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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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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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肯只是让他略感迷惑,而吉丁简直令他大为困惑。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吉丁都懒得向他问声好,事后才想起来补上。吉丁在与他说话时,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转身走了。有时候海耶传达一些较次要的指令,就派一名制图师办理,可他的命令却得不到执行,那位制图师告诉他说,他下达的命令已经被吉丁先生取消了。海耶无法理解。他一直记得吉丁是那样一个跟他愉快地谈论着古董瓷器的小伙子。一开始他宽恕了吉丁,继而他便低声下气地、笨拙地去软化他,然后他对吉丁便有了一种没有缘由的畏惧。他向弗兰肯抱怨过此事。他采用一种他从不曾运用过的权威者的口吻发脾气说:“盖伊,你的那个小伙子,吉丁那小子,他现在变得让人无法忍受了。他对我无礼。你应该除掉他。” 

“路谢斯,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应该退休了。你神经过分紧张,而且你开始猜疑别人了。” 

接着考斯摩-斯劳尼克大楼的设计竞标比赛开始了。 

加利福尼亚的好莱坞考斯摩-斯劳尼克影业公司决定在纽约设立一个宏伟壮观的中心办事处——修建一幢能够容纳一个动画影城和四十层的办公摩天大楼。为了挑选最好的建筑师,已经提前一年宣布了一场全世界范围内的设计比赛。据说,考斯摩-斯劳尼克不仅仅是动画艺术的先锋,而且还包括所有的艺术门类,因为它们都对电影创作有所贡献;而建筑艺术尽管曾一度遭到忽视,但作为是一个高尚艺术的分支,考斯摩…斯劳尼克公司乐意使它出人头地。 

随着电影《我愿选择一位水手》演员的选定和电影《出售妻子》的开拍,关于巴台农神殿和万神殿的故事开始流传开来。莎莉·奥多恩小姐站在雷姆斯大教堂的台阶上拍照——穿的是泳装,而普拉特·珀赛尔先生,她的“搭档”也接受记者采访,说,假如他没有成为一名演员的话,他一直梦想着要当一名建筑大师。罗斯通·霍尔科姆,盖伊·弗兰肯和高登·L·普利斯科特有关美国建筑的未来的论述被引用在一篇文章中,该文章是由狄米珀斯·威廉姆斯小姐撰写的,而且一篇假想的人物专访还提出如果克里斯托弗·雷恩先生还活着的话,有可能会发表的关于动画电影的看法。在星期日增刊上,刊登了穿着运动短裤和厚运动衫的考斯摩-斯劳尼克童星的照片,他们手里拿着直角尺和计算尺,站在一个巨幅的画板前面,在一个巨大的问号上面写着:“考斯摩-斯劳尼克大楼”。 

这次比赛是面向所有国家的所有建筑师的。这幢大楼将矗立在百老汇大街,预计耗资一千万美元。它将是现代技术的天才和美国人民的精神象征。它被提前宣称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建筑”。竞赛的全体评审员中,有代表着考斯摩的舒普先生和代表斯劳尼克的斯劳尼克先生,以及斯坦顿理工学院的彼得金教授,纽约市市长,罗斯通·霍尔科姆,美国建筑师行会的主席,以及埃斯沃斯·托黑。 

“你去参赛吧,彼得!”弗兰肯热情地对吉丁说,“尽你最大的努力。把你所有的才能都给我展示出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你赢了这次比赛,你就闻名于世了。我们这样来:我们将以设计院的名义参赛,附带地缀上你的名字,如果你胜出,你可以得到五分之一的奖金。你要知道,最高奖金为六万美金。” 

“海耶会反对的。”吉丁谨慎地说。 

“让他反对去吧。这正是我这么做的原因。或许他脑子能转过弯来了——怎么做才是合适的。而且我……好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合伙人了。我见你这个名分,而你已经赢得了它。这个机会就是你能否成为合伙人的关键。” 

吉丁把他的设计方案修改了五次。他憎恶它。他在它还没有设计出来之前就讨厌起它的每一根大梁了。他发奋地工作着,手在发颤。他想到的不是他手底下正在做着的设计图,他想到的是其他的参赛选手,想到的是那个可能会赢得竞赛并被宣布为比他优越的那个人。他不知道那个“另一位”会做什么,那个“另一位”会怎么解决那个难题而最终超越他。他必须打败那个人;其他的事一概都不重要。没有彼得·吉丁这个人,他只剩下一个吸气的心室,就像他听说过的那种热带植物,那种植物把一只小昆虫吸入到它的螺管,将它吸干,就这样维持自己的生存。 

。。



“世界最美的建筑”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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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分

“世界最美的建筑”大赛

他的草图制好了,当一座白色大理石大厦的精巧的透视图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只感觉到一种无穷的怀疑。它看起来就像一座橡胶做成的延伸到四十层高度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他之所以选择文艺复兴风格,是因为他清楚所有的建筑评委都喜欢门柱,还因为他记得罗斯通·霍尔科姆也在评委席上。他借鉴了所有霍尔科姆所偏爱的意大利宫殿。它看上去漂亮……它或许很漂亮……他没有把握。他没有一个人可以请教。 

他倾听着自己这个心声,感到一阵难解的愤怒。在弄懂原因之前,他就感觉到那种愤怒,可是他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便知道了愤怒的原因:他有一个可以去请教的人。他不愿意想到那个名字;他不愿去找他;他的怒气已经上升到脸上,而且他能感觉得到眼睛下方的热辣。他知道他会去找他的。 

他把这个念头从他的心头抛开。他哪里也不去。当下班的时间到了以后,他把草图顺势往文件夹里一放,便到洛克的办公室去了。 

他发现洛克独自坐在那间大屋子里的写字台前,房间里没有任何的活动迹象。 

“你好,霍华德!”他快活地说,“你好吗?我没有打搅你,对吧?” 

“你好,彼得。你并没有打搅我。”洛克说。 

“不太忙,是吧?” 

“是的。” 

“介意我坐一会儿吗?” 

“坐吧。” 

“哎呀,霍华德,你干得很了不起。我见过法果的商店了。极好。我向你表示祝贺。” 

“谢谢你。” 

“你可真是奋勇前进呵,对吧?都已经接了三份委托书了吗?” 

“四宗。” 

“噢,是呵,当然,四宗,很好。我听说你跟桑伯恩家有点小麻烦。” 

“是的。” 

“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一帆风顺的,不是所有的,你知道……从此再没有接到新的委托?什么活儿也没有?” 

“是的,一件都没有。” 

“算了,会有的。我就常说,建筑师们没必要去相互残杀,我们大家干的工作有的是,我们必须建立一种团结和合作精神。譬如说,就拿这次竞赛来说……你的报名表寄去了吗?” 

“什么竞赛?” 

“哎呀!就这次大赛。考斯摩-斯劳尼克设计大赛。” 

“我不想报名。” 

“你……不想报?一点儿也不想?” 

“是的。” 

“为什么?” 

“我不参加比赛。” 

“为什么?务必告诉我?” 

“快说吧,彼得,你并不是来讨论这个问题的。” 

“事实上,我觉得我确实得让你看看我的参赛作品。你明白,我这不是在求你帮忙,我只需要你的反应。只是总的看法。”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夹。 

洛克仔细端详了他的草图。吉丁吆喝着说:“怎么样?还行吗?” 

“不行。很臭。你也清楚。” 

然后,一连好几个小时,吉丁在一边看着。天色暗了下来,都市里的窗口亮起了灯光。洛克侃侃而谈,作着解释。他将蓝图上的线条一顿猛砍猛删,解开那些剧院的出口和窗户的曲径,拆散大厅,打碎毫无用处的圆拱,将那一道道曲曲折折的楼梯弄直。吉丁结结巴巴地说过一句:“霍华德,老天!如果你能像这样地修改,你为什么不报名参加竞赛呢?”洛克回答说:“因为我不可能参赛。即使报名参加,我也不会成功。我失去了创造力。我如一张白纸,不可能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不过当我看到别人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能矫正。” 

当他把那些蓝图推到一边时,天已大亮。吉丁低声说: 

“还有正视图呢?” 

“噢,去你的正视图!我不想看你的该死的文艺复兴式的正视图!” 可是他看了。他无法阻止自己的手去删除透视图中一根根的线条。“好吧,去你的!如果你必须给他们文艺复兴时代的东西,就给他们优秀的文艺复兴时代作品。只是我可不能帮你弄这个。你自己去估算好了。大概就像这个样子。再简洁些。彼得,再淳朴些,更直截些,把一个不诚实的东西尽可能地改得诚实些。现在回家去,就按这个整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吧。” 

吉丁回家去了。他照着洛克的蓝图又仿做了一份。他把洛克仓促描出来的略图演绎成一幅整洁的,完整的透视图。然后,这些制图就被寄出去了,地址整整齐齐地注明: 

“世界最美的建筑”大赛 

纽约市考斯摩-斯劳尼克影业公司 

这个信封,连同报名表装着下列的名字: 

“弗兰肯—海耶,建筑设计师院,彼得·吉丁,联合设计者” 

。。



评论法果的衰退


第六部分

评论法果的衰退

整个冬天的几个月,洛克没有再找到别的机会,没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也没潜在客户的业务。他坐在桌前,有时候,在黄昏,他甚至忘了去打开灯。仿佛时间那种承重凝滞已经流入办公室、流进那扇门,流入室内空气中,正逐渐地渗入他的肌肤。他会站起身来将一本书朝墙上扔过去,去感觉胳膊的动作,去倾听书所迸发出来的响声。他苦笑一下,觉得开心,捡起书,再整整齐齐地摆好在写字台上。打开电灯。然后,从台灯下面的锥面光线中把手收缩回来以前,他停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伸出手指。接着,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凯麦隆对他说过的话。他将手猛地缩回去。他伸手拿自己的外套,关掉灯,锁好门,回家去。 

随着春天的临近,他清楚自己的钱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他在每月的第一天就赶紧去把办公室的房租付了。他希望有那种还有三十天的感觉,在这三十天内,他仍然可以拥有这间办公室。每天早晨他镇定自若地走进办公室。他只觉得在黄昏渐临时分,他不想看日历,可他知道三十天中又有一天过去了。当他注意到这一点时,他便迫使自己看一眼日历。现在,正在举行一场赛跑,是他与他的租金之间和……他不知名的另外一个对手。或许那个对手就是在街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 

当他向办公室走去时,电梯工用一种怪异的,懒洋洋的,好奇的方式看他;每当他开口讲话时,他们并不是横蛮无礼地回答他,而是以一种慢吞吞漠不关心的拖腔,那种腔调似乎是说,它马上就会变成无礼了。他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他们只知道一个客户也不登他的门。他也出席海勒偶尔举办的聚会,因为奥斯顿·海勒要求他这样做;他听到客人们这样问他:“噢,你是个建筑师吗?请原谅,我一向跟不上建筑的潮流——你修建过什么?”当他回答了他们时,听见他们说:“噢,是的,的确。”既而就看到他们刻意表现出来的礼貌态度,那种礼貌告诉他他是一个自己臆想中的建筑师,他们从未见过他设计出来的作品。 

那是一场战争,他被邀请去参战,可又不知道对手是什么,然而他被推出去战斗,他必须战斗,他别无选择——可是却没有敌手。 

他从正在施工的大楼旁经过,停下来看着它的钢骨结构。有时,他仿佛觉得那些桁条和纵梁没有变成房子的形状,而是变成了阻止他前进的路障。人行道上,那几级台阶将他与工地周围的木栅栏隔开,那是他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但那种伤痛已经钝化、没有了穿透力。他便对自己说,那是真实的;“不是”,他的身体——那个陌生而无法触及的健全之身便会回答说,那不是真实的。 

法果的商店开业了。可是一座建筑保全不了街坊;法果的竞争对手们说对了,潮流变了,正在向非商业区流动,他的客户们正在逐渐地离他而去。人们公开评论法果的衰退:这个人,他的商业判断力竟然差到极点,竟然投资修建了一座十分荒谬而且不合时宜的建筑。据说,这件事证明了公众不会接受这种建筑上的创新。人们并没有说那家商店是全城最洁净最明亮的一家;并没有说它的设计技巧使它的施工比以往更为容易了;并没有说那一个街区早在它建立起来之前就注定要衰落。这座建筑物承担了全部的罪责。 

埃瑟尔斯坦·比斯利是建筑专业的才子,也是美国建筑师行会的委员会里的开心果。他似乎从来没有修建过任何一座建筑。可是却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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