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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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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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果是天鹅绒的话,那么,在门边挂上那样的装饰是多么过时呵。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他想呕吐。他站起身,穿过房间,突然把门开大,因为他想起这座公寓的什么地方还有人,里面还有一个男仆,所以他大声喊叫起来,努力地尖声呼救。 

吉丁像往常一样来到设计院。他回答人们的提问。他解释说,那天海耶邀请他晚饭后到他家里去一趟,海耶想和他谈谈退休的问题。谁也没有对这个说法心存怀疑,而且吉丁很清楚,没有人会怀疑。海耶的结局就跟每个人所预料要发生的一模一样。弗兰肯所能感觉得到的只有欣慰。“我们知道他会的,这是迟早的事,”弗兰肯说,“他让他自己和我们都免去了长期的苦恼,干吗还要为他感到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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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赢得了考斯摩-斯劳尼克设计大赛

 生
第六部分

他赢得了考斯摩-斯劳尼克设计大赛

几周以来吉丁的举止平静多了。那是一种漠然的麻木和茫然若失。那个念头尾随着他,那么柔和,没有重音、一成不变,在他工作时,在家里,在夜晚:他是一个杀人犯……不,可几乎是一个凶手……几乎……是一个……凶手……他明知那不是一次事故。他清楚他当时是期待那种震惊和恐怖的。他指望过第二次的中风——它会把他送进医院去度过余生。可那就是他所期待的一切吗?难道他心里不清楚第二次中风意味着什么吗?他难道不是指望着这又一次的中风吗?他竭力地回忆着。他努力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他麻木了,没有一点感觉。他本来就以某种方式期待着麻木,只不过他想证实这一点罢了。他没有注意到设计院里他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他忘记了,他与弗兰肯敲定合伙人一事只剩下不多时间了。 

海耶去世以后又过了几天,弗兰肯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彼得,坐。”他带着比往常更快活的微笑说,“哎呀,我有一些好消息要告诉你,小子。他们今天早晨宣读了路谢斯的遗嘱。人们都知道,他没有剩下什么亲戚。不过,我很吃惊。我想,我是不够相信他。可是似乎他偶尔也能表现出一些雅量来。他把一切都留给了你……很伟大,不是吗?那么等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投资的事了。彼得,你怎么了?……彼得,我的孩子,你病了吗?” 

吉丁将他的脸埋在他支在桌角上的胳膊里。他不能让弗兰肯看见他的脸。他就要病了,因为透过那种恐怖,他发现他正在盘算海耶实际上留给了他多少…… 

那份遗嘱在五个月前就立好了。也许是出于对那个在设计院惟一向海耶表现出体谅和关心的人的爱意,也许因为一时愚蠢的心血来潮,或许是作为一种向他的合伙人挑衅的姿态,那份遗嘱被立好了并且被遗忘了。遗产共计二十万美金,还要加上海耶在公司的利润和他的瓷器。 

那天,吉丁早早离开了办公室,对人们的祝贺置若罔闻。他回到家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妈妈,她在起居室里吃惊得透不过气来。他则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晚饭前,他出去了,什么也没有说。那一晚,他没有吃晚饭,不过他在自己偏爱的那家非法酒吧里疯狂地喝酒,但头脑异常清醒。在那强化了的光辉明亮的美景里,他端着酒杯摇头晃脑,可是他的心里是沉着镇定的。他告诉自己说,他无怨无悔,他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凯瑟琳说过,他很自私。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自私是不太好,可是自私的人不止他一个,他只是比大多数人更幸运些罢了,因为他比大多数人更为出色。他自我感觉良好。他希望那个没用的问题不要再来烦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低声咕哝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那个没用的问题再也没有来烦他。在随之而来的日子里,他没有时间再去搭理它。他赢得了考斯摩-斯劳尼克设计大赛。 

彼得·吉丁知道那个胜利早在意料之中。可是,实际上所发生的事情却又在意料之外。他曾经梦想的只不过是小号的声音,不料听到的却是交响乐的爆发。 

先是细声细气的电话铃声,宣布了获奖者的名字。继而设计院的每一部电话都加入进来,尖声叫着,从几乎无法控制交换机的接线员的手指间迸发出来。来自各大报社的,来自著名的建筑师的电话,询问,采访的要求,以及道贺。接着那股潮水从电梯中涌出来,涌进了各个办公室的门。短消息,贺电,吉丁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接待员一时不知所措,发痴发呆了,不知道应该允许谁,又该拒绝谁。而吉丁不停地握着手,那些手的洪流像是通过一只长着许多潮湿的钝齿的轮盘,在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指。他不知道他在第一次采访时说了些什么,弗兰肯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和摄像机,弗兰肯大开着酒柜的门。弗兰肯气喘吁吁地告诉所有的人说考斯摩-斯劳尼克大楼是由吉丁一个人设计的;弗兰肯不在乎,他在一阵心血来潮中表现出无比的宽宏大量,而且,那样说会传为佳话的。 

那个故事传得比弗兰肯预计的要好。彼得·吉丁的脸从各大报纸上注视着这个国家,那张英俊的、健全而生气勃勃的笑脸,那双才气焕发的、明亮的眼睛,还有那乌黑的卷发。这个故事给新闻栏目加上各式各样的标题:贫穷,奋斗,远大抱负,坚持不懈;辛勤劳动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关于为了儿子的成功而辜负了大好青春、牺牲了一切的母亲的坚强信念;建筑业的灰姑娘。 

考斯摩-斯劳尼克很满意。他们没有想到,大奖得主竟然也会年轻、英俊而且一贫如洗——应该这么说,至少是之前不久还是一文不名。他们已经发掘出了一个青年才俊。考斯摩-斯劳尼克崇拜青年才俊,斯特尼克先生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年仅四十三岁。 

吉丁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建筑”的正视图被各大报纸翻印,下方附上了颁奖辞:“……对此方案卓越和简洁的设计手法……其干净利落和无情地实效性……其对空间的别出心裁而富有独创性的充分利用……将现代与传统在艺术上进行了巧妙地融合……颁给弗兰肯—海耶和彼得·吉丁……” 





现代与传统艺术进行了巧妙地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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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现代与传统艺术进行了巧妙地融合

吉丁出现在新闻短片里,与舒普先生和斯劳尼克先生握着手,而下方的白色字幕显示出这两位先生对吉丁建筑作品的看法。吉丁在新闻短片中与迪米珀斯·威廉姆斯小姐握手,下方字幕显示出他对于她目前所拍摄的电影的看法。他出席建筑业界的宴会,同时也在电影界的宴会上、在享有荣耀的场合露面,而且他必须发表讲话。他忘记了自己到底谈的是建筑还是电影。他出现在建筑业行会俱乐部和发烧友俱乐部。考斯摩-斯劳尼克印发了一种吉丁和他的建筑作品的综合图片,索要者只要寄一个写明发信人姓名和地址的贴上十二分半邮票的信封就可以了。有整整一周,他每晚亲临考斯摩影剧院的大舞台,参加考斯摩-斯劳尼克最新的特制影片的第一轮连演。他在舞台的脚光灯前鞠躬,穿着黑色的小礼服,身材纤细苗条,举止优雅得体;他还做了关于建筑的重要意义的长达两分钟的讲话。他以主席的身份参加了在亚特兰大市的一次选美大赛,优胜者将获得在考斯摩-斯劳尼克电影公司进行试镜的机会。他与一位著名的职业拳击手合影,副标题是《冠军》。他设计的大楼的缩模连同这次参赛的其他优秀作品都被送去巡回展出,并将陈列在全国各地所有考斯摩-斯劳尼克影剧院的门厅和休息室里。 

一开始,吉丁太太哭了。她抱住吉丁的胳膊,喘着气说,她简直没法相信那是真的。她结结巴巴地回答着有关吉丁的问题,扮好各种姿势拍照,她既窘迫,又渴望取悦于人。后来她就对此习以为常了。她耸着肩膀不以为然地告诉吉丁,他当然赢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再没有别的人能赢了。她很快就学会了一种专门对记者们说话时所采用的一副轻快的高高在上的腔调。当皮迪的照片上没有她时,她也露出明显气恼的神情——她新近刚买了一件水貂皮大衣。 

吉丁听任着这股湍急洪流的摆布。他需要人们以及他周围的人声鼎沸和舆论哗然。当他站在发言席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片脸的海洋时,便再也没有疑虑或怀疑。空气是稠密而饱和的——那惟一的溶剂便是钦佩和赞美,再也融不进别的东西了。他是伟大的。说他伟大的人有多少,他就有多伟大。他是正确的;信任他的人数是多少,他不会弄错。他注视着那一张张面孔和无数双眼睛;他明白他生来就是属于他们的。他明白他们赋予了自己生命的厚礼。那才是彼得·吉丁,就是他——在那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小学生眼里,他的躯体只不过是那个形象的影子罢了。 

有一天晚上,他抽出时间与凯瑟琳共度了两个小时。他把她搂在怀里,而她则在他耳边小声低语——描绘着他们未来的辉煌蓝图,他心满意足地瞥了她一眼——他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心里所想的是——如果他们就像现在这样一起被拍成照片,那会是什么样子。有多少家报纸会通过报业辛迪加在多家报刊上同时发表他们的照片。 

他见过多米尼克一次。她即将离开纽约外出度暑假。多米尼克令人大失所望。她非常合乎礼节地向他道贺,可是她还是像往常那样注视他,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在所有的建筑类出版物当中,唯独她的专栏对考斯摩-斯劳尼克设计大赛优胜者只字未提。 

她告诉他说:“我打算到康涅狄格州去,今年夏天我要取代爸爸在那边的位置。爸爸任凭我独占那座别墅。不,彼得,你不能来看我。一次也不行。我去那里就是不想见任何人。”他有点失望,可那并没有破坏那些天他胜利的喜悦。他不再惧怕多米尼克了。他感觉很自信,他相信他可以使她的态度改变,而且相信等她秋天回来时,他就会看到这个转变的。 

不过有一件事确实损坏了胜利的喜悦。它来得并不频繁,也不响亮。他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倾听人们对他的议论,可是他不喜欢人们过多地议论他的建筑作品。而且当他不得不听他们议论建筑作品时,他并不介意他们评价它的建筑正面能“将现代与传统艺术进行了巧妙地融合”。可是当提及那个蓝图——而他们过多地提到那幅蓝图——当他听到有关“卓越和简洁的设计手法……其干净利落和无情的实效性……其对空间的别出心裁和富有独创性的充分利用……”时,当他听到或是被人们这么看的时候……他感到不以为然。他的头脑中没有概念。他不会容忍它们的。他心里只有一种阴暗的沉重感觉和一个名字。 

颁奖后,有两周的时间,他都将此事抛在脑后,如同一件不值得他去关心的东西一样,如同他那惴惴不安的下贱的过去一样。整个冬天,那些经过另一只手删减过的铅笔线条的大楼粗样他都保存着。颁奖的那天晚上,他把那些图纸都埋葬了。那是他首先做的第一件事。 

但是这件事却不愿放过他。然后,他突然间明白过来——那并不是一种模糊的威胁,而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危险,而他现在已经对它没有任何的顾虑了。他能应付一种实际存在的危险,他同样也可以相当简单地处理这件事。他释然开怀,咯咯笑出声来。他拨通了洛克办公室的电话,约好跟他见面。 

他很自信地去赴约。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摆脱了那种在洛克面前所感觉到的无法解释和无法逃避的奇怪的不安。现在他感到安全了。他与霍华德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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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收到了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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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他已经收到了最后通牒

洛克坐在办公室的桌前等着。那天早晨,电话响过一次,只不过是彼得·吉丁要求见一见面的电话。现在,他忘了吉丁要来。他在等那个电话。在过去的几周里,他已经开始依赖起电话来。他要随时听到他为曼哈顿银行公司所设计的那份草图的消息。他这间办公室的租期好久以前就到了。他现在住着的那间屋子也是一样。那间屋子他倒不在乎,他可以告诉房东叫他等一等。房东等着。如果房东不等了,那也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办公室就关系大了。他告诉租赁代办人说他得等一等,他并没有请求延迟,他只是直截了当地、平静地说会拖一拖,他只能这么做了。可是他认识到,他要请求代办人施舍,他认识到太多的事要取决于这件事,而这种认识使他说出来的话在他心里听起来就像是在乞讨似的。那简直是一种折磨。没关系,他心想,是折磨。可那又怎么样? 

电话账单已经到期两个月了。他已经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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