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侧,草尖上停止不动的云影也慢慢跟着行人动起来,流畅地向前飘移。
如果弓箭手的眼力再好些,就会发现不远处的草尖上,有一片云影速度有些异常。
没错,这片云影一直保持着和马队相同的速度。
这云影就是福雷·西恩,他从小镇里,一直追踪佣兵们来到了这个地方。
虽然经过反复推论,福雷·西恩知道众人口中的大恶人肯定不是自己,也没有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但相似的经历,让他按捺不住揭开真相的渴望。
内心深处隐约觉得,众人口中的大恶人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不看他一眼就放心不下。
现在还是深冬,春天的脚步甚远,亚尔河的浓雾未散尽之时,他也没法返回北方,倒不如跟着来看个究竟。
前方又传来几声高高低低的口哨,马队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另一队人马沿北方的岔路加入了队伍。
两个首领模样的人走到一起,寒暄了几句,然后将志愿者们按职业分组,再从每组挑出武技与魔法修为较高者。
被挑到的人满脸兴奋,落选的人不能参加为国除奸的壮举,心情未免有些失落。
其中有几个落选者打算闹事,被首领用武力强行压制住了,垂头丧气地骑着马,跟着其它人沿原路返回。
被选中的菁英继续前进,奔向下一个会合地。
接下来的几天,铁血除奸盟一直重复做着相同的事,分布在各地的除奸盟分支,各自邀请好手赶来会合,去芜存菁。
一路上经过层层筛选,沿着乡间小路,奔向西南方的除奸队伍,总人数一直维持在三十人左右,到了后来,这三十人的平均武技和魔法值越来越高,走在一起已经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福雷·西恩开始还敢贴近队伍打探情报,后来为安全起见,不得不离除奸盟的人越来越远,最后干脆由贴地飞行改成了空中监视。
好在他得了老铁匠的千里眼,半空中伪装成暗灰色的流云,也能看见对方在干什么。
晚上众人休息,他也在附近找村庄休息,装作被淘汰下来的武士,在村子里的酒馆买些吃食,顺便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收集些地形情报。
千里追踪,让福雷·西恩的飞行技巧更加娴熟,隐形术也运用得更加收发随心。夜晚找没人注意的地方,练习一下魔帅安德烈的黑暗本源,招式更加熟练,但总体进境却明显减慢。
看来换血之后,他的身体状态依然不适合练习武技。
好在福雷·西恩从小就接受了自己只能成为一个预言师的命运,并不因为武技无法突破瓶颈而感到苦恼。
几天后,福雷·西恩已经跟着铁血除奸盟的脚步,从亚尔河畔追到了帝国西南边境。
这里的气候比亚尔河边暖和得多,也湿润得多,四季常青的乔木、落叶的灌木,在郁郁葱葱的草地上随处可见,还有星罗棋布的溪流、湖泊和小灌木林分散在起伏的丘陵间。
勤劳的当地土着,世世代代在溪流附近的丘陵上放牧耕田,在灌木林中猎兔砍柴,采蘑菇、摘榛子和野莓,过着简单而满足的生活。
虽然福雷·西恩已经很多年没有到过亚尔河南岸,但那些起伏的丘陵和平原,还和他儿时记忆中的一样,十几年来,没有任何变化,也许在创世之初,他们就这般宁静,此后千年,还要这般宁静下去。
一天夕阳半垂的时候,除奸盟的战士们,停在一处茂密的森林边。
这是一处很古老的常绿乔木林,纤细的林间小路,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战士们在树林深处架起篝火,拿随身携带的肉干烧了热汤,就着大块的干奶酪和面包吃起了晚餐。
此时,队伍中的气氛已经不再轻松,几个狂战士看上去心事重重,魔法师们也很沉默,吃完饭就忙着开始冥想。
弓箭手们则将羽箭和长弓反复检查,唯恐哪里出现纰漏。
这伙人里,只有两个剑士是福雷·西恩曾在枫林酒吧里见过的,其它都是中途筛选出的陌生面孔。
“按照我的安排,大家轮流休息值班。火马上熄掉,马牵到林子深处,别让人发现我们在林子里。”吃过饭,躲在树冠上装做鸟巢模样的福雷·西恩,听见带队的酒糟鼻子剑士吩咐。
众人默默的熄火、牵马,各自分散,只有福雷·西恩最早跟随的那两个剑士,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道:“布兰特先生,那个人,他……他真的会来这里吗?”
大红酒糟鼻子没有吭声,回答他们的是一双瞪圆了的牛眼。
两个剑士吓了一跳,其中年龄看起来较大的那个,赶紧陪着笑脸解释:“我是说,这林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要是卖国贼走其它路,咱们不就扑空了吗?”
“我们开会时发现了一个奸细,不小心让奸细给溜走了,要是奸细和那人搭上头的话,我们的计划就……”他的同伙也点头哈腰的补充。
布兰特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已经有人在阿米达平原看到他了,这里是阿米达平原去珀尔斯城的必经之路。消息是那天晚上奸细走了以后才收到的,卖国贼绝对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提到珀尔斯城,福雷·西恩马上知道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阿米达平原算是嘉摩屡钵帝国西南比较荒凉的地方,人口稀少。
珀尔斯城是平原和山区交界处上的唯一城市。
出了珀尔斯城,向南一百余里,就要进入蒙特阿尔伯特高原了,那里是山地矮人的聚居地。
而现在大伙藏身的这片森林,名字叫伯尔伍德,是阿米达平原上的一处古树林,去珀尔斯城的道路刚好从林中穿过。
珀尔斯城附近的农村虽然穷困,城市本身却非常繁华。
苏斯人在那里的集市卖掉猎物毛皮和粮食,换取矮人打造的工具和武器。
矮人从苏斯人手里购买食物和酒水,顺便将打造好的刀剑和工艺品卖掉。
由于地理位置险要,大陆各方势力都在珀尔斯有秘密据点。按临行前安德烈元帅的秘密授权,福雷·西恩赶到那里,刚好可以和埋伏在城中的北方间谍接触。
“卖国贼果然居心叵测,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绕远路鬼鬼祟祟的通过阿米达平原,一定是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两个除奸盟战士激动的议论。
“笨蛋!给我闭嘴!酒吧里你们让人听见的还不够多?留着力气杀贼用吧!”布兰特生气地骂了一句,转身离开。
铁血除奸盟,原本是嘉摩屡钵帝国数一数二的帮会组织,曾经为南嘉摩屡钵帝国的北伐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各个地下帮会景仰铁血除奸盟的爱国情怀,一旦双方起了冲突,往往主动让步。
可最近几年,铁血除奸盟在与北方几个卖国黑帮的冲突中损失巨大,帮会中人才凋零,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兴旺景象。
新任盟主贾斯伯为了恢复帮会实力大力扩张,招入盟中的人才疏于考核,混入了很多投机之辈。
那天晚上,北方影盗团伙首领莫兰,叱责铁血除奸盟假大义之名,行罪恶之实,传开后深深刺激了布兰特,他在心中发誓,要将这次除奸行动做得漂漂亮亮,重振铁血除奸盟声威。
整个夜晚,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大家井然有序的轮流休息值班,福雷·西恩也在远离众人的地方,骑着树干休息了一个晚上,顺便在半夜偷了些奶酪和肉干果腹。
第二天一整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大家依然在吃东西、擦拭武器,看着天空发呆、冥想和打盹中,度过了安静的一天。
第三天中午,一个不识趣的家伙凑到布兰特面前,问道:“头儿,还要等多久?”
然而这家伙得到的回答,却是一记耳光。
“一点耐心都没有,也配当剑士!”布兰特气呼呼地骂道。
第四天早上,连福雷·西恩自己都等得气闷了,偷偷溜出林子,飞上高空活动身体。
这片灌木林比他想象的大,灌木林西边水光闪烁,像是一个大湖。
珀尔斯城应该就在湖对岸。
他回头看自己来的方向,晨光照耀着起伏的丘陵,黄绿斑驳的草丛被阳光染上了闪动的金色,一扫冬天的萧瑟。
透过千里眼,他看到两匹骏马的影子,慢慢地,马背上的身影清晰起来,飞快向树林的方向移动。
“他们就是这些人要等的卖国贼吗?”福雷·西恩在空中调整千里眼,希望能看清楚来人的相貌。
马匹在远处的山丘突然停住,调头转向北方。
这两人居然在几十里以外,就发现了敌人的埋伏?
福雷·西恩大吃一惊,拍打着翅膀急速追去。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飞到了两个卖国者上空,当他在千里眼里看清马背上两人的面容时,发现自己看到了今生最大的一出滑稽戏,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笑不出来。
那头齐肩的灰白色浓密卷发,福雷·西恩再熟悉不过了,更不用说马上斜挂的长枪。
众人口中的卖国贼,怎么会是他?
如果此人是卖国贼,福雷·西恩敢保证,整个南嘉摩屡钵帝国,找不到第二个爱国者。
伴随着卖国贼的,那个白马上的背影,福雷·西恩更熟悉,她那流瀑一样的紫色长发,不知迷醉了多少北方贵族子弟。只是,为了兰斯叛逃南方的海伦,怎么会缠绵的挽着他的臂膀,在荒凉的阿米达平原的晨光里漫步?
千里眼内,魔帅安德烈的养女海伦显然很开心,拽着佛拉伦尔的右臂,彷佛拽着世间最结实的屏障。
这也的确是世界上最坚实的肩膀,他曾用这肩膀,支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高大结实佛拉伦尔,笑面如花的美女海伦,一望无际的旷野,满眼的草色,半空中,福雷·西恩的眼神不觉有些迷醉。
突然,不死战神佛拉伦尔伸手从背后弓囊中取出长弓,利落地将鹿筋弓弦套上弓角。
“不好!”福雷·西恩一个盘旋,迅速向远方逃去。
苍鹰飞得再高,也逃不脱月亮的影子。
福雷·西恩可没胆量去赌不死战神是否真能射中自己,看准一片灌木丛,一头栽了进去。
与此同时,佛拉伦尔松弦出箭,有头急速奔逃的白麝应弦而倒。
“又一头,这下我配药的麝香够了,佛伦,你射得真准,军中的精灵射手都不及你。”魔女海伦兴奋的大叫一声,打马向白麝倒地的方向跑去。
佛拉伦尔笑了笑,将弓弦放松,收弓入囊,眼睛盯向福雷·西恩藏身的灌木丛,摇摇头,纵马追向海伦。
“我的天,他还是人吗?”福雷·西恩死里逃生,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自言自语。
他不敢确定佛拉伦尔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也没勇气再追踪佛拉伦尔和海伦,伪装成一片云影,贴着草尖向铁血除奸盟隐藏的树林飞去。
“佛拉伦尔刚才是否看到了我?如果看到了,他那箭为什么引而不发?”一边飞,福雷·西恩一边慌乱的想,几次差点撞进灌木丛中。
就算他再足智多谋,也无法想明白眼前的重重疑问。
支撑起半个南嘉摩屡钵帝国、查理大帝的救命恩人,现在居然成了众人口中的卖国贼!他为什么不带护卫就离开流浪者兵团,前往蒙特阿尔伯特高原?
铁血除奸盟大张旗鼓的截杀一个帝国公爵,各地治安官为什么不出面制止?魔女海伦为了精灵兰斯才背叛北方联军,现在为什么又与佛拉伦尔相处得如此亲密?
数不清的问题纠缠在福雷·西恩脑中,透过金色妖瞳,他彷佛看到了隐藏在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真相,但一时间又整理不出头绪,浑浑噩噩地钻进树林,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了铁血除奸盟好手们的宿营地。
突然,一股冷风从面前吹过,闪着蓝光的弩箭“笃”地钉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福雷·西恩大吃一惊,飞身窜上树冠。
“是谁发现了我的踪迹?”
正在福雷·西恩惊慌失措间,几枝零星的弩箭陆续飞了过来,分别钉到了不同的树干上。
那些大树在林子中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每一棵都有双臂环抱粗细,中了弩箭后,半边树冠立刻就蔫了,紧接着,树叶乱纷纷落下,显然,射在树上的弩箭,是淬过剧毒的。
发觉弩箭不是针对自己,福雷·西恩强压住内心惊诧,凝神细看。
只见密林深处人影闪动,铁血除奸盟的豪杰,和一伙身穿黑衣、黑布遮面的人打在一起,刀剑相撞声乒乓不绝,原来刚才他光顾想心事,连这么热闹的打斗声都没听见。
经过一路上的反复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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