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神谕- 第55部分

　　　　况且，有那么多高山相隔，嘉摩屡钵的军队打到蒙特阿尔伯特高原的深处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天性随和的矮人向来不愿意去管。

　　　　村子外的树动了动，几只受惊的斑鸠飞起，呼啦啦地掠过岩石上的蓝天。

　　　　正在喝酒的矮人们抬头看了看，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酒杯上，开矿是件辛苦的工作，没有酒，根本无法舒缓紧绷了一天的肌肉……

　　　　只有不干活的女人和孩子，才会注意那些傻斑鸠的古怪行为，研究它们为什么喜欢在黄昏的时候飞临窑洞。

　　　　斑鸠一旦被窑洞的主人堵在屋子里，那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矮人虽然不喜欢杀戮，却也不在乎餐桌上多一份肉食。

　　　　更多的斑鸠飞了起来，翅膀遮住了斜阳。

　　　　几个年长的矮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在树下支撑起身子。

　　　　“红胡子，今天的斑鸠疯了么？”一个白胡子老矮人向身边的人问道。

　　　　“有些邪门……我记得，只有杜伊大神发怒那天，才……”被唤做红胡子的矮人低声答道，他说的是一百多年前地震引起山体滑坡的事情。部落中也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才记得这些陈年往事。

　　　　话音刚落，大地明显地抖了一下，接着平地上响起了一声惊雷。

　　　　“对……对面的山峰！”所有的矮人都惊叫起来，手中的啤酒顺着裤子流到了地上。

　　　　对面那村落第一道屏障的小山峰，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彷佛一只无形的手将它揪了起来，掰成了碎块，然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林间刹那被石块和尘土笼罩，太阳也跟着暗了暗，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紧接着，一队盔明甲亮的轻步兵，从远山的缺口处走过，嘉摩屡钵的大旗迎风招展。

　　　　“敌袭！”红胡子矮人跳了起来，跑回窑洞去拿自己的铁锤。

　　　　“大家快，不，别进山洞！”白胡子矮人抓起一个令牌，语无伦次地喊道。

　　　　他是这个村子的族长，灾难面前，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冷静，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如果让大家进入洞穴，人族士兵肯定会被阻挡在外边……但他们那种可以让山峰消失的“法术”，可以轻易地将矮人藏身的洞穴变成坟场。

　　　　所有的矮人失去了主意，孩子在女人怀里颤抖着，连哭声都无法发出来。

　　　　平静了上千年的矮人领地被打破了，从此山川不再是矮人的家。

　　　　“村子里的人听着！交出五个最好的工匠，五车铁矿石，我们就会离开，以后每年上缴五车矿石和五个奴隶，运到珀尔斯城交给收税官阁下，嘉摩屡钵就保护你们的平安！”正在矮人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对面的步兵中队长喊道。

　　　　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谁也别想让矮人做奴隶！

　　　　白胡子首领向前走了几步，大声回答：“不可能！矮人不会用自己的兄弟献祭，也不会将自己的劳动果实拱手让给别人！”

　　　　“你没有选择！”中队长身子向旁边一闪，身后露出一个圆圆的铁筒。

　　　　“乒”一声，铁筒喷出一股轻烟，白胡子矮人应声而倒。

　　　　即使是精灵的弓箭，也不会如此迅捷。

　　　　矮人们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族长倒下，胸口破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暗红色的血汩汩地从破洞中流了出来。

　　　　“老家伙！老家伙！”红胡子抱着白胡子矮人的身体，不停摇晃着，然后突然放下同伴的身体，抓起大斧扑下了山。

　　　　“上，跟他们拼了！”无数矮人高喊着，顺着山路冲了下来。

　　　　对面山坡上，嘉摩屡钵帝国的轻步兵们举起五、六个铁管子，一排脆响过后，冲在前边的矮人全部倒了下去。

　　　　“给你们一漏沙的时间考虑！”

　　　　中队长从怀中掏出个小小的沙漏，挂到了树枝上，细细的黄沙顺着三角形漏斗，慢慢地流入下面的瓶子。

　　　　矮人的血，慢慢地顺着山坡染红草地。

　　　　硝烟点燃一个个宁静的村落。

　　　　绝望的矮人奴隶们推着矿车，被比他们人数少得多的人族士兵押送着，离开家园。

　　　　西斯克里夫公爵指挥着三个步兵军团，秋风扫落叶一般，袭击了蒙特阿尔伯特高原。

　　　　矮人部落或战或降，没有一个能在他的大军前支撑过一天时间……到后来，进攻已经变成了分散洗劫，步兵们以中队为单位，开始了对矮人部落的拉网式梳理。

　　　　帝国需要铁矿、硫磺和硝石，只有这样，才能与斯潘尼斯人换来足够的火枪和火药。

　　　　虽然那些长相介乎兽人和人类之间的斯潘尼斯人来历不明，但他们带来的火枪，威力却好得出奇。

　　　　斯潘尼斯人，是只有西斯克里夫公爵这样地位的人，才能接触到的帝国核心机密。

　　　　在半年以前，帝国在斯帝尔城下战败之后，太阳圣教牧首，给查理皇帝介绍了几个奇怪的客人。

　　　　这几个长相丑陋，举止粗鲁的客人，自称是斯潘尼斯人，他们来自一艘遇难船，为了报答太阳圣教的救命之恩，他们为帝国提供了第一批火枪。

　　　　那些斯潘尼斯人告诉查理皇帝，亚特兰帝斯大陆并非世界上唯一的大陆，在围绕着大陆的风暴之洋外，还生活着其它种族，他们的生活更精采，物产更丰富。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那些斯潘尼斯人带领着其它人见识了他们的破船，那艘装满黄金的破船，足足有亚特兰帝斯现有三桨战船的十倍大，修好后，就像一座浮动的城堡。

　　　　斯潘尼斯人很慷慨，他们将一整船黄金，赠给了查理，而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帮忙寻找一个打开风暴之洋的钥匙。

　　　　按斯潘尼斯人和太阳圣教牧首毕尔兹的说法，环绕着亚特兰帝斯大陆的风暴之洋里，有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因为魔法阵的存在，才让亚特兰帝斯大陆与世隔绝，一旦法阵被打开，外界种族就可以乘着那堡垒一样的巨舰进入亚特兰帝斯，帮助嘉摩屡钵消灭诺思帝国和斯帝尔城邦，统一整片大陆。

　　　　他们还可以带来数不清的黄金、美女，让嘉摩屡钵认识整个外部世界。

　　　　这个诱惑，让查理无法拒绝。

　　　　查理皇帝、太阳神教牧首毕尔兹，以及首相杰克逊，很快就答应了这项请求。

　　　　太阳圣教牧首毕尔兹，还利用神圣感应，亲自指出了钥匙的隐藏位置——蒙特阿尔伯特高原矮人部落中。

　　　　身为帝国元帅，西斯克里夫当仁不让地，接受了征服蒙特阿尔伯特矮人部落联盟的任务。

　　　　第一次用到亚特兰帝斯大陆战场上的火枪，充分发挥了它的威力，虽然三个军团总计拥有的火枪不超过四百支，但凭着四百支陌生的兵器，已经足够击垮矮人们的心理防线。

　　　　特别是在西斯克里夫公爵下令，将火药埋在几个顽强矮人部落的深山后，大部分矮人村落选择了投降。

　　　　坚持不肯投降的村落，则被彻底从群山中抹去。

　　　　此战，嘉摩屡钵帝国非但得到了大片矿场，还得到了数不清的黄金、宝石、矿藏和工匠。

　　　　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利用矮人们打造出来的火枪，嘉摩屡钵帝国就可以让北方联军再也不敢轻视，也可以让斯帝尔城彻底化作一片废墟。

　　　　想起那个让自己蒙受耻辱的城市，西斯克里夫眼中就闪起一片狂热！

　　　　“佛拉伦尔，非但你生前要掩盖老夫的功绩，死后，你的子孙也让老夫为难！”西斯克里夫恨恨地想。

　　　　他有足够的理由这么认为——佛拉伦尔，这个平民的儿子，当年以最快速度成为嘉摩屡钵诸将之首，无论地位和封爵，都超过了自己。

　　　　审问矮人部落联盟的一些长老之后，西斯克里夫惊诧地发现，自己搜索遍了蒙特阿尔伯特高原，苦苦寻找、解开风暴之洋的钥匙，居然是一个星盘！

　　　　而这个星盘，被封印在蒙特阿尔波特中央，矮人之神杜伊的神庙中。

　　　　佛拉伦尔最后一次来高原时，亲手封印在那里。

　　　　“佛拉伦尔这个叛逆，被烧死一点儿都不委屈……他早知道风暴之洋的风暴可以平息，我们可以获得外界援助，但他就是不肯将钥匙的秘密告诉大家！”从矮人部落被俘长老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后，西斯克里夫怒骂道。

　　　　“可是元帅，我总觉得佛拉伦尔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被烧死的时候，大家都传言是因为他不肯向太阳圣教交出一件宝藏！”西斯克里夫的副手，弗兰克将军小声提醒道。

　　　　西斯克里夫愣了愣，很惊诧地看了自己的副手一眼，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得力助手，至今还同情着佛拉伦尔。

　　　　“元帅！”弗兰克的嘴唇抖动着，在西斯克里夫的目光下，脸色变得惨白。

　　　　“你是个好将军……但记住，军人不要管自己分外的事情！”西斯克里夫笑了笑，压在弗兰克身上的禁锢术瞬间撤去，“今晚，咱们进入杜伊神殿，让矮人长老亲手解开封印，将星盘交出来！”

　　　　湛蓝的夜空中，星星彷佛提在手中的灯笼。

　　　　高原的夜色，就像沉睡的少妇一样美。

　　　　一片乌云悄悄地从夜空中滑过，掩住星光，没有风，也没夹杂着一滴雨。

　　　　云层上，传来飞马的嘶鸣。

　　　　卡尔夫拼命拍打着飞马，试图让胯下的生物飞得更快，而可怜的飞马，显然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嘶鸣着抗议，试图把“沉重而肮脏”的矮人摔到地上。

　　　　矮人天生有惧高症，但卡尔夫还是跟着飞行中队，来到了蒙特阿尔伯特高原——这里是他的故乡，虽然已经远离很久，但为了它，卡尔夫依然愿意付出一切。

　　　　“卡尔夫……别急，你越急我们越无法达到作战目的！”福雷·西恩飞到卡尔夫身边，轻声安慰，他理解卡尔夫此时的心情，那种眼看着家园被毁灭的感觉，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切肤之痛。

　　　　“这该死的飞马，该死的人族！”卡尔夫搓着手，胡言乱语地抱怨着，他已经丧失了理智。

　　　　进入蒙特阿尔伯特高原之后的一切所见所闻，已经远超过了他心理能承受的极限。

　　　　“矮人的性格，像石头一样坚硬。”吟游诗人用这句话形容矮人，但在嘉摩屡钵帝国的火枪面前，石头碎裂成了尘土。

　　　　在生命和自由面前，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那些选择了后者的人，都躺在山洞中，圆睁着双眼，眼睛中还有对自由的追求。

　　　　苟且活下来的人眼中，已经没有了生命的颜色……

　　　　这才是卡尔夫最担心的。

　　　　如果矮人的渴望自由的心都死了，生命会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不久的将来，这片大陆上，将不会有矮人这个族群的存在。

　　　　“咱们人少，只能采用偷袭的办法，打乱西斯克里夫元帅的指挥，然后将分散在各处的嘉摩屡钵帝国步兵逐一击破……这样你的族人才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如果无法在战争中获胜，赶走嘉摩屡钵帝国的士兵，你的族人永远没办法重获自由！”福雷·西恩用沉着的声音劝解着，可惜连他自己都对这种说法没有把握。

　　　　身后这六百多匹飞马，是斯帝尔城邦能抽调出来支持矮人部落联盟的最大力量，双方相隔太远，步兵和骑兵根本来不及赶到。

　　　　在制定作战计划时，福雷·西恩和兰斯原本认为，依靠矮人自己的力量和斯帝尔城的空中支持，可以将西斯克里夫拖在蒙特阿尔伯特高原，等嘉摩屡钵的补给断绝后，再逼西斯克里夫撤军。

　　　　没想到，矮人部落联盟崩溃的情况，比最坏的打算还要快上许多。

　　　　如今，就凭这区区六百人，福雷·西恩已经不敢保证，自己的支持行动，到底能收到多大效果。

　　　　“西恩阁下，已经接近格登山。”飞在最前方的精灵射手靠过来报告。

　　　　“嗯，让弟兄们检查行装，准备好给西斯克里夫的礼物！”福雷·西恩摇摇头，将一切混乱的想法赶出脑海。

　　　　“是！”旁边的精灵中队长答应一声，向后小声传达命令，接到命令的精灵射手们，都紧张地整理好铠甲和弓箭，还有挂在腰间的皮袋子。

　　　　每个精灵射手的皮袋子里，都装着两个铁葫芦，葫芦里是“精灵与矮人”武器作坊赶制出来的火药——虽然硫磺、硝石和木炭的混合比例还不是很理想，火药效果也远远不如影盗送来的样品，但突然使出来，未必不能起到威慑作用。

　　　　“莉莉，你能不能让我们脚下的云加厚些，以免敌军的斥候发现？”福雷·西恩转过头，低声询问。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莉莉笑着点点头，做出一串复杂手势。

　　　　天空中，水元素开始凝结，在飞马的翅膀下凝聚成雾，无论从天空看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