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无涯书院封圣,他就成为了学子们眼里高高在上的棋圣,兴奋这种情绪,已经极少在他身上出现。
但是今日,他的心境却出现三次波动,其中只有一次是为谢孤尘的剑意,另外两次,一是为苏冥,如今这一次,是为苏道。
而此次,是他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因为从那紫龙身上,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感受过却异常熟悉的气息。这种陌生的气息,产生一种让他内心隐隐发寒的威压,正是这种威压,让他忌惮,同时又激动。
真正的强者,就是敢于挑战自己忌惮和畏惧的存在,那种只会持强凌,纵使实力再强,也不过是一介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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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河龙首,缓缓低头,那双不含一丝情绪的紫眸,漠然扫视下方众生万物,他眸子深处,有淡淡紫沙在流转,仿佛那时光之沙。
落月谷内外,所有人都沸腾了,自古以来,人类典籍中,就有关于龙的记载,然而正如典籍里所言,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极少数的人真正见过龙。传闻,道宗宗主,掌控着一头神秘黑龙,此前罕有人相信,可是现在,亲眼见到这化身为紫河的巨龙降临,且身份是道宗宗主又一分身,事情便又不得人们不信了。
有人恐惧,有人痴呆,有人狂热,恐惧于紫龙之威,痴呆于紫龙之体,狂热于紫龙之强。
但是此龙非彼龙,紫龙是苏道的身躯,苏道代表的是第二世界的至高天道,天道不可琢磨,也不容直视,直视就会迎来天劫,实力强者,可以安然渡劫,反之则形神俱灭。
他目光俯视人间大地,所过之处,那恐怖的意志,无差别的攻击敢于抬头的生灵,一道意志,就是一声惊雷,雷霆,就是天道的意志。
这雷霆,和常人所幻想出来的天劫不同,不显于天空,直接在脑海里炸开,意志薄弱承受不住者,直接目流血泪,灵魂崩溃!
天道降劫,只一瞬,上千驭修陨落,其中不乏驭将甚至驭侯强者,苏道临世,顷刻就让世界感受到他的深不可测的威严。
许多侥幸存活下来的驭修,包括落月谷内不少弟子,都惶恐的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敢再抬起头颅分毫。
更有趣的是,落月谷里居然有弟子在这一刻,想起了苏念讲道时传出的一句话,且颤声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哪里是龙威,根本就是天威。”
落月谷方,云霜霜修为最强,本应无恙,奈何她受创极重,在这雷霆意志下,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变得异常苍白。听到那名弟子的话,她秀眉紧紧皱起,接着更为痛苦的咳嗽起来,咳得身躯都开始剧烈颤抖。
然而这一切,苏道似乎根本就没看见,降下雷霆意志,不过他对不敬者轻施惩戒,非是刻意,只是淡淡的扫一眼,他的目光就转移到戮仙剑身上。
之前还兴奋不可一世的戮仙剑,被苏道目光凝视,顿时如老鼠见了猫,直接变得有气无力,然后就一丝柔和的柳絮,小心翼翼,轻飘飘的飞到苏道身前,在他龙爪下不停旋转飞舞。
戮仙剑如此惧怕苏道,不单是因苏道掌控着诛仙剑,更重要的是它知道苏道和苏冥不同,苏冥喜杀,却并非无情,可苏道却是真正的无情,一旦它让苏道感觉到了威胁,那苏道必会倾尽全力抹去它的灵魂,而且拥有诛仙剑,又得到预见之瞳的苏道,显然也做到这一点。
苏道毫无意外之色,眼神荒芜的瞥了戮仙剑一眼,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落月剑和谢孤尘剑意,没人看到,在他的眼瞳深处,有道光丝般的紫剑微微一旋,一道紫光闪了出来。
紫光一闪,谢孤尘剑意脸上,立即流露出一种茫然之色,那落月剑,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在一道道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谢孤尘收起落月剑,踏空走到苏道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拜,接着就如护卫一样立在苏道旁边。
谢孤尘剑意,不惧苏冥,不畏戮仙,无视棋圣,却对苏道毕恭毕敬,不是因为苏道有多强,也不是因为苏道的威压,而是因为身为剑意的他,能清晰的感应到诛仙剑的存在。
在诛仙剑这把冠绝寰宇,震古烁今的剑中至尊面临,只要是剑或与剑有关者,哪怕你再得天独厚,再奇才绝世,也必须臣服。
这与强弱,与尊卑无关,只是一种绝对的敬服,如水遇大海,纵然是枯海,到了江口,流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冲入海中,如人遇故国,哪怕已破败,踏入故土,国士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
可其他人显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甚至连诛仙剑的影子都没看到,所以他们对这样一幕,只感到强烈之极的震撼和难以置信。苏念的这具分身,究竟是何来历?究竟有多强?竟连孤傲绝世的谢孤尘剑意,也不战就认输了?
云霜霜咳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但此刻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伤,死死的盯着苏道,两行清泪,不知何因,从她眼中流出。
苏道的雷霆意志,同样击中了萧语,但身为驭宗强者,苏道这种漫不经心的微弱雷劫,自然伤不到他。不过修炼到他如今的境界,见识却不是常人能比的,苏道意志中蕴含的那丝雷霆的味道,让他眼瞳先是紧缩,隐隐透出恐惧,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更为无法自已。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没人知道萧语想到什么,他的声音显得激动而亢奋,朗声对苏道抱拳道。
苏道无悲无喜的看向他,不发一语,还是苏冥替本念回答:“此为太上道人,苏道!”这倒不是他忌惮萧语,而是既然本念苏道已经显世,其存在的秘密就再也隐藏不住,如此就干脆告之世人,让人世人铭记,且再也遗忘不了。
对苏道的态度,萧语非但不觉不悦,反而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道:“虽知不敬,然我辈驭修,只要不想永远止步者,无一不想挑战阁下这等存在,今我萧语,欲演己身棋术,望阁下赐教!”
此刻,萧语尽管是在挑战苏道,但无论是的神态还是语气,都明显极为恭敬,这让周围众不明所以之人,不由更为震惊,即使是苏冥也觉得愕然,不知为何会如此!
不过这样一来,苏冥的眼神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在刚经过剑界磨砺时,苏道的意志,是驭王巅峰,那时苏道虽是三具化身中最强的,可苏冥和苏念,都大抵知道苏道实力是何程度。然而后来,苏道先是得到了预见之瞳,又在第二世界内测中吸收百万生灵的灵魂之力,发生了让苏冥和苏念都不知道的蜕变,故而现在,即便苏冥和苏道本源相同,却也根本不知苏道到底有多强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降洪水
萧语出言后,便再未多语,取过书童手中棋盘,放在身前,盘膝坐下,执着的望着空中的苏道。
这时,苏道缓缓转过头,注视他片刻,而后略微颔首。颔首,意味着认可,认可萧语的实力,任何他有资格挑战自己。
认可二字,通常是先进对后学所持有的态度,萧语是书院堂堂棋圣,在旁人看来,如此态度分明是种轻视,但他却没有丁点不满,反而神情振奋,亢声道:“太上道人,萧某棋盘,名为星罗棋盘,百年之前,潭领有流星雨降,我采集陨石之心铸造棋盘及棋子,成就雏形,后八十年,我四处行走,寻找天外陨石,不断强化棋盘棋子,终于二十年前棋盘大成。”
许多人早已听过星罗棋盘的来历,然此刻复听萧语讲述,仍不免心神震撼,以陨石之心铸造,耗费一名驭宗八十年心血,这星罗棋盘哪里还是一副简单的棋盘,根本就是强大无比的玄器。
在萧语说话时,四方又陆陆续续有数十人掠了过来,围聚在棋盘周围,这些人,皆是各大势力的高手,且在棋术上有着不凡造诣。棋圣萧语,要和神秘苏道对弈,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难得一遇的机会,所以他们再也按耐不住内心好奇和期待,纷纷现身而出。
天空中,紫河盘踞,风起云涌,萧语话音落下后,河中升腾起一团紫雾,一道模糊的紫衣人影,从中走出,一步就凭空跨越重重空间,降落到萧语对面。
所有人都目光灼热的盯着紫衣人影,谁都知道,这定是苏道的真身,但是不管修为多高,念力多强,谁也看不清苏道的真实面目,后者面庞上,似乎被浓雾笼罩,让人看得朦胧模糊。
众人唯一看得清晰,且一眼就深刻入心的,是苏道的眼睛,正如紫河龙首的眼,莹如琉璃,通紫一片,紫瞳深处,似时时刻刻都有紫色细沙流过,散发着沧桑的岁月气息。
棋盘,放置在落月谷口,萧语书童急忙从落月谷中搬来一石凳,苏道坐下,静默不语。
不过苏道现出真身,这已让萧语颇觉惊讶,诚恳一稽首,道:“萧某于棋之一术上,最擅长的是山河棋,掌握天下,拨弄社稷,曾闻苏先生以棋论道,还望太上道人成全,让萧某见识何为棋道,较之棋术如何!”
苏道神色漠然,不远处的苏冥则是目光有些古怪,若说下其它棋,胜负还不可知,但这萧语,居然要和本念下山河棋,这简直就是找死。凡是驭天塔中出现过的那些幻境,无一没被苏道研究通透,推演到了极致,其中就包括山河幻境,萧语自觉这是他最强的,却不知,这也是苏道最强的。
入了棋境,萧语气质陡然一变,面色肃然,虽对苏道客气,却不再恭敬,此刻,无论对手是何身份,是何境界,他都已经不在意,他只知道,坐在棋盘对面的,就是自己的对手。
“咦?”随后,周围众人齐觉惊讶,萧语身为棋圣,当是棋坛前辈,然面对苏道,竟无丝毫相让之意,当仁不让的执起黑子,棋手,高手重势轻子,善弃子夺势,谋略可期,国手,刚柔并济,能攻善守,运筹帷幄,坐看云起之妙,但萧语显然已超出这个层次,运子行云流水,以拙胜巧,大巧不工,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圣手。
可在场许多人越看,神色却是越疑惑,在他们眼里,棋盘上,只有萧语一人在下棋,他对面的苏道,从始至今,未落一子,只是淡漠的看着,眼里时不时的掠过神秘紫光。
不过,棋技不凡之人,就能看出,苏道虽未落子,但他目光所扫过之处,棋线便会动,甚至棋盘也会动,这些人尽管不解其因,可不妨碍他们心惊,此前萧语已说过此棋盘铸造之艰难,如此棋盘,恐怕驭王全力一击,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然而苏道居然只是一看,就能随意更改。
而在场那十几名已通棋术者,眼神则更明亮,他们看的情形,又和普通高手不同,他们看到的已经不是棋盘和棋子,而是其中蕴含的棋意和境界。
真正的高手眼里,棋盘早已化成一片大陆,萧语的棋子,划分为六个区域,四周为五龙,对应意境中的五大国,中心是战场,八王镇守于此,中央是八王走马势,五方分有五龙出水。只此大势,就让众棋手心神震撼,当今世上,也只有棋圣,敢在开局就布下如此庞大的阵势,寻常人等,根本就驾驭不了。
可是,苏道根本就没有落子,意境中,萧语的大军也似乎没有对手,布出如此森严不懈,全力以赴的阵势,却也令众高手着实不解。不过他们的疑惑并未持续多久,转眼局势就再变,萧语下了一子,落在天元,意境中,中心战场上多了名领袖,这名领袖统领八王,很快就震慑五方,令五国皆臣服,统一天下。
集合天下之力,天子开始在曾经的中心战场上,修建一座直通云霄的巨塔,同时,在大陆五方,也修建五座巨塔。接下来,大军大肆屠杀其他生灵,一时间,尸骨遍野,血积成海,所有的尸骨鲜血,都注入六座巨塔中。
到了此刻,众棋中高手,都面色大变,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们终于明白萧语要干什么,后者的目光,早已不局限在凡尘的山河,他要做的事情,是伐天!
天,即意志,一片大陆的天,就是大陆的意志,伐天,就是要炼化这片大陆,抹灭大陆的原有意志。萧语正做的事情,就是让大陆充满血腥和煞气,以此侵袭削弱大陆的意志,最终达到灭杀后者的目的。
在震惊之际,众棋手对萧语也更为钦佩,棋圣不愧是棋圣,在他们还局限在凡间之战时,萧语已经着眼于更高的层次,此次若胜,萧语都必将突破自我,进入更高境界,而即便失败,想必也受益匪浅。
而能看懂此棋意境之人,哪个不是智慧惊人之辈,他们转念就想到,萧语明显是将星罗棋盘化为大陆,那么所谓的天又是谁?须臾间,他们就用一种惊骇的目光看向苏道,此刻,萧语的对手,是苏道,而萧语要伐天,岂不是意味着,萧语是将苏道当作天来看来?
众棋中国手只觉心脏怦怦直跳,苏道究竟是何来历,竟自诩为天,且身为棋圣的萧语,还认可这点,正用最强的棋力去对待。
萧语的行为,终于激怒了天,苏道出手了,血云遮盖的天空,骤然响起一声惊雷。
“轰隆!”这一声雷,只是一个开始,片刻后,无数的雷霆从空而落,对下方的伐天大军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