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安心睡觉了。明天准下大雨,连狗都出不了门。”
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妈妈大谈特谈梅莉娜姑妈。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送给她的一罐果酱。
小姐妹俩费了好大劲儿才绷住脸,玛丽奈特遇到姐姐的目光,有好几次要笑起来,赶紧假装吃饭噎着了。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爸爸妈妈从窗口探出头去。
“要说好天,”他们说,“今晚上天还真好。天空中这么多星星,以前恐怕还从来没见过呢。明天正好出门儿。”
不料第二天,窗帘灰蒙蒙的,早早就开始下雨了。“没关系,”爸爸妈妈说,“这雨下不长。”他们让女儿穿上节日的衣裙,每人头发扎一条粉绸带。可是,雨下了一上午,又一直下到天黑。小姐妹俩不得不脱下节日衣裙,解下粉绸带。不过,爸爸妈妈的情绪依然很好。
“不就是往后推一推嘛。你们明天去看望梅莉娜姑妈。天开始放晴了。都五月份了,要是接连下三天雨,那才是怪事呢。”
这天晚上,猫洗脸时,又用爪子搔耳根,第二天又是个雨天。跟昨天一样,不能打发女儿去梅莉娜姑妈家了。爸爸妈妈的情绪开始变坏了。因为天气不好,眼看惩罚一拖再拖,心里老大不痛快;不能下地干活,就更不痛快了。他们动不动对女儿发火,嚷嚷她们只会打碎盘子。“去看看梅莉娜姑妈,对你们会有好处,”他们接着说,“等天一晴,你们一早就去。”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他们又碰见了猫,于是一个用扫帚打,另一个拿脚踢,还骂猫是废物,是懒虫。
“噢!噢!“猫说,“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凶狠。你们无缘无故就打我,但是,我以猫的身份起誓,你们会后悔的。”
假如爸爸妈妈不挑起这个事端,那么用不了多久,猫就会厌倦,不再让天下雨了,因为他爱爬树,爱到田野树木里奔跑;为了给朋友解忧,免得她们去看望梅莉娜姑妈,害得他自己也不能出门,这太过分了。然而,那顿脚踢和扫帚打,他还记忆犹新,不用小姐妹俩恳求,也要用爪子搔耳根。此后,他把这当成自己的事情。一连八天,从早到晚,雨下个不停。爸爸妈妈无可奈何地待在家里,眼睁睁看着庄稼烂了根,再也顾不上生闲气了。他们已经忘掉瓷盘和看望梅莉娜姑妈的事,但是对猫开始看不顺眼了,他们动不动就小声嘀咕,商量了好久,谁也猜不透其中的奥妙。
雨下到第八天,爸爸妈妈不顾坏天气,一大早就准备去车站,要把几袋土豆运到城里。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起来,看见爸爸妈妈正在厨房里缝一个口袋。桌上还放着一块石头,少说也有三斤重。小姐妹们问起这是干什么,爸爸妈妈神情有点尴尬,回答说是要跟土豆一起托运的东西。这时,猫走进厨房,有礼貌地向所有人打招呼。
“阿尔封斯,”孩子们的父母说,“给你一大碗鲜奶,放在炉灶旁边了。”
“谢谢,主人,你们真好,”猫说。他很久没有得到这种优待了,感到有点意外。
正当他喝鲜奶的时候,爸爸妈妈每人抓住他两条腿,把他头朝前塞进口袋,再把三斤重的石头装时去,用粗绳把袋子口缝死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昏了头啦!”猫在口袋里边挣扎边叫喊。
“干什么?”孩子们的父母说,“每天晚上都搔耳朵的猫,我们不要了。这雨下得够呛了。既然你这么喜爱水,小家伙,那就让你喝个够。过五分钟,你就沉到河底洗脸吧。”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大喊大叫,不让把阿尔封斯扔进河里。爸爸妈妈也叫嚷,什么也挡不住他们淹死一个求雨的该死的畜生。阿尔封斯喵喵叫发疯一般在口袋里挣扎。玛丽奈特隔着口袋布拥抱他,苔尔菲娜跪下替猫求饶。“不行,不行!”爸爸妈妈像魔怪一样吼叫,“不能可怜坏猫!”他们猛然发觉快到八点了,要赶不上火车了。两人急忙穿上雨衣,戴上雨帽,离开厨房前对女儿说:
“现在没时间去河边了。等我们中午回来再说。但是这阵工夫,你们不要打算拆开口袋。到了中午,阿尔封斯万一不在里面,你们就得马上去梅莉娜姑妈家,住上半年,也许住一辈子。”
父母刚一上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就拆开了口袋绳。猫从袋子口探出头来,对她们说:
“小姑娘,我一直认为你们有金子一样的心。如果我同意救自己,眼看你们去梅莉娜姑妈家住半年,或许更长时间,那我就成了无耻的猫。要是以这种代价活命,那我宁愿让人扔进河里一百次。”
“梅莉娜姑妈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凶,而且,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可是,猫说什么也不干。为了表明主意已定,他又把头缩进口袋里。苔尔菲娜竭力劝说他,玛丽奈特则到院子里找鸭子讨主意。鸭子正冒雨在一个水坑里嬉戏,他遇事谨慎,办事认真。为了更好地思考,他把头埋到翅膀里。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鸭子终于说,“没法儿让阿尔封斯从口袋里出来。我了解他,他特别固执。就是强把他拉出来,等爸爸妈妈一回来,什么也阻止不了他去见他们。再说,我认为他做得完全对。就拿我来说,如果由于我的过错,你们不得不去受梅莉娜姑妈的摆布,那我良心就会不安。”
“那我们呢?如果阿尔封斯给扔到河里淹死了,我们就不受到良心的谴责吗?”
“那当然,那当然,”鸭子说,“必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我考虑半天,真的什么法子也没想出来。”
玛丽奈特打算找农场的动物们商量,她决定让全体进入厨房,以免耽误时间。马、狗、公牛、奶牛、猪、家禽,都来了,一个个坐到小姑娘指定的座位上,围了一圈;猫在中间,他同意把头伸出口袋。鸭子在他旁边,首先发言向大家介绍情况。等他讲完了,各个都开始静静地考虑。
“谁有主意啦?”鸭子问。
“我,”猪回答。“这样吧:到了中午,主人回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谈谈。他们产生这种坏念头,我要使他们感到惭愧。我要向他们解释,动物的生命是神圣的,他们要是把阿尔封斯扔到河里,就犯了一桩大罪。他们一定会理解我的意思。”
鸭子表示同感地点点头,但还不信服。在主人的思想里,猪是进腌肉缸的货,他讲的道理恐怕没有多大分量。
“还有谁有主意?”
“我,”狗说。“你们由着我干就行了。等主人回来取口袋,我就咬住他们的腿肚子,直到他们把猫放掉。”
看来这主意不错。但是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虽然有点动心,却不愿意让狗咬爸爸妈妈的腿肚子。
“再说,”一头奶牛指出,“狗特别听主人的话,根本不敢咬。”
“真的,我太听话了,”狗感叹了一句。
“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一头白公牛说,“阿尔封斯干脆出来,换进去一块劈柴就行了。”
公牛的话受到普遍的赞赏,但是猫却摇头。
“不行,主人会发觉口袋里不动弹,不说话,也不喘气,他们马上就能识破。”
应当承认阿尔封斯的话有道理。动物们有点泄气了,沉默下来。这时,马开始发言,这是一匹老马,它四条腿发抖,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主人已经不用他干活了,准备把他卖到宰马场去。
“我活不长了,”马说,“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干点有益的事。阿尔封斯还年轻,还有猫的美好前程。自然应当由我代替他,钻进口袋里。”
大家听了马的建议,都十分感动。尤其是阿尔封斯,他从口袋里出来,弓起背在马腿上蹭来蹭去。
“你是最好的朋友,最慷慨的动物,”猫对老马说。“如果我今天侥幸不被淹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愿意为我做出的牺牲,我由衷地感激你。”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鼻子发酸,连连抽泣。猪也有一颗美好的心灵,他放声大哭。猫用爪子直擦眼睛,又继续说:
“可惜,你的建议无法实现,我很遗憾。因为,我已准备接受你出自这么诚挚的友谊向我提的建议,可是口袋刚能装下我,因此你代替不了我。恐怕你连整个脑袋也钻不进去。”
小姐妹俩和全体动物都马上明白无法替换。老马站在阿尔封斯身边一比,简直成了庞然大物。一只公鸡不懂规矩,他觉得这种对比很滑稽,就格格大笑起来。
“安静!”鸭子对他说,“我们没有心思笑,我原以为你明白这一点,不料你是个不懂事的顽童。请给我们出去。”
“喂,”公鸡反驳说,“管你自己的事儿吧!难道我向你打听时间吗?”
“天哪,他真粗鲁,”猪咕哝说。
“滚出去!”动物都异口同声地喊,“公鸡,滚出去!粗鲁的家伙,滚出去!滚出去!”
公鸡气得冠子通红,在一片斥责声中跑出厨房,他发誓要进行报复。外面下雨了,他就躲里了仓房。过了一会儿,玛丽奈特也进来,她在柴堆里仔细挑选一块劈柴。
“我也许能帮你找到你要挑选的吧,”公鸡和气地建议。
“哦!不用。我要打一块劈柴,形状……得有一定形状。”
“得有猫的形状,对吧。可是,正如猫讲的,你爸爸妈妈会发现劈柴不动弹。”
“恰好不会发现了,”玛丽奈特回答,“鸭子已经有了主意……”
刚才在厨房里,玛丽奈特听说要防着点公鸡,她怕自己话已经说多了,马上住嘴,抱着刚挑的一块劈柴离开仓房。公鸡望着她顶雨跑进厨房里。又过了一会儿,苔尔菲娜跟猫出来,打开谷仓的门让猫进去,她在门口等着猫。公鸡睁圆了眼睛,怎么也弄不清那是干什么。苔尔菲娜不时走到厨房窗前,声音不安地问时间。
“差二十分十二点,”玛丽奈特第一次回答。“差十分十二点……差五分十二点……”
猫没有再露头。
除了鸭子,全体动物都离开厨房,找地方遮雨去了。
“几点啦?”
“十二点,全完了。好像……你听见啦?马车声。爸爸妈妈回来了。”
“那就算了,”苔尔菲娜说,“我去把阿尔封斯关在谷仓里。去梅莉娜姑妈家住半年,反正也死不了。”
她伸胳膊正要关门,阿尔封斯嘴里叼着一只活老鼠,出现在门口。爸爸妈妈的马车驶得很快,已经到了路口。
猫和苔尔菲娜一前一后冲里厨房。玛丽奈特已经用破布包好劈柴,好显得柔软点儿,又把劈柴放进口袋里。现在,她打开袋子口,等猫把他叼着脊背皮的老鼠放进去,立即合上口袋。父母的马车驶到了园子边上。
“耗子,”鸭子俯向口袋说,“猫好心饶你一条小命,但有一个条件。你听见了吗?”
“哦,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回答。
“只要求你干一件事,就是在口袋里的劈柴上跑来跑去,好让人以为劈柴在动。”
“这容易。还有呢?”
“还有,等一会儿有人会拿走口袋,仍进水里。”
“哦,可是……”
“少废话。口袋底下有一个小洞。如果有必要,你就把洞嗑大点儿;等你听见旁边有狗叫,你就逃掉。但是在狗叫之前逃跑不成,不然他就咬死你。明白了吗?千万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也不能喊一声,说一句话。”
爸爸妈妈的马车驶进院子。玛丽奈特把阿尔封斯藏在木箱里,把口袋放到箱盖上。在父母卸车的工夫,鸭子离开了厨房,小姐妹俩故意把眼睛揉红了。
“真是鬼天气,”爸爸妈妈边进门边说,“雨把斗蓬都浇透了。想想吧,全怪猫这畜生!”
“要是不把我关在口袋里,”猫说,“我也许发善心可怜你们。”
猫蜷在木箱里,正好在口袋下面,说话的声减弱了一些,仿佛是从口袋里发出来的。老鼠在口袋里,从劈柴上来回跑,把口袋布拱得一起一伏的。
“我们是主人,用不着可怜。倒是你够可怜的,落到这种糟糕境地。不过,这是你自作自受。”
“算了,主人,算了。你们净装样子,其实并不那么凶狠。把我从口袋里放出来吧,我保证原谅你们。”
“原谅我们!简直太过分了。这一个星期,也许是我们天天求雨了吧?”
“嗳!那倒不是,你们没这个本事,”猫说,“可是那天,是你们无缘无故打了我。魔鬼!刽子手!没心肺!”
“哼!该死的猫!竟然骂起我们来了!主人叫嚷着。
他们气极了,操起扫帚就往口袋上打,一下下全打在布包的劈柴上。老鼠吓坏了,在口袋里乱蹦,阿尔封斯装作疼得嗷嗷叫。
“这回你领教了吧?你还说我们没心肝吗?”
“我不再跟你们说话了,”阿尔封斯回敬道。“你们这样凶狠的人,随你们说什么,我再也不张口了。”
“随你便,小家伙。再说,也许该了结这件事了。好了,去河边。”
爸爸妈妈抓起口袋,不理睬小姐妹俩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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