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科曼这个层次的贵族，就算闲聊，往往也带着针锋相对的意味。话语之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对方的节奏。
科曼却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他随手施放了一个水镜术，笑道：“安格尔，你恐怕都没好好关注过自己的相貌吧。究竟如何你自己看，省得说我糊弄人。”
艾里西娅有些诧异的瞟了丈夫一眼。男贵族之间的谈话方式她虽然不喜欢，说点儿闲话也暗藏机锋的，太累。但艾里西娅的生活圈子就是这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懂的。
本来艾里西娅以为丈夫要抓住安格尔的破绽掌控局面，可想不到他却用出了水镜术，真的与安格尔谈论起相貌问题。这个举动算是顺势而为，倒没什么不自然，却恰恰化解了安格尔刚才的尴尬，利用不成他的失误了。
安格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说错了话，刚在对方的手心里打了个转。他真的往水镜术里看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相貌确实比以前耐看了不少。
安格尔以前的相貌比较普通，只能算是五官周正，并无特别出彩的地方。要不然，他这个阴影人的扮演者，与玉莲公主比起来，怎么会存在感那么低。
但现在从水镜术里看到的，绝对堪称让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当然仔细辨认，眉目间还是能看出以前的影子，而不是完全换了一个相貌。
其实比起以前，安格尔的相貌变化并不大。认识他的人多看几眼就能把现在这个英俊的美男子与以前那个相貌平平的安格尔联系在一起。
科曼看着安格尔惊讶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随着实力的提高，魔法元素会改善一个人的外表的。安格尔，你不知道吗？”
安格尔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贵族的相貌都不错，却没想到这也是实力提升带来的一项福利。其实安格尔突破四阶之后，外表就开始在自身魔力振动的影响下，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这种变化是长期积累的，如果不是隔了好久不见的熟人，根本看不出来。
后来安格尔的实力突飞猛进，这种外表的变化集中起来，应该更加明显。安格尔一直忙着平民革命的事情，没有花心思留意自己的相貌。今天被科曼一提醒，他才发觉到这个变化。
科曼对这个话题似乎谈兴正浓。他等安格尔回过神来，便滔滔不绝的讲起实力与相貌之间的联系，以及其中的原因。
三族对这个问题其实有很深的研究。当然，研究成果都集中到了贵族手里，就算有些细节问题是被某个平民解决的，最后能够掌握那些知识的，仍然是贵族。不过，贵族倒是不屑于吞没平民的功劳，科曼提到那些发现时，也会说一句：这其实是某某平民发现的。
说到最后，科曼总结道：“天生的美貌其实与个人的直接实力关系不大。三族这么多人，不管平民还是贵族，总有一些人天生就特别俊美。不过，这倒是可以做为一个参考，因为根据某个贵族的统计，总体上说，天生相貌俊美的人，更容易提升到更高的位阶。当然，实力提升以后，相貌会变得更好。”
安格尔不知不觉被科曼讲的内容所吸引，听到这里忍不住反驳说：“这不对吧。我以前的相貌很普通。你们应该也知道的。”
科曼笑道：“我也不认为那个贵族的总结很有道理。他只是统计了一种现象，并没分析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或许，产生这个现象的原因，是因为那些天生俊美的人更容易得到提升实力所需的资源呢。”
安格尔想了想，点点头说：“应该就是如此。贵族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以前在新匹克索镇，平民家里的确是那些更好看的小孩子更容易得到培养。”
艾里西娅在一旁笑道：“安格尔，那你在家的时候，也属于这种情况吧。”
“我不是。我是很早实力就达到了三阶，家里人觉得我最有希望成为贵族，有什么东西都是先满足我的需要。实际上，从相貌上来说，我以前可比不过西里尔。嗯，虽然男女之间不好比较，但在同性别的人里，赫丽算是漂亮的，而我只是普通。”
科曼大笑道：“看来以貌取人确实不可靠。赫丽那个小丫头我知道，天份最多只能说是一般，哪里比得上你堪称天才的跨位阶提升速度。”
安格尔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他的实力跨位阶提升，与那根魔杖的关系不小。而眼下那根魔杖就在赫丽手里，不知道她能不能利用好。安格尔今天刚到塔西佗城就被科曼请来，只来得及跟龙轻寒安排了一下，都还没有时间看看赫丽呢。
三人说了这么一阵子话，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科曼邀安格尔一起去用餐，坐下来以后，安格尔才反应过来：从他上门开始，前面那么长的时间，自己好像一直都在被科曼引导着闲聊，本来打算向他了解的事情也没机会提起。难道科曼今天郑重其事的请自己来，就是说些闲话吗？
第十二节 泰坦领12
拿不准科曼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安格尔的神情开始不自然起来，吃饭的时候场面就有些生硬。
用完餐，科曼再次请安格尔去客厅坐坐，艾里西娅仍然作陪。
回到客厅，安格尔正色道：“科曼，你邀请我过来，应该不是只想说这些事情吧。其实，我还真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如果可以的话，你先回答我这些问题以后，咱们再接着聊好了。”
科曼笑道：“安格尔，和我们这些几百岁的老怪物比起来，你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吧。这个年纪就能够这么冷静，虽然暂时被外物干扰，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艾里西娅撇了撇嘴，说：“他还嫩得很。如果不是你一直在用引导的方式跟他谈，这会儿他未必能清醒过来。”
安格尔有些惊讶的说：“科曼，你是有意这样做的？”
“没错。”科曼点了点头，说，“安格尔，你在第一根据地所做的事情，我大致了解一些。你老实说，利用羊鸣教的做法，是不是从贫民窟这里学去的？”
“这个，我确实借鉴了一些贫民窟的做法。”安格尔知道有不少势力在金雀花镇有间谍，显然，科曼也派了人。不过这些间谍传递消息的速度明显没法跟龙轻寒的帝都情报站相比。第一根据地改成泰坦联合自由领也有一段时间了，科曼居然还不知道。
“希望那些人打听消息的能力，与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一样出色。”安格尔在心里暗暗想着，嘴上却说：“对于我学贫民窟的事情，上次你也没说不准呀。我那块地方离帝都远着呢。科曼，你是怎么知道的？”
科曼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材。遇事没有光想着辩解，还会另外找个把柄反击。再历练历练，躲得远一些，勉强也能应付帝都这些大家族了。”
安格尔脸上微微一红。他刚才的小心思被科曼随口点破，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别的势力往金雀花镇安插间谍的事情，安格尔知道，科曼恐怕也知道他知道。
龙轻寒跑科曼府上与科曼合作并打探情报的事没少做。通过龙轻寒，科曼就向根据地透露过几次有人去金雀花镇打探的风声，他看不出这些情报最后都交给谁才奇怪呢。
只是，科曼表现出来的姿态很有问题呀。像他这种大家族的族长，怎么可能当面把话说得这么透呢？
不用安格尔再猜，科曼笑着说：“安格尔，如果几年前你接了我的位置，或许我还不会这么跟你讲话。但现在你已经趟开了自己的路子，我对你的欣赏虽然没变，却也只能用平等的合作者的姿态与你商谈，而不是考虑让你来做我的继承者了。不过，帮你其实也是在帮自己。安格尔，你能看出贫民窟其实有个大危机吗？”
“大危机？科曼，不会是我那边吸收了羊鸣教之后，贫民窟收不回那些流散在外的匠师，生存不下去了吧。”
“安格尔，你也太高看羊鸣教的那些人了。如果当真是这样，这几年贫民窟会让你们不断的带人走吗？其实，贫民窟的危机就蕴藏在它自身之中。它的生产能力的发展速度，实在太快了。”
说到这里，科曼的神色一下严峻起来，起身走了两步，叹息了一声说：“其实现在我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贫民窟的制度制定的那么完善。就算贫民窟的发展慢一些，支持不起一个顶级家族，也比我现在亲手去破坏甚至毁灭它强。”
安格尔有些不解，说：“贫民窟发展得更好不是对科曼家族更有利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科曼苦笑了一下说：“安格尔，你还不知道这是怎样强大的一种力量。或许再有数百年，你掌控下的根据地发展起来，就会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
“那你不如现在就给我讲讲，说不定我现在就能理解。”
科曼微笑了一下，说：“也好。我在知道你吸纳了羊鸣教后，就大致猜到会有今天这场谈话。必须说，你吸纳羊鸣教的事情，其实是帮了我的忙。安格尔，你以前不是资助过一名飞行魔板选手吗？”
“是的。阿雅还是我从贫民窟带出去的，她参加比赛的时候，你还帮了一次忙。”
“那都是小事。现在我要说的与选手无关，而是他们所用的飞行魔板。飞行魔板比贫民窟出现的还早，一开始，只是一些无聊的闲散贵族炼制的玩具，后来才有些贵族找技艺高明的平民匠师试着制作。安格尔，你知道最初的飞行魔板能飞多快吗？”
“应该比现在的慢一些吧。”
“不是慢一些。就算是贵族炼制的飞行魔板，速度比较快的也只相当于如今平民匠师制作的普通板的六到七分之一。”
“这么慢！”安格尔真的惊讶了。他知道现在普通的飞行魔板也有两百多公里的时速，六到七分之一，那不是只有三十几公里？
“不仅慢，而且难操控，飞快点还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
“不是吧。飞行魔板上不是用防护魔法阵吗？怎么会被风吹？”
科曼得意的说：“那个防护魔法阵，其实就是我加上去的。嗯，是我提出的想法，具体工作是贫民窟里的匠师做的。”
“是你？”
“就是我。没想到吧。那时候贫民窟刚创立不久，实在没什么收入来源。我看那些身家颇丰的闲散贵族有玩飞行魔板的，就托人找了一块来，让贫民窟的匠师试着改进了一下，制作出一批卖给那些闲散贵族。那算是贫民窟早期自行开拓出来的一个挺可观的稳定财源。”
艾里西娅也笑着说：“是呀。那个时候为了帮你卖飞行魔板，我都跑去给自己的朋友们展示过好几回呢。那个时候虽然辛苦点，可是看到收获也真开心。”
说起往事，艾里西娅脸上有几分温馨。当时艾里西娅还没像后来那样完全倾心于科曼，只是被婚姻和他拴在一起。可与丈夫一起辛苦创业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对这场婚姻的抗拒心理越来越弱了。
科曼轻轻咳了一声，提醒妻子还有外人在，随即很简练的说：“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安格尔被他的突然转折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科曼叹了一口气，慢慢给安格尔解释。
科曼最先发现贫民窟自身蕴含着危机的，也正是通过飞行魔板这个贫民窟最早的一个产品。
想当初，贫民窟没有插手时，飞行魔板发展了数百年，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慢慢从贵族炼制的玩具，扩散成平民匠师可以制作的魔法机械，飞行速度和控制难度，与飞行魔板刚出现时差不多。
而玩飞行魔板的，也就是少数闲散贵族。他们大多数是自行炼制飞行魔板，炼制出来的板质量也是参差不齐。好的能飞出七、八十公里的时速，差的只有二十几公里。
结果贫民窟刚一插手制作飞行魔板，立刻推出一批飞行速度达到四、五十公里的板，质量统一，还带防护阵，迅速掀起了一场飞行魔板热。随后就是需求越多，产业扩张和升级发展越快，又导致更多需求的相互推动的循环，一直把飞行魔板的入门时速提高到了二百多公里。
如果仅仅是这样，贫民窟也谈不上什么危机。可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贫民匠师展现出来的强大生产力和创造力，实在让掌控这一切的科曼惊诧不已。
到现在，已经没有哪个玩飞行魔板的贵族会自行炼制飞行魔板了。所谓帝都十大名板都是贵族炼制出来的，那只是一个噱头。
那些板，其实是某些家族集家族精英之力，不计工本的用上材料，炼制出来为贵族撑场面的。一般贵族炼制的飞行魔板，根本没法与平民匠师制作的产品相比。
而产能呢，贵族也干不过贫民窟里分工合作的流水线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