺开诚布公地邀请道。
“好,好啊。”文士打开折扇走到窗边,倚着栏杆,看着雨道:“阁下肯到这倾盆的大雨了吗?想要避雨就只有建一屋棚,屋棚临时搭建,遮风避雨已是勉强。这还只是大雨,若是山洪呢?”杨青枫伸出手接了一捧雨,覆手洒掉,道:“那么任你高楼还是棚屋,都只有一个命运,大势如此,将军又何必逆天呢?”
雷诺心想,他将索风政权比做房屋,这高楼已破烂不堪,如何挡得住这急雨?四十年的统治,人心已经散尽了吗?天下的大势啊……
杨青枫取出一枚令牌道:“天下大势如此,只是希望将军能够看开一些……”说完快步下楼,当雷诺回过神来时,高楼之上已难看到杨青枫的身影。
风雨潇潇,在酒店幡旗的飘动中,雷诺仿佛远远望见了一杆十字火枫旗。
稀落的雨声中,翼朔雪从屋中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未睡醒的疲态便一扫而光。
昨晚天降大雨,为复国军省了很多事,整座天空要塞连火苗都没有留下。
在临时的会议室里,明枫早早坐在了首席,虽然面色仍与正常人的脸色相差甚远,但与昨日的情况相比已经好转了很多。风碎坐在明枫左手边的空位上悠然地饮着一杯清茶,看到翼朔雪推门进来,急忙招呼他坐了明枫右手边的位置。
“明枫,你身体怎么样?”翼朔雪关切地问道,明枫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没事的……”随后他咳嗽了起来,仍然说道:“我没事的……咳咳,大哥,你把那幅地图拿过来。”
风碎应了一声,从墙上揭下地图摊在桌上。
不久,卡米拉上将,毅晖,北宫幽,克兰,树影等也陆续到来。
明枫站起身道:“各位,请看这幅地图,阻川要塞,天空要塞均被我军攻下……”他的手指在两个要塞之间的地区划了一条支线说:“这一线的天启城,应天城已被我军攻下。但由于行动仓促,天苍城,赤云城都是放弃的,现在我们要派人去驻守这些城市,倘若被索风军队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卡米拉上将闻言肃然起身,行礼道:“属下这就去办……”
明枫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慢着,将军,请您将六月十三日诏书的条款在新控制的领土上宣传,打开那些城市的库所用粮食和金币赈济贫民,鼓动他们加入军队……如果城市没有仓库,救济的物资先从军费中拨出……”他留意看了一眼风碎道:“大哥你没有异议吧……”
风碎差点握不住茶杯了,心想:你小子啊,你小子,又让我放血……
但是表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卡米拉上将行了个军力,由衷道:“主公英明!”明枫摆摆手,示意卡米拉着手去做这件事,随后向毅晖说请教道:“我对指挥幻术师作战并不在行,请问幻术星团能起兮到紫华城吗?”
毅晖如实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军团的防御很脆弱,一旦被阻击,后果不堪设想,还是……与其他部队一同进退比较好。”
明枫心中虽然不悦,却又不好发作,他揣测毅晖是否在消极作战,保留幻术星团的实力。
翼朔雪只一眼就看穿了明枫的心思,接口道:“不用奇计又怎么能克敌制胜?只是幻术星团不比寻常队伍,折一人如损千军,不能冒险……首先我们要定一个周密的计划,决不能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翼朔雪走到桌前说:“现在敌强我弱的形势虽然好转,但还是很明显的。我们全部的实力还没有拿出来,萨兰的幻术师至少要集结到三分之二,如果可能的话,将复国军统辖区内所有十六岁以上的剑客,战斗收编为新兵……然后挥师紫华三城,以战略决战解决战斗。”
明枫坐着问道:“朔雪,这个方法好像损失会很大,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翼朔雪并不回答他,而是接着对其他人说道:“不出意外,下面的一个月都是雨季,集结幻术师的工作由毅晖阁下来做,征兵的事……”他看了看众人说:“少主,您协助一下卡米拉上将吧,明枫也要参加……”
“为什么是我!”明枫一脸诧异,“这样机械的工作就交给大哥他们做就可以了嘛,我,我还是一个病人……”
风碎脸色一变,瞪了明枫一眼。
翼朔雪微微一笑,拍着明枫的肩膀说:“你现在是无数年轻剑士的偶像,你难道不知道?”
众人散后,明枫在翼朔雪坐的位置上看到了一张纸条。打开看时,上面写着:“纵有奇计,却不便说。”明枫将纸条逋一对折,就燃烧了起来。
果然有奇计。明枫刚才还七上八下的心情,顿时安逸了许多。
果然,雨季如期而至,从雅比斯境内着急来的劳工开始修复天空要塞的城墙和箭塔,萨兰境内的幻术师协会也都收到了幻术星团的命令,开始征集六级以上幻术师前往阻川要塞。
另一方面,索风军抽调了大量的兵力,甚至将囚犯收编成军队巩固紫华三城的方位。雨季给了双方一次绝好的休整机会,可以预见,雨季之后将是一场震古烁今的大决战!
第一百四十四节:胭脂是这样用的
残破的天空要塞城墙上,无数的劳工搬运着石料修葺着箭塔和城防,来来往往如同忙碌的蚂蚁。
七月的天空就如同年轻女郎的脸色,说变就变,刚才还万里晴空,斗大的雨点又打落下来。劳工们来不及埋怨,放下手中的活躲进塔楼里,抽抽水烟,又聊起了什么。
暴雨之中,一名骑士从雨幕中冲了出来,城门内的两名战士持枪拦住了他,”来者何人,请出示符节!“
那名其实全盔蒙面,铁甲护住全身,从腰间解下一柄佩剑说道:”蒂沃特密使,与殿下密谈。“只见那一柄佩剑上雕刻着镂空的金盏菊,正是蒂沃特领主的信物。
卫兵接下佩剑,目光却依旧充满敌意。
只见那名密使又从铠甲里摸出了两个金币,一人一枚递了过去,”十万火急,请务必通报。“这是军阀时期他们养成的习惯,不谈钱,别谈事。虽然雅比斯复国军中的大多都是淳朴的新兵,还保持着比较高尚的节操,可是,看到黄澄澄的金币,有谁会不高兴呢?
”好说,好说。“两名卫兵早已放下枪,拉过战马的笼头,”我这就去通报,您在此稍等。“
庭院里,风碎正扶着明枫散步,陡然落雨只好扫兴地躲到屋檐下避雨。此时一名卫兵走进院中,跪下呈上了一柄金盏菊的佩剑,禀报道:”殿下,外面有一个自称是蒂沃特密使的人,拿着这柄佩剑求见。是否放行?“
风碎走上前,拿起佩剑看了看,又用手摸了摸金盏菊花纹的质感道:”确实是蒂沃特领主的信物,明枫,仿佛他进来吧。翼朔雪的谋划可真是鬼神难测啊。“
明枫刚准备点头,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不对,他若是看到我这样的脸色,恐怕……“
风碎转念一想,对那个卫兵说:”将他接近驿馆,就说明枫殿下军务繁忙,明日才可以约见。“他抬起头看了看雨道:”这天气,叫别人在外面淋雨,可不好受啊……“
”什么?明天!“卫兵走后,皇子用力拽住风碎的袖子吼道:”你想让我出丑就直说,我这脸色,像个正常人吗?“
毕竟明枫虚弱得厉害,风碎手腕轻轻一抖就挣脱了,反而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背说:”小弟,你就看大哥我帮你摆平吧……“
明枫看着风碎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顿觉一阵凉意,你,你又想搞什么鬼?
第二天,明枫卧室。
公鸡的打鸣声预示着破晓的到来,明枫翻了个身,嘟哝道:”天还没亮呢,吵什么吵,再鬼叫拿你烤了吃!“他隐约听见门外风碎与另一人说话的声音。”少主,您这么早就出门啊。“
”是啊,这附近有没有集市?“
”有啊,向南走,一百里就到。“
”一百里?还就到!“风碎发出像被口水噎到的声音。
”您要什么,吩咐小人去买就是了。“
”不了,不了。这东西不太好办,我还是自己去吧。“门外传来几声马的嘶鸣,几下响亮的马鞭声,料想是他快马加鞭离开了。
明枫也没多做理会,心里估计着大哥准又是溜出去喝酒了,蒙上被子继续自顾自地睡回笼觉。
明枫走进一座空旷的庭院里,刚刚踏进院门,刚才还寸草不生的地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翠绿的芽,剑客大吃一惊,那些绿芽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须臾之间地上已经铺了几尺厚的鲜花,连远处的一间石质小屋也爬满了牵牛花和蔓藤。
明枫揉了揉眼睛,花海顿时又归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