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击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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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击俱乐部-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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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呀,你打不死我,”泰勒嘿嘿直笑。“你个蠢鸟。你能把屎揍出来,可你打不死我。”



 



你有太多可以失去。



 



我呢,一无所有。



 



你什么都有。



 



动手吧,直接朝肚子上来。脸上再来一拳。把牙打掉,可是薪水你得照付。把肋骨打断,可你要是敢少付一周的工钱,我就嚷嚷得尽人皆知,这么一来,你跟你那个小屁协会就会遭到每个影院业主每个电影发行商外带每个母亲的起诉,她的孩子也许在《小鹿斑比》里看到了勃起的鸡巴。



 



“我就是垃圾,”泰勒道。“对于你和这整个操蛋的世界,我就是垃圾、大粪和疯子,”泰勒就这么跟那位协会会长说。“你根本不关心我住在哪里如何感受,或是我吃什么或者我怎么抚养我的孩子或者生病了拿什么去看病,而且一点没错,我是很蠢很无聊很软弱,可是你仍旧得对我负责到底。”



 



坐在普里斯曼酒店的办公室里,我拜搏击俱乐部所赐的两片嘴唇仍然分裂为十好几瓣。我脸颊上那个屎眼正盯着普里斯曼酒店的经理,这可是够有说服力的。



 



基本上我跟泰勒说的是同一套话。



 



协会会长把泰勒揍到地板上后,会长先生看到泰勒打不还手后,这位身躯庞大得赛过凯迪拉克的会长大人把他的皮鞋抬起来,猛踢泰勒的肋骨,而泰勒嘿嘿直笑。在泰勒缩成一个球之后,会长大人又用皮鞋猛踹泰勒的腰子,可泰勒仍旧嘿嘿直笑。



 



“把它踹出来,”泰勒道。“相信我。你会感觉好得多。你会觉得自己非常伟大。”



 



在普里斯曼酒店的办公室,我问酒店经理能否用一下他的电话,我拨了报社本城新闻部门的号码。当着酒店经理的面,我说:



 



 



你好,我说,我犯了可怕的反人性罪,之所以这么做是出于政治抗议。我抗议的是服务行业对员工的过度剥削。



 



就算会入狱,我也不会只是个往汤里手淫的精神错乱的苦工。这会带上英雄主义的色彩。



 



罗宾汉侍应为穷人而战。



 



这将远远超越一家酒店和一个侍应的层次。



 



普里斯曼酒店的经理彬彬有礼地把听筒从我手里接过去。经理说他不希望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了,就我目前这副尊容。



 



我正站在经理办公桌的桌头位置,我说,什么?



 



你不喜欢这个主意?



 



我直视着经理,毫不畏缩地轮圆了膀子,利用手臂的离心力正对着我鼻子上累累的伤疤就是一拳,我的鼻子立马鲜血横流。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泰勒和我开始我们的搏击俱乐部的那一夜。我想让你铆足了劲狠狠揍我。



 



这一拳其实并不重。我又加了一拳。只不过看起来惊心动魄,血不断往外淌,我又背朝着墙猛摔过去,那声响煞是惊人,把墙上挂的画都给撞破了。



 



碎玻璃、画框、那幅花卉油画还有我的血撒了一地,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四处乱爬。我扮低能和白痴可真是在行。血沾到了地毯上,我朝经理爬过去,手攀在经理的办公桌边上,留下恐怖的血手印,说,求求你,帮帮我,可我同时又开始咯咯直笑。



 



帮帮我,求求你。



 



求你别再打我了。



 



我又滑回到地板上,把我的血继续往地毯上抹。但凡开口我只说求求你。所以我也就不再罗嗦。那恐怖的血痕从东方地毯上可爱的花束和花环上一路拖过去。血从我鼻子里冒出来,流到我后脖颈,流到我嘴里,热腾腾的。恐怖的血痕穿过地毯,热腾腾的,将地毯上的绒毛和灰尘吸附在一起。血痕一直拖到我能一把抓住普里斯曼酒店经理那细条纹西裤的膝盖,张嘴说:



 



求求你。



 



就这句话。



 



一个大血泡在说求求你。



 



就这句话。



 



求求你。



 



那个大血泡把血溅得到处都是。



 



泰勒就是这么着一周内每天都能新开一家搏击俱乐部的。第一家之后有了七家,七家之后有了十五家,十五家之后竟有了二十三家搏击俱乐部,泰勒还想要更多。总有钱源源而来。



 



求求你,我请求普里斯曼酒店的经理,把钱给我。我又咯咯笑了起来。



 



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你拥有这么多,而我一无所有。我开始把血沿普里斯曼酒店经理的细条纹西裤一路往上抹,他身体僵直,一直朝后倾,双手抓住后面的窗台,连他那两片削薄的嘴唇都大张开来,露出了牙齿。



 



那个怪物用它血淋淋的爪子钩住经理的裤腰,把自己拖上来去抓经理浆洗整齐的白衬衣,我用血淋淋的双手紧紧扣住经理光滑的手腕。求求你。我笑得口窦大开,嘴唇都快撕裂了。



 



经理尖叫着想把手从我的手我的血我变了形的鼻子的包围中挣脱出来,于是扭打成一团,血上面沾的那些赃物弄了我们俩一身,就在这最辉煌的一刻,保安决定破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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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击俱乐部十六



我是在今天的报上读到有人如何闯入海因大厦十至十五层之间的办公室,从办公室的窗户爬出来,在大楼的南面画出一个高达五层楼咧嘴大笑的巨大面具,然后又放了火,这么一来,位于每个巨大眼睛中间的窗户就熊熊燃烧起来,眼珠子于是活了起来,在傍晚的整个城市里极为引人注目。



 



在这份报纸头版的照片中,那张脸就成为一个愤怒的南瓜灯脸,成为日本传说中的恶魔,成为贪婪的恶龙悬挂在天际,浓烟也就成为巫婆的眉毛或魔鬼的尖角。大家仰着头喊成一片。



 



这到底什么意思?



 



谁会这么干?即便在大火熄灭后,那张脸仍悬在那里,而且看起来更糟。空洞的眼睛像是盯着街上的每个人,可与此同时又是死的。



 



这类事件报上登的是越来越多了。



 



你自然无可避免会读到这类报道,而且你自然迫不及待想知道这是否又是破坏工程的杰作。



 



报上说警方茫无头绪。不管是青年流氓还是外星来客,要从建筑立面的横档上爬下来,还要手持黑色喷漆从窗台上吊下来,都应该只有死路一条。



 



是恶作剧委员会还是纵火委员会?那张巨大的脸也许就是他们上礼拜的家庭作业。



 



泰勒应该知道,不过破坏工程的首要规则就是你不能问有关破坏工程的问题。



 



在破坏工程的突击委员会,本周泰勒说他分别问过每个人,要他们开一枪需要多大代价。一支枪所做的就是将一次爆炸集中于一个方向。



 



突击委员会上次碰头的时候,泰勒带了把枪和一本黄页电话簿。他们周六晚在搏击俱乐部碰头的地下室碰头。每个委员会在不同的夜里碰头:



 



纵火在周一碰头。



 



突击在周二。



 



恶作剧在周三。



 



有组织的混乱。无政府状态的组织机构。你该明白了吧。



 



互助组。有点这个意思。



 



所以一到了周二晚上,突击委员会就开始安排下周要搞的事件,泰勒大声提出建议,给委员会布置家庭作业。



 



到下周碰头前,突击委员会的所有成员都必须找人打一架而且须得落败才行。而且不是在搏击俱乐部打。这事儿做起来比这么说说要难得多。大街上碰上的人会不惜一切但求不要跟人打起来。



 



具体说来,就是要在大街上挑一个从没跟人打过架的主儿并予以招募。让他有生以来头一次体验到赢的感觉。让他爆发出来。让他把你的屎给揍出来。



 



 



你能行。一旦你赢了,你就会精神大振。



 



“我们必须做到的,兄弟们,”泰勒告诉委员会,“就是要让这些家伙认识到他们也拥有怎样的力量。”



 



这就是泰勒给大家做的战前小动员。然后他就打开他面前一个纸板箱里每张折成四方形的纸。每个委员会就是这样安排下礼拜的任务。把要干的事儿写在委员会的便笺上。把它撕下来,折好,放在箱子里。泰勒负责检查一遍所有这些提议,把不上路的择出去。



 



每择出去一个,泰勒就补进一张折好的空白纸。



 



然后委员会的每个人各从箱子里抽一张纸出来。照泰勒向我解释的程序,要是有人抽到空白纸,他就只需单等着别人去完成家庭作业了。



 



如果你抽到一项任务,你就须得前往本周末的进口啤酒节,把某个人推进一个化学马桶 里。你要是因为干这事儿遭一顿痛打就会额外加分。要么你就得去参加在购物中心的中庭举办的时装秀,从夹层楼上往下扔草莓果冻。



 



如果你被捕,你就被突击委员会除名了。如果你笑了,你也会被委员会除名。



 



没人知道谁真正抽到了任务,除了泰勒也没人知道都有些什么任务,还有哪些提议被接受了,哪些被他扔进了垃圾桶。后半周,你兴许就会从报上读到某个不明身份的人在市中心跳进一辆“捷豹”敞篷车的驾驶座,把车开进了一个喷泉。



 



这得你自己琢磨。这任务是不是也可能轮到你头上?



 



下周二夜里,你就会在搏击俱乐部黑暗的地下室,四处打量那唯一的一盏底下突击委员会的聚会,你还在琢磨是谁把那辆“捷豹”硬生生进了喷泉。



 



是谁爬到艺术博物馆顶上,将彩球射入雕塑区的招待会?



 



是谁在海因大厦上画了那张烈火熊熊的魔鬼面具?



 



执行海因大厦任务那晚,你可以想象一队律师助理和簿记员或邮递员潜行进入他们每天上班就坐的办公室。他们也许有些微醺,虽说这违背了破坏工程的章程,在能使用万能钥匙的地方就用万能钥匙,要么就用一罐氟里昂喷剂破坏保险锁芯,以便能从大厦的砖石立面上悬垂下来,荡在空中,相互把性命交托给抓住绳索的对方,荡来荡去,在他们每天感觉他们的生命一小时一小时逝去的办公室里冒随时丧命的险。



 



次日早晨,同样这批律师助理和簿记员又会混在人群中,仰着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脑袋,因为一夜未眠有些头重脚轻,可是头脑清醒,打着领带,听着周围的人群在纳闷到底谁会做出这等事来,警察则吆五喝六地请每个人退后,因为水柱正从每个巨眼破碎、冒着烟的中心流下来。



 



泰勒私下里告诉我,每次碰头,好的提议从不会超过四个,因此你抽到真正任务而非空白纸条的机会是十分之四。突击委员会包括泰勒在内共有二十五人。每人得到一项家庭作业:在公开场合打一次必输的架;然后每人再抽一项任务。



 



这一周,泰勒吩咐他们,“出去买把枪。”



 



泰勒把黄页电话簿递给其中一人,让他把其中一页广告撕下来。然后把电话簿往下传。两人不能到同一个地方买枪或开枪。



 



“这个,”泰勒道,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枪,“这是把枪,在两周内,你们每人都应该有一把大约这个大小的枪,带着来碰头。”



 



“你们买枪的时候最好付现金,”泰勒道。“下次碰头,你们相互间要交换枪支,而且要去报案说你买的枪已经失窃。”



 



没人问任何问题。不许提问是破坏工程的首要规则。



 



泰勒让大家传看那把枪。这么小的东西竟有这么重,感觉仿佛是一座山或是一个太阳这样的庞然大物崩塌了,熔化后制成的。委员会的兄弟们都用两个手指夹住它。谁都想问这把枪是不是上了子弹,可破坏工程的规则二是你不许提问。



 



也许上了子弹,也许没有。也许我们都该做最坏的打算。



 



“一把枪,”泰勒道,“真是既简单又完美。你只需扣动扳机。”



 



破坏工程的规则三是没有借口。



 



“扳机,”泰勒道,“就会松开撞针,而撞针就会点燃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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