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说过的白妖婆把人变成石头的事。也许这只是一只石狮吧。他一想到这点就注意到狮子背上和头顶上都积满了雪。它当然一定只是个石像!活生生的动物决不会让自己身上积满雪的。于是,爱德蒙慢慢大着胆向狮子走去,一颗心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即使现在他也不大敢摸它,但他终于伸出手来很快地摸了一下。原来是冰冷的石头。只不过是个石像,竟然就把他吓住了!
爱德蒙感到如释重负,因此尽管天那么冷,他突然从头到脚都暖和了。同时他脑子里有了个似乎十分称心的念头。“也许,”他想,“这就是大家都在谈论的伟大的狮王阿斯兰吧。她已经抓住它把它变成石头了。这么一来他们在它身上打的如意算盘也就落空了!呸!谁怕阿斯兰呀?”
他就这么站在那儿幸灾乐祸地看着石狮子,不一会儿他干了一件孩子气的蠢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铅笔头,在狮子上唇涂上两撇胡子,还给它加上了一副眼镜。涂罢他说,“可笑的老阿斯兰!成了石头你有什么想法啊?你自以为很了不起吧?”不过尽管他在狮子脸上乱涂,大石兽看上去仍然很可怕,又伤心,又高贵,目光仰望着月亮。爱德蒙戏弄石狮,却并没因此真正感到好玩。他掉转身子,穿过院子走进去。
他刚走到院子当中就看见四周有好多石像——到处都是,倒有点像下到一半时棋盘上的棋子。有石头的森林神(希腊神话中传说的半人半兽的神,人行,有马或山羊般的耳朵和尾巴);石头的狼啊、熊啊、狐狸啊、山猫啊。还有些可爱的石头看上去像女人,其实是树精。有一个大石像形状像人头马(希腊神话中传说的半人半马的怪物,人头马身),还有一匹有翅膀的马,还有一条长长的软体动物,爱德蒙当它是龙。这些石像看上去都那么古怪,在明晃晃、冷冰冰的月光下栩栩如生,而且完全静止不动,使人穿过院子时感到非常可怕。在院子正中央站着一个巨大的人体,足有一棵树那么高,面相凶猛,长着一部蓬松的大胡子,右手拿着根大棒。虽然爱德蒙知道这只是一个石头巨人,不是活的,他仍然不愿意走过巨人身边。
这会儿他瞧见院子那头有个入口透出一点暗淡的光。他走到那儿,那儿有几级石阶通向一扇开着的门。爱德蒙走上石阶,只见门槛上躺着一匹大狼。
“没关系,没关系,”他不停地自言自语道,“那只是一只石狼而已。它不会伤害我的。”他抬起脚要跨过它。那只巨兽立刻站起来,背上的毛根根竖起,张开血盆大嘴,吼着说:
“谁在那儿?谁在那儿?站着别动,陌生人,告诉我你是谁。”
“劳驾通报一下,先生,”爱德蒙哆哆嗦嗦,都快说不出话了,“我名叫爱德蒙,我就是女王陛下前几天在森林里遇见过的亚当的儿子,我到这儿来报信,我们兄弟姐妹现在都在纳尼亚——很近,就在海狸夫妇家。她——她想见见他们。”
“我会禀报女王陛下的,”那匹狼说,“同时,要是你珍惜你这条命,就站在门槛上别动。”说着它就走进去不见了。
爱德蒙站在那儿等着,他的手指冻得好疼,心头怦怦直跳。不一会儿那只灰狼,芬瑞斯·乌尔夫,妖婆的秘密警察头子跳着回来了,说道,“进来吧!进来吧!幸运的女王宠儿——否则就没那么幸运了。”
爱德蒙就此走了进去,一路小心翼翼别踩在狼爪子上。
他发现自己来到一间有许多柱子的长长的阴暗的大厅,跟院子里一样满是石像。离门最近的石像是一只小羊怪,神情十分伤心,爱德蒙不禁想知道这会不会是露茜的朋友。大厅里只点了一盏灯,白妖婆就紧挨在这盏灯后面坐着。
“我来了,陛下。”爱德蒙说着,心急慌忙地冲上前去。
“你竟敢一个人来?”妖婆用可怕的声音说,“我不是吩咐你把其他几个一起带来吗?”
“请别见怪,陛下,”爱德蒙说,“我已尽了最大努力。我已把他们带到附近。他们就在河上堤坝顶上那座小房子里——跟海狸先生、海狸太太在一起。”
妖婆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你的消息就这么些吗?”她问。“不,陛下。”爱德蒙说,并开始把离开海狸夫妇家以前他听到的事全部告诉厂她。
“什么!阿斯兰!”女王叫道,“阿斯兰!这是真的吗?要是我发现你对我说谎——”
“请别见怪,我只是重复他们说的话而已。”爱德蒙结结巴巴地说。
不过女王已经不再注意他,她拍了拍手。爱德蒙上回看见跟着女王的那个小矮人立刻出现了。“备好雪橇,”妖婆命令说,“用没有铃挡的挽具。”
..
第十章 魔法开始破了
。
话分两头,这会儿我们得回到海狸夫妇和另外三个孩子身上来了。海狸先生刚说完“一刻也不能耽搁”,大伙儿都开始匆匆忙忙穿上大衣,只有海狸太太开始拿起一些口袋放在桌上,说:“好了,海狸先生,把那块火腿拿下来。这是一包茶叶,还有糖,一些火柴。谁到角落的瓦罐里拿两三个面包出来。”
“你在干什么呀,海狸太太?”苏珊叫道。
“给我们每个人收拾一份东西,小宝贝,”海狸太太十分冷静地说,“你们不想上路时没东西吃吧?”
“可我们没时间了!”苏珊说着扣上大衣领上的扣子,“她随时都可能到这儿的。”
“我就是这么说的。”海狸先生插嘴说。
“你们别胡说,”它妻子说,“好好想想,海狸先生。她至少要在一刻钟以后才能到。。
“如果我们要赶在她前头先到石桌那儿,”彼得说,“我们不是要尽可能抢先一步吗?”
“你得记住一点,海狸太太,”苏珊说,“她到这儿一看,发现我们走了,就会飞速离开的。”
“她会的,”海狸太大说,“不过我们无论如何也赶不到她前面,因为她乘着雪橇,我们是走着去的。”
“那么——我们就没希望了?”苏珊说。
“好了,你们乖,别大惊小怪,”海狸太太说,“请从那个抽屉里拿出六条干净手绢吧。我们当然还有一线希望。我们赶不到她前面,不过我们可以隐蔽起来,走一条她意想不到的路,也许能成功。”
“对极了,海狸太太,”它丈夫说,“不过该是我们动身的时候了。”
“你也别大惊小怪的,海狸先生,”它妻子说,“瞧,这样就好些了。这儿有四份东西,最小的一份就给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那就是你,宝贝儿。”她看着露茜加了一句。
“哦,求你快点吧。”露茜说。
“好吧,现在我差不多都准备好了。”海狸太大终于回答说,一面让丈夫帮它穿上雪地靴,“我想,缝纫机太重,带不了吧?”
“是啊,太重了,”海狸先生说,“重得不得了。我看我们赶路你总不见得能用上缝纫机吧?”
“想到妖婆乱动我的缝纫机我就受不了,”海狸太太说.“她八成会把缝纫机弄坏或偷走。”
“哦,请快点吧!请快点吧!”三个孩子说。就这样他们才终于出了门,海狸先生锁上门。(“这会耽误她一点时间。”它说。)他们就此出发了,大家都把自己的一份行李扛在肩上。
他们上路时雪已经停了,月亮也出来了。他们排成单行走着——海狸先生走在头里,随后是露茜,再后是彼得、苏珊,海狸太太走在末尾。海狸先生带他们穿过堤坝,走到河的右岸,然后走到河岸下面树丛里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月光照耀下,山谷两边的峭坡高耸入云。
“最好尽可能在下面走,”海狸先生说,“她只能从上面走,因为不能把雪橇赶到下面来。”
如果是坐在安逸的扶手椅里,往窗外眺望,看到的也许算得上是一幅美景;尽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露茜开头对这儿还是很欣赏的。不过随着他们走啊走的,她背上的口袋也越来越重了,她开始怀疑自己怎么坚持得下去。河面以及水帘子都结了冰,她不再去看那条亮得耀眼的冰河,也不去看树顶上大团大团的雪,以及那光芒四射的大月亮和数不清的星星,只看着前面海狸先生那短小的腿在雪地里啪哒啪哒地走,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似的。接着月亮不见了,雪又开始下了。最后露茜累得几乎是边走边睡了。突然,她发现海狸先生离开河岸往右走,领着他们奋力爬上陡峭的山坡,走进密集的灌木丛中。等到她完全清醒过来,她发现海狸先生钻进山坡上的一个小洞里,那个洞几乎完全被灌木丛遮住,一直走到洞口才看得见。事实上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只看得见它那扁扁的短尾巴了。
露茜赶紧弯下腰跟着它爬了进去。接着她听到身后急急忙忙爬行的声音和喘气声,不一会儿,他们五个都进了洞。
“这到底是哪儿呀?”彼得说,黑暗中他的声音听上去又疲倦又乏力。(我希望你们知道我说的声音乏力是什么意思。)
“这是海狸遇难时一个老的藏身处,”海狸先生说,“是一大秘密。地方虽不怎么样,不过我们一定得睡上几小时。”
“要不是你们动身时都那么手忙脚乱,我本来可以带几个枕头来的。”海狸太太说。
这儿跟图姆纳斯先生的石窟可相差太远了,露茜想着——只是一个洞,不过洞里还算干燥,而且是泥土地。洞非常小,因此当他们全都躺下时,就成了一大堆皮毛和衣服。这样躺着,再加上他们长途跋涉身上也暖和了,他们果真觉得相当舒服。要是这洞里的地稍微平整一点就更好了。随后海狸太太在黑暗中传过来一个小小的长颈瓶子,每个人都就着瓶子喝了一口——喝了这东西叫人直呛.嗓子眼火辣辣的,不过咽下肚去以后倒使人感到暖和得舒心——大家立刻就睡着了。
露茜觉得似乎只过了片刻(虽然实际上已是好几小时以后了),她一觉醒来感到身子有点冷,而且僵硬得可怕,心想能洗个热水澡该有多好。随后她就觉得有一束长胡子撩在脸蛋上怪痒痒的,又看到洞口有冰凉的阳光照进来。这一来她当然立刻完全清醒了,而且大家也都醒了。事实上他们全都坐了起来,眼睛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倾听着他们昨晚走路时一直想着的声音(有时他们还想象着听到了呢)。那就是铃铛的声音。
海狸先生一听见声音顿时就钻出洞去。也许你会像露茜当时所想的那样,觉得它这么做是犯傻了。其实这么做倒是很聪明的。它知道自己能躲在山坡顶上的灌木丛中不让人看见;最主要的是它想看看妖婆的雪橇往哪条路走。其他几个都坐在山洞里等着,满腹疑虑。他们大概等了五分钟。接着听见了什么动静,吓得他们要命。他们听见了说话声;
“哦,”露茜想,“它被发现了。她逮住它了!”
出乎意外的是,过了一会儿,他们竟听见海狸先生的声音在洞口叫他们了。
“没事儿,”它大声叫道,“出来吧,海狸太太。出来吧,亚当和夏娃的儿女们。没事儿,原来它不是她!”这句话当然有点不通,不过海狸激动起来就是那么说话的;我是说在纳尼亚——在我们的世界里海狸通常是根本不说话的。
于是海狸太太和孩子们就匆匆忙忙走出洞来,大家在阳光下直眨眼睛,身上全是土,看上去脏兮兮的,又没梳洗过,个个都睡眼惺松。
“来吧!”海狸先生叫道,它高兴得几乎要跳舞了,“来看哪,这对妖婆是个沉重的打击!看来她的权力已经完蛋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海狸先生?”他们大家一齐爬上了陡峭的山坡时,彼得喘着气问。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海狸先生回答说,“她把这儿变得一年到头都是冬天,而且从来不过圣诞节。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好吧,你们来看哪!”
于是他们全都站在山坡顶上,放眼望去。
只见一辆雪橇,有几只驯鹿,挽具上挂着铃铛。不过这些驯鹿比妖婆的驯鹿大多了,它们也不是白鹿,而是棕色的鹿。雪橇上坐着一个人,大家一见这人就认识了。他个头高大,身穿一件鲜红的袍子(像冬青果那么红),戴一顶里面有皮毛的风帽,一部白色的大胡子像满是泡沫的水帘子垂在胸前。人人都认识他,尽管只是在纳尼亚才见到他这种人.但甚至在我们的世界里——就是在衣柜门这一边的世界里——我们也见过他们的画像,听人谈起过他们。不过一旦你在纳尼亚真正看到他们,这就不大一样了。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些圣诞老人的画片把他画得只是外貌有趣、逗人而已。不过现在孩子们真正站在他面前瞧着他,就觉得并不完全是这样。他是那么魁梧,那么高兴,那么真实,他们全都静了下来。他们感到非常高兴,但也非常严肃。
“我终于来了,”他说,“她把我赶走多年了,但我终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