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将曹彬- 第2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都是些谁?”皇帝用柱斧击着御案,大声问道:“快说,快说!”



 



“第一位是王都监。”



 



“喔!王仁赡!”皇帝问道:“上一次你也说他一路颇好作威福,这一次怎么样?”



 



“这一次——”



 



他吞吞吐吐的答话,把皇帝惹得大为烦躁;赵普心想,好好一件大喜事,快要让他搅坏了,因而颇为不悦,放下脸来警告他说:“田钦祚,你不用害怕,可也不许你中伤谁!有什么说什么照实陈奏;陛下也不会听你一面之词,你的话是真是假,以后自然水落石出。”



 



这几句话对田钦祚是个开导,原来打算添枝加叶,说得利害些,此时有所警惕,决定实话实说——他在想,就这样,也够“他们”受的了。



 



于是他说:“一进成都,封闭府库的事,王都部署派王都监办理。封是封了,不过不是原来的库。”



 



“这话怎么说?”



 



“封库以前,库里的东西就先动过了。”



 



“这是盗官库。”皇帝问道:“须有实据!你说,是那个库?”



 



“据臣所知,有个库叫‘德丰库”内藏金银珠宝;孟昶先已派人封了,王都监把它打开,派兵搬了一夜,第二天再把他封上。“



 



“嗯!”皇帝又问:“还有呢?王仁赡还有么花样。”



 



“还有,王都监正在跟李廷珪算帐——”



 



“李廷珪?”皇帝问赵普:“是王昭远兵败以后,跟孟昶的儿子一起带兵到前线的那个人吗?”



 



“是。”赵普答道:“孟元(吉吉)挂帅,李廷珪为副。”



 



“嗯!”皇帝转脸看着田钦祚:“说下去!”



 



“孟元(吉吉)兵败逃走,怕我军追击,特意迂道往东,由阵州等地兜了个圈子回成都;那些地方都贮着很多军粮军需,元(吉吉)下令把它们烧掉,一路烧到成都。现在各县贮粮的册子在王都监手里,找着李廷珪问他要粮。”



 



“这梢为过分些。”皇帝表示:“但为了公事,亦无可厚非。”



 



“启奏陛下,如果王都监是为了公事,自然没得话说,其实不是。”



 



“他是藉此有所勒索?”



 



“臣不敢说。”



 



“尽说无妨!”



 



“李廷珪跟王都监说了许多好话,王都监不听,逼得没有办法李廷珪去请教康都监——”



 



“是康延泽吗?”



 



“是!”田钦作答道:“康延泽告诉李廷珪,王都监志在声色,弄几个漂亮歌伎给他,就可没事。”



 



“那末,李廷珪送了没有呢?”



 



“李廷珪没有歌伎可送。”田钦祚说:“孟昶手下的人,个个有家伎,就是李廷珪没有;他只有许多墨,各式各样的墨,王都监不爱写字,要它无用。”



 



这便带着中伤的意味了,皇帝呵斥着说:“不必说这些废话!你只说,以后如何?”



 



“以后,李廷珪看非送歌伎不可,到他亲戚家求援,找了四个漂亮的送王都监。听说另外还送了一大笔钱。”



 



“唉!”皇帝叹口气问:“你刚才说康延泽,他怎么样?”



 



“康都监倒还好。听说李昊有个女儿要嫁给他,他不要。”



 



皇帝点点头:“王全斌呢?他身为主帅,总不能这样子胡作非为吧?”他问



 



“王都部署一到成都就开宴,喝酒喝到天亮。”



 



这不算什么罪过。皇帝又问崔彦进;田钦祚指他纵容部下。问到归州路的大军;田钦祚说尚未到达成都,不过那一路的军纪很好。



 



“总算也有好的。”皇帝略略感到欣慰,“你先退下吧!”他对田钦祚说:“这一次出师,你颇著劳绩。先好好息一息,我另有用你之处。”



 



等田钦祚谢恩退出,皇帝随即与光义、赵普及李崇矩商议平蜀的善后事宜。下安抚西川将吏百姓、豁免辶甫欠的恩诏,是照例之事,没有什么好研究的;要重视的是收编降卒和对孟昶一家的安置。



 



“这原订了计划的,只按部就班去做就是。”赵普这样回答。



 



“按部就班?”皇帝摇摇头:“不能那么从容。王全斌他们这样子搞法,怕会激出变故!”



 



“圣虑极是!”光义接口道:“于今第一大计,须将蜀卒内移,一去西川之隐患;再则河东、江南还须次第用兵,正该发蜀卒来京,严加训练。”



 



“对,对!”皇帝看着赵普和李崇矩说“你们‘两府’即刻着手办理此事。要多给‘装钱’,每人至少给十千。”



 



一听这话,“判三司使”主管国家财政的李崇矩,略一计算,便即抗声答道:“陛下,蜀卒不下十万之众,就算发一半来京,每人十千,便须五亿,负担太重了。”



 



“你去想办法!”皇帝答得很干脆:“非多给不可!”



 



李崇矩还想争,赵普用眼色止住了他;这时光义又开口了。



 



“尚有一事,亦须陛下速降诏旨。成都尚无地方长官。”



 



“这是要紧的。我心中现有个人,暂且不说;先听听你们的。”



 



赵普和李崇矩都知道皇帝心目中的人选,但举荐其人,应该让皇弟发言,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光义,以手指口,作为暗示。



 



光义顿时明白,意指姓吕;此人确是很适当的人选,于是从容陈奏:“臣以为知成都,以吕余庆为宜。”



 



“你也这么想!”皇帝很高兴地说;转脸来问赵普:“宰相以为如何?”



 



“圣裁极是!”赵普答道:“吕余庆厚重简易,善于抚民;且现在江陵,驰去极便。再者,臣闻蜀中来人说起,今年献岁,孟昶题一门联,叫做”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陛下万寿。定名’长春节‘,非’佳节‘而何?如今归降犹在正月;则以吕余庆知成都,正是’新年纳余庆‘。天意佑宋,早有符瑞,陛下不可不应。“



 



“符瑞倒也罢了!须得一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去抚牧蜀中百姓,却是正经。即刻发诏吧,叫吕余庆克日赴任。”



 



“遵旨。”



 



“李崇矩!”皇帝那紫棠色的脸,绷得很紧:“你那里叙诏发王全斌,严中军律。”



 



这两道诏旨当日便交由驿马飞递。其时喜讯已经传递京师,群臣上表申贺,民间欣欣相语,都说蜀主孟昶,不失为识时势的英雄;同时亦惊奇于用兵的神速——也就因为如此,有少数人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很快地,这少数人的怀疑亦已消释无余;蜀中亲王的出现,是个再也清楚不过的事实。



 



这位亲王是孟昶的二弟,雅王仁贽;他是蜀国向宋主请降的专使,由王全斌派人护送到京。未朝天子,先谒宰相,面递孟昶的降表及致两府的书状,申明归款之诚,但这不过是表面文章;孟仁贽此来的真正用意,是要实地看一看,康延泽初见孟昶,说明如何宽大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赵普知道他的来意,所以接见孟仁贽,在一番抚慰以后,开门见山地说:“湖南周家,荆南高家,归诚宋朝;这两家的近况,必为足下所关心,高保融的长子继冲,现任武宁军节度使,出镇徐州,周行逢的遗孤保权,在京受职,足下如果有意,我可以派人陪你去看一看他。”



 



孟仁贽不说有意,也不说无意,只一揖笑道:“多谢相公!”



 



这当然是愿意的表示,于是赵普派了一个小吏,引他去访周保权。临别之际,约他晚间便酌,孟仁贽称谢应诺。



 



到了周保权的住处,只见门额大书“右千牛卫上将军府”,及至投刺请见,才知道这位“上将军”只有十三、四岁,倒生得文质彬彬,教养极好。陪着他见客的,都是周行逢的旧属;连左右侍奉的厮役,都是一口浓重的乡音。这一下,孟仁贽才相信朝廷真个宽大。



 



到得黄昏,赴宴相府,虽说便酌,实为盛宴。赵普所约的陪客,都是高继冲的伯叙——高保融的兄弟:卫尉卿高保绅、将作监内作坊使高保宣、鸿胪少卿高保绪、司农少卿高保节、左监门卫将军高保逊。



 



宴罢回玉津园,已有两名访客在等着,请教姓氏,才知是孙遇和杨蠲;孟仁贽大惊问道:“不是说两公被捕,至死不屈;原来不曾死!”



 



“是!”杨蠲微有窘色地回答道:“不但我们两人未死,连赵彦韬亦未死。”



 



“喔,他人呢?”



 



“在王全斌军中充当向导——”



 



“那,”孟仁贽打断他的话问:“王全斌军列成都,怎的不曾见他?”



 



“赵彦韬不曾入蜀。”杨蠲答道:“大军攻到兴州,他留在那里当本州的马步军都指挥使。”



 



孟仁贽把这意外的会晤,细想了想,才弄清楚事实真相:“这一说,所谓至死不屈,原是故意这么说的。”



 



“事非得己,只是朝廷为了保护我三家在蜀眷口,不能不出此虚饰的举动。请王爷恕罪!”说着,杨蠲和孙遇一起伏地请罪。



 



“罢了,罢了,你们请起来。”孟仁贽叹口气说:“如今又算一家人了。你们在这里可还好?”



 



“不瞒王爷说,”这一次是孙遇开口了:“我与杨蠲,为赵彦韬所出卖,起初虚与委蛇,只想找个机会逃回蜀中;要逃也还容易,但细想一想,天下岂可长此割裂纷扰,必定于一,必归于英明有道之君,那就一动不如一静了。”



 



“今日来谒王爷,是特申故主之义。”杨蠲接口说道:“不知官家何时可以到京?”



 



“休再说‘官家’了!如今只有一位官家。”孟仁贽不胜感慨地:“前路茫茫,将来还不知是何了局?”



 



“王爷也休如此说。宋主既视天下为一家,王爷何必自己见外?”杨蠲接着又问:“王爷可曾去看过右掖门外、面临御河的大宅?共有五百多间,日夜赶工,如今已在装修。”



 



“喔!”孟仁贽很关切地:“有五百多间?”



 



“是的,起造得美仑美奂,真是王侯第宅。”



 



这让孟仁贽得到一个领悟,孟昶入朝,不失封侯之份;不然住这样的大宅便不相称了。



 



杨、孙是奉了使命的,要探问孟昶入朝的日期,以及中途会不会有意外?因为孟昶无论身份、修养,到底与高继冲、周保权大不同;拜表投降,或者不是出于衷心所愿,中途可能有羞惭自尽等等不测之处,探明了意向,好预作防范、因而又问起,孟昶何时自成都起程的话。



 



“总在这个月。”孟仁贽答道:“王全斌命人拆取殿材,造船二百艘,从峡路人京,到底那一天起程,要看船造得怎么样?”



 



“是!”杨蠲想了想,很谨慎地说:“老太后高年跋涉,这里都不大放心,官家总须谨慎将护才好。”



 



“是啊!”孟仁贽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所以这样答道:“主公所以忍辱者在此!失掉先朝疆土,不息已甚;岂可再负不孝之名?”



 



这个答覆,在杨蠲听来,相当明确,也相当满意;有李太后在,孟昶决不会有什么决绝的举动,可以放心了。



 



于是,杨蠲悄悄向赵普去覆命,修奏皇帝。皇帝深为嘉慰,决定派礼部侍郎窦俨到江陵迎候;同时有一道答诏,交孟仁贽带回。曾诏不曾封口,上面写的是:



 



朕以受命上穹,临制中土,姑务保民而崇德,岂思右武以佳兵?至于临戎,益非获已。矧惟益部,僻处一隅,靡思僭窍之愆,辄肆窥觎之志;潜结并寇,自启衅端,爰命偏师,往申吊伐。



 



灵旗所指。逆垒自平,朕常中宵怃然,兆民何罪?屡驰驿骑,严戒兵锋;务宣拯溺之怀,以尽招携之礼,而卿果能率官属而请命,拜表疏以祈恩,托以慈亲,保其宗祀,悉封府库,以待王师,追咎改图,将自求于多福;匿瑕含垢,当尽涤于前非。朕不食言,尔无他虑!


 。。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