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箱一扔,又搬起一箱,我和小雷对这小子侧目而视,要知道这炮弹少说也有七百克一发,一箱一百发,就是七十公斤,他搬起来一点也不费事,跟他那瘦小的身材形成巨大的反差,显然整个人正处于高度亢奋,比吃了兴奋剂还要牛得多,别说区区一箱炮弹,就算是一个三百斤重的肥婆他也抱得起来!
连长给了他一记爆栗子:“你为什么要开炮?”
小广西说:“因为我看到安南军正在排雷,他们很有可能就潜伏在木薯地里等待时机,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连长不说话,趴在湿淋淋的沙袋上用微光夜视仪观察炮火覆盖区域,我也帮忙侦察,并且换上曳光弹向那边打了几个点射,营造已经发现目标,正在指引炮兵轰击该地的假像,如果那里真的有人,肯定会作出反应的。
被炸得一片狼藉的木薯地、树林、毛竹林都死气沉沉的,全无动静。熊熊大火反而成了最佳的掩护,我们的夜战装备全无用武之地了。连长气恼的跳起来又给了小广西一个爆栗子:“谁在排雷?谁在排雷?你把排雷的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你就自己去滚雷好了!”
小广西哭丧着脸说:“刚才明明有人在那里排雷并且引爆了一枚反步兵雷的嘛,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连长差点没气昏:“连有没有人排雷都不能确定你就开火了,还打掉了一千多发炮弹?你奶奶的,你还真的是个天才啊!是哪个混蛋教他打机关炮的!?”
一阵冷雨浇过来,非但没有浇灭连长那满腔怒火,相反,他的火气更加的旺,直冲起三千丈不止,因为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连内裤都没穿,一柱擎天,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能不火吗?他瞪着小广西,说:“你很喜欢打炮是吧,好,等到安南人打过来,老子就把你绑在机关炮上面,让你好好的打上几千发炮弹,直到被安南人的火箭弹炸成碎片为止!现在,你马上去排弹!”
小广西眉开眼笑,又开始搬炮弹了。小雷嘴巴动了动,正想说话,突然就像一头听到枪响的豹子一样扑了出去,将火力支援排排长扑倒,我和连长也在零点八秒钟内卧倒,就剩下小广西还在那里乐呵呵的往排弹器里倒炮弹。我嘶声叫:“小广西,给我趴下!”迫击炮炮弹的尖啸声盖住了我的嘶响,一发82毫米炮弹划破雨幕飞过来,落在距离我们仅有十六七米远的地方,轰隆一响,炸出个大坑来,尖锐灼热的弹片呜里哇啦的以音速向四周层层辐射,大片泥土石头和泥水被掀上半高再兜着兜脸的砸下来,几乎将我们活埋了。小广西傻在那里,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运气简直比倭猪那艘雪风号还要好。没等我们几个泥猴子把溅入嘴里的泥水吐出来,远处山坡上“咣咣咣咣”几声,少说有六门82毫米迫击炮同时向我们开火,火力很猛,达到了每秒钟一发!与此同时,还有一大群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流星袭月一般朝我们打过来,目标正是这门机关炮!
安南人!
安南人真的想向我们发动夜袭,而且选择了如此恶劣的天气,想玩邪的,给我们来个出其不意!
后来我们才得知,安南人在天黑后就从山上摸了下来,悄悄的渗透到距离我们不过千来米远的地方埋伏,尖刀部队就埋伏在离我们只有三百来米远的那片木薯地里,由于雨势太大,我们竟对此一无所知!论战役发起的突然性,可以给他们打上九十分。但是胜利女神似乎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原本堪称完美的计划还是出了两个意外:
意外一:尖刀部队一名出身于金星师工兵营的队员在排雷时不慎触雷,当场被炸死,而炸死他的竟然是一颗再简单不过的用铁丝穿着拉环的手雷!一名成功排出了一千一百零五枚地雷的老工兵竟然让一枚便宜得掉渣的手雷给轰了,至少也能说明工兵这行不是那么好做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负责排雷的都是一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废话,你让新兵蛋子去试试看——在队友触雷后,他们作出了最正确的应变措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一堆岩石。距离这么远,手雷爆炸的威力也不
大,再加上狂风暴雨,华军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现他们的。只要他们别动,就算华军打出照明弹也不见得能看到他们。按理说安南游击队已经做得很好了,从头到尾也没有犯任何错误,可是他们还是遭殃了,原因是我们这边也出了意外。
意外二:华军居然把战舰拦截巡航导弹用的近防炮搬到了反游击作战中来!这也没什么,华国不是有句老话叫“杀鸡用牛刀”吗?那门近防炮就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牛刀。真正的意外是小广西看见这门近防炮就手发痒,都管不住自己了,老是想找个借口狠狠的打上几千发炮弹过过瘾,因此一听到爆炸声,也不管是地雷的爆炸声还是雷声,二话不说就开炮了!战争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反倒有层出不穷的意外,随时可能叫你全军覆没,这两个意外让安南人吃了大亏,小广西那一千六百多发炮弹砸过去,躲在木薯地里,毛竹林里,树林里,还有灌木丛中的尖刀部队死伤惨重,两个连长当场被轰成渣,不少人被炸得缺胳膊少腿,惨不忍睹。这一分钟的火力急袭完全打乱了安南人的部署,安南游击队那几名指挥官误认为部队已经暴露,而华军打过来的那一串串曳光弹更加深了这种误会,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就是一鼓作气冲过来,不惜一切代价冲破雷场和铁丝网,跟华军短兵相接,用尸体填平华军的防线!这样做成功与失败都是一半一半,毕竟华军那猛烈的火力可不是闹着玩的。第二嘛,就是趁华军炮兵还没有开火,马上撤退,有多远跑多远,这样最保险,但是人再怎么跑也跑不过炮弹,损失还是在所难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六兄身上,这个老人现在是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那位女少校亲自任命的。
六兄一字字的说:“进攻!两个小时内拿下这个据点!”
黄少校吃了一惊:“现在就进攻?”
六兄说:“现在就进攻!”
黄少校说:“可是地雷还没有排······”
六兄说:“那就用脚将地雷踩爆好了!”
黄少校说:“现在还在下大雨!”
六兄问:“有没有下刀子?”
黄少校一时语塞。
六兄说:“如果没有下刀子,就给我冲;就算下刀子,也要给我冲!”
老人眸中迸出两道锐利到极点的堪比天边闪电的厉芒,那磅礴的气势逼得黄少校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六门好不容易才从华军那铺天盖地的打
击中保存下来的迫击炮同时开火,每门炮都打出了五秒钟一发的最高射速,成群的炮弹在雨幕中划出一道道看不见的弧线,砸在华军的阵地上,爆出一团团暗黄的火光,泥水在爆炸声中溅起老高。这些炮都是七零年之前华国赠送的,质量信得过,可以放心使用,就是得当心炮弹,千万不要用上那种被人做了手脚的乌龙弹。几名队员扛着火箭筒尽可能的接近华军的阵地,发射了火箭弹,在这密得叫人睁不开眼的大雨中,他们都只能找个大概方位就法射,能打中什么只有鬼才知道了,不过那一连串的爆炸还是起了一定作用,至少那些本来被打得心惊胆战的队员士气有所回升。
几挺机枪也开火了,密集的弹雨泼向华军阵地,在地上打起一排排小泥柱,整个阵地在弹幕中开了锅。就是在如此密集的弹幕下,一大群娃娃兵高呼口号挥舞着瘦瘦的手臂冲向雷场,一团团火光在他们脚下腾起,弹片和钢珠破土而出,呼啸着四处飞舞,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割倒。我们有迫击炮发射了几枚照明弹,在刺眼的镁光下,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没有任何武器的少年在雷场中血肉横飞,可是后面的对此视而不见,还是高呼着口号踩着一地的碎肢向前冲,直到被地雷炸断腿脚。压抑不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这些近乎疯狂的少年到底还是无法战胜肉体上的巨大痛苦,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我亲眼看到几名被炸断了双腿的游击队员用双手在地上拼尽全力一撑,向前一滚,数枚地雷同时爆炸,把他们炸成一堆碎肉混在泥水里飞散,我差点就吐了出来!如此亡命的精神,如此亡命的打法,实在是让人目瞪口呆。
这些还没有成年,连枪都没有的游击队员自杀一般冲进雷区,用自己的脚踩,用身体滚,用这种最简单最有效但是也最残酷的方式为后面的主力扫出一条通道。当最后一名少年消失在爆炸的火光中的同时,四下里一片“安南万岁”的怒吼,地面跟开了锅似的,天知道有多少人朝我们猛冲过来,每一道闪电闪过都可以看到他们冲锋时形成的大片大片有阴影,每一枚照明弹爆炸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脸上那疯狂的表情。我们六个机枪堡垒有四个同时开火,四挺高平两用重机枪喷出四道长长的灼热的弹流,将这些明显没有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游击队员成丛的扫成两截,炸起一片片血雨,空气很快就变得腥甜黏稠,令人窒息,想必那边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吧?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退,而是高唱着安南国歌昂首挺胸朝我们冲来!我注意到,他们当中很多人在前面的人倒下后都要走过去在尸体上翻找什么,一连打出两枚照明弹我
才看清楚,他们很多人都没有步枪,手里紧紧的捏着一个弹匣,跟在有枪的人后面,等到他倒下了,就捡起步枪拍掉枪管里的泥水和碎肉继续向前冲,直到被重机枪腰斩!我们的火力支援排也打出了最强的火力,四门小口径迫击炮玩命的狂砸,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要在人潮中炸出一片空白地带来,但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一小片空白就被涌动的人流给填补了。此时的安南游击队就像一张巨大的主人魔毯自上而下的朝我们罩来,叫人喘不过气来!我和小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安南猴子也罢,白眼狼也好,不管给安南人换上什么样的称呼,有一点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这是一个非常倔强而好斗的民族,难以征服,他们的男人都是战士,悍不畏死的战士!
尽管是敌对阵营,我还是得佩服他们这种牺牲品精神和不屈不挠的斗志!
连长也变了脸色,喃喃说:“疯了,安南人都疯了,竟然想拿人命来填平我们的防线,他们的指挥官该下地狱啊!”
小广西一脸兴奋的说:“我这就送他们下地狱!你妈的,存心想跟我们比狠是吧,你们人多是吧,老子的炮弹更多!我鄙视你个弹弓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夜战(二)
自动步枪、轻重机枪、冲锋枪同时开火,整个据点瞬间变顾了一个巨大的光盘,密集的弹雨穿透雨幕,狠狠射入安南人的胸口,将他们毫不留情的撕碎。在我们猛烈而准确的火力打击下,安南人成片扫倒下,当那门要命的近防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时,他们的处境更加悲惨,一团团一簌簌直径超过一米的桔红色的火球以每秒钟二十几团的速度在他们队伍中间炸开,被步枪子弹打中还能留个全尸,被高平两用重机枪打中大不了断成两截,但是被近防机关炮打中,整个人只能化为一团血雾了!可是再怎么猛的火力也无法动摇安南人的决心,不管伤亡何等惨重,他们还是高呼着口号唱着国歌,一波紧接一波的冲过来,我们枪管都打红了也不见他们撤退,如同固执的海浪永不停歇地冲撞着礁石。后来我们才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最难缠的不是安南那几个他们捧上天了的王牌师,而是这些连枪都没有配齐的民兵游击队,跟正规军不一样,他们是真正豁出了性命来抵抗的,怎么说呢,就像抗倭战争时期那样,中央军一触即退,民兵却拿起武器舍命保卫自己的家圆和亲人。
山东和我还有小雷三个组成一个新的火力组,向我们的防御正面泼洒弹雨,特别是山东那挺机枪,射出去的弹流像一把锋利的火镰,将安南人割韭菜一样割倒一茬又茬,射界之内死尸横卧一地,而安南人也把我们这边当成了突破口,不要命的猛冲,那股疯劲,真叫人吃不消。山东的机枪哑了,我赶紧开火作替补,压住安南人的火力好让他装子弹。还好,他的机枪用的是弹鼓或者弹匣,装填很方便,几秒钟就搞定了,一搂火,一串子弹射出去,两名已经冲到铁丝网边缘,正扬手准备向我们投弹的安南人身体痛苦的痉挛着,仰面倒下。山东瞪着发红的眼睛吼:“这帮杂种是不是疯了,都打成这样了还不退,还在冲!”
我一边更换弹匣一边说:“要是换苏联人打过来你怎么做?是战斗到底还是跪下来做个顺民?”
山东说:“苏联人要是敢打过来,老子就算背核弹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不过你别拿我跟他们比,他们还不够格!”
小雷飞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