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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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作品选-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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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枕边的纸台灯是亮著的。」 

「她睡著了吗?」 

「还没,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色苍白,紧闭著嘴唇看著天花板。我吃了安眠药,钻进被窝里。」 

「她的吗?」 

「不是啦。——躺了大约五分钟,我偷偷爬起来。不,是猛然爬起来。」 

「眼眶含著泪。」 

「不,是在生气。然後站著瞄了她一眼。她的身体很僵硬地缩在棉被底下。我看到她那个样子,就觉得满意多了。然後从皮箱里拿出荷风7的那本冷笑,又回到床铺里,背向著她心如止水地看书。」 

「荷风不会有点太学究吗?」 

「那换圣经好了。」 

「你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啦。」 

「乾脆来本通俗读物那种的怎麽样?」 

「喂,这本书很重要的,好好想一本吧。其实怪谈之类的也不错。有没有什麽好的……思想录8太艰涩了,春夫9的诗集又太现代了,虽然有点暗示意味……」 

「——有了,我唯一的一本创作集10。」 

「气氛变得好荒凉哦。」 

「从序开始看起。来来回回翻来翻去一个劲地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神啊,救救我吧。」 

「她有丈夫了吗?」 

「背後传来好像是水流的声音,让人毛股悚然。虽然声音很细小,我却觉得整条背脊都被烧了起来。她用很小的动作翻了个身。」 

「然後呢?」 

「我说,我们死吧。她也——」 

「够了,这不是幻想。」 

客人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之後第二天的下午,我就和她殉情了。不是艺妓、也不是画家,是个在我家帮佣的清苦家世的女人11。 

她只不过翻了个身就被我杀了,我自己却没死。已经过了七年,我还好端端地活著。 

-完- 

注 

【二月二十六日】二二六事件(1936年),日本的年轻中枢军官企图叛变。 

【帝剧】帝国剧场,日本在战後仍沿用「帝国」旧称的少数设施之一,位於日比谷公园前方。现址:〒100东京都千代田区丸の内3…1…1,电话:03…3213…7221。 

【蓝色票】现在的蓝色票好像是特快车的回数票,有红色和蓝色之分,当时的蓝色票不知道是什麽。一等三等可能是快车的等级? 

【camel】据说是美国进口的香菸品牌。 

【いろは】平假名四十七字的总称,大概可以想像成美国人的『abc』或我们的『ㄅㄆㄇ』。排列原因不明。 

【一白】一白=水星,在方位、婚姻等上视为吉星。(福武国语字典) 

【荷风】永井荷风(ながいかふう),唯美派明治小说家。 

【思想录】penses,法国著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兼思想家帕斯卡(blaisepascal,1623~1662)的遗稿集,书中阐述基督教辩证论,极力推崇信仰的伟大。1670年刊。 

【春夫】佐藤春夫(さとうはるお,1892~1964),大正诗坛的代表诗人之一,提拔新进作家无数,当时号称门第三千人,山岸外史与太宰也曾拜他为师。著有《殉情诗集》等。 

【创作集】作者当时唯一的创作集是《晚年》,1936年出版。 

【帮佣的女人】现实中的田部あつみ小姐是银座bar的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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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川端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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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文艺春秋九月号上毁谤我。「前略。——诚然,道化の华(どうけのはな)这一篇作品中投注了许多作者的生活和文学观,但是以我个人之见,作者目前的生活乌烟瘴气,使得才能有无法尽情发挥之憾。」 

我们彼此就都省了那些不高明的谎话吧。我在书店的店头上读了你的文章,令我非常地不愉快。这样看来,简直芥川赏都是由你一个人决定似的。这不会是你的文章。一定是你让谁挂名的。而且你甚至还努力想办法将它公开给大家看。「道化の华」是三年前,我在二十四岁的夏天写的。当时订的题名是「海」。我请我的朋友今官一、伊马鹈平看过,不过,那和现在的比起来,形式还相当朴素,文中也完全没有「我」这个男性的独白,只专注於经营整篇故事。那年秋天,我和住在附近的赤松月船借了纪德的杜斯妥也夫斯基论来看,让我发省良多。我把那篇甚至可以代表我原始的端正的作品「海」分割得零零碎碎,把「我」这个男性安插在文中随处露面,然後到处向朋友夸口这是一部日本史无前例的小说。我也请我的朋友中村地平、久保隆一郎,还有住在附近的井伏先生读过了,评价相当好。我很高兴,又再作了处理、斟酌增减,重新誊了五遍左右,然後才很小心地将它收在抽屉的纸袋里。今年一月,我的朋友檀一雄看过之後对我说,这真是杰作!找家杂志社送去吧,我也帮你去找川端康成拜托看看。川端他一定会认同这篇作品的。 

之後我的小说已经写到瓶颈,带著所谓自我放逐的心情出门旅行了一趟。这趟旅行引起了一点小骚动。 

我打算向哥哥借五百圆,不管他要怎麽骂我都没关系。然後,我回到东京,想再试一次看看。在朋友们的奔走之下,哥哥同意在这两三年间,每个月给我五十圆的生活费。我立刻开始四处找房子,不多久却犯了盲肠炎,住进阿佐ヶ谷的筱原医院。当时脓已经扩散到腹膜,时机上稍微迟了点。开始住院那天是今年的四月四日,那时中谷孝雄来探过病,和我谈了一些加入日本浪漫派吧,让我们来为你发表「道化の华」的话题。「道化の华」当时在檀一雄手上,我向他说明我的想法,如果能让檀一雄把它拿到川端先生那边的话就更好了...等等。我切开的腹部阵阵作痛,一寸也动不了,接著肺又出了毛病,每天过著意识不清的日子。後来我听妻子说,医生告诉过她这些事医生不负责。我在外科医院整整睡了一个月,连抬起头来都很勉强。五月份我转到世田谷区经堂的内科,又在这里待了二个月。七月一日,医院组织变动,职员一律被撤换,最後病人也全被赶出医院。哥哥和他一个开西服店的朋友北芳四郎商量的结果,我被移往千叶县船桥,整天躺在藤椅上,只有早晚做一点温和的散步,医生每个礼拜会从东京来出诊一次。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个多月,八月底,我在书店的店头上拿起文艺春秋,却在上面看到你的文章。「作者目前的生活乌烟瘴气...云云。」老实说,我愤怒至极,几个晚上都睡不著。 

养著小鸟、一面欣赏舞蹈的生活,有那麽了不起吗。我甚至想杀了你。你简直穷凶恶极。但随即我又突然从心底感到你对我的好像妮莉(ネルリ)※那种老成的强烈的爱情。虽然你口口声声不是的。不是的地摇头否认,虽然你装得那副无情的态度,我却为了你那杜斯妥也夫斯基式的激烈地错乱的爱情浑身发烫。然而,这是你绝对不会察觉到的。 

我并不是故意在和你斗智。我在你的那篇文章里,感受到了「现实(世间)」,嗅到了「金钱关系」的苦闷。我只是想将它们也让几个忠实的读者知道而已。这些事情是必须要让他们知道的。我们也差不多开始怀疑起忍气吞声究竟是不是种美德了。 

想到菊池宽那句「唉呀(まあ),这也不错。还不错,还说得过去」,一面堆起满面微笑用手帕擦著额际的汗的那一刻光景,我便不禁要微笑起来。他真的觉得还不错。虽然这样子芥川龙之介好像有点可怜,可是「现实」就是这麽回事嘛。石川氏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在这点上他也做了许多相当直接的努力。 

只是我实在觉得很遗憾。川端康成那装得很苦闷,却又装得不像的谎言,实在让我觉得很遗憾。不应该是这样的。的确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要更加认清所谓的作家,是在「愚闇(间拔け)」之中生存的这件事实。 

※【ネルリ】 

杜斯妥也夫斯基『受虐的人群(译名)』的女主角妮莉(译音)。和病重的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病逝後,即受曾照顾过妮莉母女的娼家女主人收养,过著被强迫和有恋童情节的嫖客进行交易的黑暗的生活。 

其後虽然被当时十多岁的男主角救出,妮莉却因为过去的悲惨遭遇,完全无法相信对方的善意而几近疯狂,并把自己压抑不住的初恋隐藏在因病弱贫穷而发育不良的外表下直到病死。 

俄罗斯语无法以日文片假名正确音译,一般译本多使用『ネリ-』的译音,太宰本人则曾在自己稍後的作品集『晚年』中使用『ネルリ』的译音。 

(上文内容取自http://。planet。ne。jp/~yokobn/miyahara…bunsyou2。htm) 

川端康成へ 

【不可靠解说】 

昭和十年第一届芥川赏中,太宰被提名了两部作品,分别是『道化の华』和『逆行』。其中受到佐藤春夫肯定的『道化の华』是太宰相当重视的作品,他在这部小说无论是形式或内容上都投注了极大的心力,对芥川赏的期待也都放在这部作品上。然而第一届芥川赏,背负著太宰自信和期望的『道化の华』落选,太宰以『逆行』和其他几位候选者被列为次席,当年的芥川赏得主是石川达三的『苍茫』。 

成绩揭晓後,担任芥川赏的评审之一的川端康成,在文艺春秋上发表了对太宰落选的『道化之华』的评语。『作者目下の生活に厌な云ありて...(作者目前的生活乌烟瘴气,以致於...)』,气急败坏的太宰,立即在次月的文艺通信上投了一封指名川端康成的公开信,那就是这篇『致川端康成』。 

太宰在稍早写给今官一的信中提到这封信「写得满过份,说不定会被退稿(相当やったから、あるいは反却...)」,不过,最後还是被采用了。这封公开信不用说当然立刻成为文坛上的大事件,而且想必也顺利地把川端康成给气炸了。 

今官一的信之前,太宰也在小馆善四郎的信中提到芥川赏落选的事。『我很有名,所以以後的芥川赏也没有希望了』(芥川赏是以新人为对象)、『只是我的名字和那些二流三流的入选者的名字排在一起,实在非常不愉快』。芥川赏列为次席的入选者,除了太宰治以外还有衣卷省三、高见顺、外村繁三人。  





心之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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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子,我家来访了两位三田的年轻学生。当时我碰巧身体不舒服,正在睡觉。我声明只能奉陪一段简短的谈话後,从被窝里爬起来,在棉袍上披了件外挂,与他们会了面。两位学生的礼仪都非常周到,而且也简要地结束了重点谈话便立即打道回府。 

他们的重点谈话,就是要我在这报纸上写随笔。虽然从我眼里看来,两人都是不出十六七岁的温厚少年,不过他们应该都超过二十了吧。最近我好像愈来愈猜不准人的年龄了。十五岁的人和三十岁的人、四十岁的人,还有五十岁的人,大家都为同样的事情愤怒、为同样的事情欢笑,也同样带点狡猾,同样地懦弱而卑屈,确实,只看人的心理,人的年龄的差别便会越来越混淆不清,令人拿不准,最後就乾脆懒得管了。就是前些日子的两位学生,虽然看起来像十六七岁,言谈之中也带点讨价还价的意味,在某些方面非常地老成。严格说起来,他们身为报刊编辑,已经自成一家了。两人回去了之後,我脱了外挂,就这样又钻回棉被里,想了一下,愈来愈为现在的学生诸君的境遇感到可怜起来。 

所谓的学生,是不属於社会的任何一部份的,而且,我想也是不能属於任何一部份的。我是一个顽迷地相信本来所谓的学生,必须是披著蓝色披风的childeharold。学生是思索的散步者。是蓝天下的云。不可以化身为编辑。不可以化身为官吏。连化身为学者都不可以。化身为老成的社会人,对学生来说,是可怕的堕落。我想这不会是学生自己的错。一定是有人在唆使他们。所以我才说他们可怜。 

那麽学生的原貌,应该是怎麽样的呢。我为大家讲一篇席勒的叙事诗,作为这问题的答案吧。我们必须多读读席勒的诗。 

於现今这个时局,更是必须大读特读。为了强大的意志,也为了努力维持明朗崇高的希望,诸君现在更应想起席勒,并爱不释卷。席勒的诗里,有一篇很有趣的「地球的分配」,其大意大致如下。 

「收下这个世界吧!」神之父宙斯从天上大声地号令人类。 

「收下吧,它是属於你们的。我将它作为我的遗产,作为永远的领地送给你们。来吧,大家和睦地分了它吧。」听到这个声音,一会儿工夫大家便争先恐後,凡是有手的,都东奔西窜,抢夺自己的份。农民们在原野上打下境界的木椿,将它耕种为田地的时候,地主叉著手现身吼道。「那七成要归我。」此外,商人在仓库集满了货物,长老到处搜刮贵重的葡萄酒,贵族子弟在茵绿的森林周围迅速张起围绳,将里面作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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