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东西方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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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东西方的奋斗-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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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她站了起来,却仍神不守舍,像是等待着什么。


将军大步流星向她走来,向她伸出手:“是陈小姐?陈香梅小姐?”


“是的,将军。”她受宠若惊,喉头竟哽哽的。他的大手有力地与她的小手相握时,她又幸福地颤栗着。


“去年我就记住了你的名字。我笑过你们家姊妹的名字就像植物园,这对我这个出身农夫的军人来说,倍感亲切。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是个小不点,至少应比你现在这样子高大壮实些吧。”将军自己都有点奇怪,怎么变得饶舌啦?


陈香梅答不出话,她也奇怪,平素她可不是这样局促不安的小家子相呵。


将军有点犹疑了:“没搞错吧?刚才我问何登中校,他说你是中央社的女记者陈香梅。你应该是陈应荣先生的女儿吧?静宜是你的姐姐吧?不过,中国人同姓同名的太多。”


梦中情人(9)


她的圆脸蛋涨得血红:“是的是的……”


她说话时,将军微微弯下腰来,因为他太高,而且又耳背。但在娇小的香梅看来,这姿势有父兄般的慈爱。这种慈爱,在她以往的生命历程中,似感受过,又似未感受过。


“如果你不急着赶回去写稿,跟我们一块喝杯茶好吗?云南的晋洱茶。”


她连连点头。天赐良机,她得想出几个聪明的问题,写出一篇特写稿,让将军以活生生的人性化的形象出现。


但是,她仍然神不守舍。机智的题目想不出,就是普洱茶的滋味也浑然不觉,她竟然像个乡下小姑娘般怯场,将军和他的伙伴们却谈笑风生,何登中校甚至调皮地取笑说:“听说中国古典词语中,可怜有时等于可爱,我想,安娜小姐便是这个词语最好的注释。”


在哄笑声中,将军微微弯下腰,慈祥地对她说:“陈香梅小姐,如果你需要,欢迎你以后常来采访。我相信,不要多久,你就不会有局促的陌生感。”


她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是的,我需要,很需要,而我,太年轻,是初出茅庐的晚辈,请你不要太拘泥形式,叫我香梅,或者安娜吧。”


何登中校又打趣:“我想要喊你———亲爱的安娜。”


她的脸颊又烧得赤红。但她并不讨厌这位高大年轻的美国军官,他并不轻浮,只是活泼调皮。从将军伙伴的身上,似乎可以折射出将军性格的另一面。


这是一次难忘的上午茶,尽管她临场发挥失常。


回到办公室,铺开稿纸,她仍写不出一个字。其实,平日里静宜也告诉过不少有关将军和飞虎队的故事。她是怎么啦?邵总编并不责难他,只是说:“磨刀不误砍柴功,我等着你的特写稿。期着你将陈纳德将军和他的部下们,亲切地予以人性化的姿态出现,你能做到。可你得记住:新闻的生命在于真实。而时间,是新闻的第二生命。”她默默地点头,眼里噙着不争气的泪水。邵总编又慈祥地说:“你姐姐来过电话,让你写完稿早点去她处,你还是先去她那,稿不必太急。”她冲出了办公室,泪水啪哒落下。她究竟怎么啦?”


静宜宿舍乱糟糟。衣橱敞开着,里边的衣物都扔到了床上,地上则放着两只空皮箱。静宜心绪不宁地整理着,这是历经逃难后还保留着的母亲当年的衣服,仍象千红万紫百玄色的绫罗绸缎的河。这两年,她们姊妹几乎没添置过一件像样的旗袍。香梅推门进来,正是暮霭像雾一般漫进的时刻,她呆住了,她明白,静宜要去美国!她的心顿觉悲凉:“姐,你真的要走?”


静宜直起腰:“是的,非走不可。”边说边忙着点灯,又开抽屉寻什么。


香梅冲动了:“姐,我以为你已经留了下来,跟我同心同德呢。故事,是你帮忙我才进了中央社;姐,是你亲口对我讲了将军和飞虎的许多故事;我知道,你敬爱他们,你也热爱自己的工作。你是护士,我是记者,我们都能为这场战争献一份力,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国土?!姐,别这样望着我,让我说完。我今天见着了陈纳德将军,是第一次。第一次的感觉是最真实最新鲜的,我生生地被他震住了。是的,出不了声,说不出话,写不成文章。在他面前,我像个小傻瓜!这是怎样的威力?我此刻悟到了,这叫伟大。他是一个伟大的人。他是个美国人,有妻室儿女,有恬静的家园。可是他已离开美国七年多,和中国人民的抗日同步,而且建立了丰功伟绩!他却没有一丁点的自傲,他的眼里心里敬重着中国军民,姐,你要是知道今天他的记者招待会上是怎么真诚地赞叹评价中国军民的,你一定不会走!也不能走!姐,别忘了我们是中国人呵!”


桐油灯的火苗跳跃着,冒着缕缕黑烟;小小的空间,摇曳灯光变幻着各种投影;绫罗绸缎的河也波光粼粼,将姊妹俩横亘两岸似的。


静宜定定地望着她,好一会才伏在绫罗绸缎上:“安娜,你真厉害,像是在审判一个叛沈者。唉,你能不能先看看爹地给你的信?”她的右手举着一只浅蓝色的信封。


香梅接过信,伏在绫罗绸缎的另一端,就着昏黄又跳跃的灯光读信。父亲在下“最后通牒”,如果她执意不去美国,那么,父亲将断绝对她的任何经济援助。


香梅气呼呼地将信掷到彩色的衣河上:“我,受不了这种威胁的口气。继绝就断绝吧,我没做错事。即便为我的选择付出了代价,我也不悔。姐,你说话呀?姐,留下来吧,跟我做个伴。”


静宜握住了香梅的手:“我何尝不想呢?我早知道谁也无法改变你。我了解你,甚至还有几分羡慕你,你从小就主意大,独立倔强,很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不屈不挠劲。所以,我一点也不责备你。我也希望你不要责怨我,人,常常要作出妥协和让步,我不想太伤爹地的心。唉,因为你一定不会走,所以我一定得走,懂吗?”


梦中情人(10)


她懂。她紧紧握住静宜的说:“姐———别忘了给我写信、多多写信!”


静宜叹口气笑了:“谢谢你的‘恩准’。收拾收拾,我请你吃饭。·,这些衣物,你喜欢的就都留下。今晚你就住这吧,明天一早,我就要飞了。”


她站了起来,心头更觉沉沉甸:“这么快?莫非我今生注定了要一个人行路?”


静宜试图改换话题:“我想,你今天的采访一定挺顺?刚才那番话真像激昂慷慨的社论呢,很有感召力。这点,你跟陈纳德将军很像,第14航空队的队员们都钦佩他,说老板的话是火花,是闪电,是霹雳,燃烧着你,震撼着你。嗳,你的稿邵总编挺欣赏吧?”


香梅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是说过了,我被将军震住了,说不出话,写不出一个字!你看糟糕不糟糕?”


静宜狐疑地看着她,点燃一支烟:“安娜,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


她像遭了雷击,但又割然开朗!她以为她已历过爱:青梅任竹马、两小无猜有过,患难相依、生死与共也有过,但是,都没有这一回的感受:失却了理性,心慌意乱,六神无主!难道这就是爱?!


火苗在婀娜起舞,人影在迷离变幻今天才发生的一切却已成了久远的事,难道他们早已相识在梦中?


她捧着发烫的双颊,喃喃道:“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不知道……”


宜轻轻地吐出一口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坠进爱河的人,怕是逃不脱别人的眼睛的。也许应了‘旁观者清’?”

。。



历史的误会


(1)


生活既然如此,人们总是梦寐以求地想要报复。


———保尔·戈根


像一滴冷水溅进滚烫的油锅里,中央通讯社昆明分社的大编辑室喧闹不已。


记者编辑们谨慎又热切地议论着史迪威将军。


1944年10月21日,史迪威骤然又悄然地离开了中国。


史迪威被召回美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是怎样离开重庆的?各界各派对他离去的反应如何?这本是可以大做文章的新闻,然而,这则新闻被冷冻了。在美国,亦是如此。但是,10月31日,《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刊登了著名记者阿特金森的报道———史迪威在离开重庆的前夜,向他秘密地讲述了回调的全过程,希望能将这一切载入史册。其时,连任了三届的总统罗斯福正面临着第四次竞选!阿特金森的报道旋即引起连锁反应,关于史迪威和中国的报道、社论、专题文章和电台译论如决堤洪水,汹涌澎湃,罗斯福不得不举行记者招待会,因为这是总统竞选的最关键的最后的一周!罗斯福和颜悦色又一口咬定,史迪威的被召回,完全是因为史迪威和蒋介石性格不合的缘故。当然,“性格问题”的答案丝毫平息不了喧嚣的舆论之潮。但是,在这些非常的日子里,新闻人物史迪威却是一个沉默的人。


“性格问题”的话题终于反馈到昆明的大编辑室。新闻,本是记者们最敏感和最珍贵的,但是,当新闻不能成为新闻输出时,那就关起门来一吐为快吧。


热闹是属于男人们的。陈香梅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托腮,静静地听着。她不加入议论,并非完全因为稚嫩。最近,她已连连发表了好些颇有分量颇有特色的陈纳德和飞虎队的特写稿,令邵主编和同仁们刮目相看了。自然,也绝非老练而缄默。她只是又在做文学梦,想从这错综复杂,莫衷一是的评议中,凸现出一个活生生的史迪威———她一直无缘见到史迪威!而女人,太相信直觉思维,似乎不能缺少第一印象。


重庆。延安。华盛顿。朱德。李济深。薛岳。“迪克西使团”。租借物资。驼峰运输。x部队。y部队。第14航空队。罗斯福。华莱士。马歇尔。陈纳德。赫尔利。纳尔逊。高思。魏德迈。蒋介石。宋子文。太平洋跳岛战役。中国战区。缅北战场。利多公路……


这一切,与史迪威有着盘根错节的纠葛。


渐渐地,一个形销骨立却又精力过人的美国将军浮现在她的眼前,是一个不服老的61岁的老人。


他在热带丛林中长途跋涉,他在缅北泥泞中冲锋陷阵,他执拗地不屈不挠地要修通利多公路。他得到美国大兵的崇拜,称他是“最好的陆军四星指挥官”。同时,美国飞行员不无讥诮地把他称作“最好的陆军四星级营长”。他是天才的勇敢的军事家?抑或没有战略目光的军事庸人?


他跟中国似有不解之缘。38岁时第一次来到中国,以后几回回到中国,这一回到中国任蒋介石的外国高级参谋长,已是整整的三年了。他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写了许多生动的中国故事,行踪遍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他早就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了。他谙熟中国文化的底蕴,却偏偏用美国人的处世来对付中国政坛人物。他对蒋介石由深恶痛绝到不共戴天,他痛斥国民党政权的腐败无能;他对共产党和延安毫不掩饰他的好奇和好感。他是对是错?就像与公路是有缘还是无缘?他第一次来中国,曾出任山西陕西修筑公路的总工程师,而这一次不屈不挠修筑的公路,究竟是利多还是弊多呢?


他在世人的心目中,原本是中缅印战区炙手可热、举足轻重的人物。当中国战区频频告急、局势愈来愈险恶时,罗斯福总统迫不及待地通知蒋介石:“目前我们了解到的危急情况,亟须委派一人,予以调度中国境内所有盟军武力,包括共产党军队在内的权力……我正将史迪威将军提升为上将,我建议,请你尽快地予以考虑,将他自缅甸召回,在你的领导下,统率中美一切军队,授以全责与全权,以调度和指挥必需的行动和阻遏敌军的深”入在罗斯福眼中,中国战区的力挽狂澜者似乎非史威莫属!然而,10月19日,下令史迪威在48小时内离开重庆的,不也是罗斯福总统?而是,不论是蒋介石,还是罗斯福,大概都希望史迪威消逝得无影无踪吧。10月31日下午,魏德迈将军抵达重庆,接替了史迪威的位置。这一天,正是《纽约时报》刊出阿特金森的报道的日子。人世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充满了戏剧性。史迪威的跌宕沉浮,是昭示了命运的不可知?还是辐射又折射出整个战局和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呢?


谁理得清呢?19岁的陈香梅满心的迷惘与困惑,一切又像谜一般吸引着她,她阁痴地听着。邵主编推门而入,他温和又严厉地扫视全室一遍,议论旋即退潮了,各人又埋头干活,只有香梅仍双手托腮沉思着。对面坐的大冯止不住小声问道:“海,安娜,在痴想什么?”


历史的误会(2)


她一惊,羞赧地笑了。


大冯打趣道:“你呀,脑海中怕只有陈纳德和飞虎队吧,干脆申请独家报道。”


她摇摇头:“我想去滇缅公路采访,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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