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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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贝父子-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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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末就是在劳动疲乏之后睡觉。他经常不是处在急速的旋风中,就是处在风平浪静中。不管是在哪一种情况下,图德尔先生始终是一位和和气气、称心满意、怡然自得的人。他似乎已把他从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冒火和生气的脾气全部转让给跟他联系着的机车了;机车毫不客气地喘着气,喷着气,发着火,磨损着自己,而图德尔先生却过着平静的、安定的生活。

“波利,我亲爱的,”图德尔先生说道,他每个膝盖上有一个年幼的图德尔,有两个在给他沏茶,还有更多的小图德尔在他的周围玩耍,——图德尔先生从来也不缺少孩子,身边总是有一大群。——“你最近没有看到我们的拜勒吧,是不是?”

“是的,”波利回答道,“不过他今晚准会回来。今晚他放假,他从不会错过的。”

“我觉得,”图德尔先生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茶水的滋味,说道,“就一个孩子所能做到的来说,我们的拜勒现在表现得很好,是不是,波利?”

“啊!他现在好极了!”波利回答道。

“他现在一点也不神秘兮兮,不好捉摸了,是不是,波利?”

图德尔先生问道。

“一点也不!”图德尔太太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很高兴,他现在一点也不神秘兮兮,不好捉摸了,波利,”图德尔先生不慌不忙,仔细思考着说道,一边像给锅炉送煤似地用折刀把奶油面包送进嘴里,“因为那样不好。对不对,波利?”

“那还用说,当然不好啦,爸爸。亏你问得出来!”

“听着,我的儿子们和女儿们,”图德尔先生向四周的孩子们看了看,说道,“不管你们做一桩什么正直的事情,我认为,你们最好是光明正大地去做。如果你发现你自己进了峡谷或隧道,你可别玩弄秘密的游戏,你得鸣汽笛,让大家知道你在哪里。”

正在成长的图德尔们发出了尖锐的低低的喊声,表示决心遵照父亲的教导去做。

“可是你为什么谈到罗布的时候说到这些话呢,爸爸?”他的妻子忧虑地问道。

“波利,我的老伴,”图德尔先生说道,“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谈到这时是不是谈到了罗布。我只是从罗布这个站出发;我开到一个让车道里了;我在那里找到什么就拉走什么;像整个列车般的一连串思想都向他拥集过来,而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些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说实在的,”图德尔先生说道,“一个人的思想是个多么复杂的枢纽站啊!”

图德尔先生喝了容量约一品脱的一杯茶,把这个意义深刻的见解冲了下去,然后用很大的一份奶油面包使它凝固起来;同时他又吩咐他年轻的女儿们在水壶里倒进大量的热水,因为他嘴巴非常干,必须喝上“很多很多个小杯”才能解渴。

不过,图德尔先生在满足自己享受的时候,并没有忘记聚集在他周围的年轻的下一代;他们虽然已经吃过了晚饭,可是却依然眼巴巴地期待着额外的小块食物,就像那是山珍海味似的。他不时把这些小块食物分配给周围盼望着的小家伙们,采取的方式是把切成楔形的一大块奶油面包举出去,让全家的孩子们依照合法的顺序一个个咬去,并按照同样的方式让他们从一个匙子里喝一小口茶水;这些小图德尔们觉得这些平均分配的饮食味道好极了,他们吃完喝完之后,都欣喜若狂地跳起舞来,每个人都用一只脚跳着,并用其他各种跳跃的姿态来表达心中的喜悦。他们找到了这些表达兴奋的方式之后,又逐渐簇拥在图德尔先生的身旁,紧紧地注视着他继续吃着奶油面包和喝着茶水,但却装出不再期望自己能再尝到这些美味佳肴,而在交谈一些不相干的问题,因而十分亲密地低声说着。

图德尔先生坐在全家人的中间,在胃口方面给孩子们树立了一个令人敬畏的榜样,一边正在用特别的机车把膝盖上的两个小图德尔运往伯明翰①,并越过奶油面包围成的栅栏;细心观察着其他的小图德尔们,这时磨工罗布戴着称为“西南人”的防水帽,穿着丧服,走了进来,他的弟弟妹妹们立即争先恐后地向他冲去,迎接他。

……………………

①伯明翰(birmingham):英国城市。

“妈妈!”罗布孝顺地吻着她,说道,“你好吗,妈妈?”

“我的好孩子!”波利把他紧紧地抱了一抱,并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拍,喊道,“神秘兮兮,不好捉摸!上帝保佑你,爸爸,他一点也不是!”

这些话是说来开导图德尔先生的,可是磨工罗布对于责难并不是满不在乎的,所以立即就抓住了这些话。

“什么!爸爸又在说我的坏话了,是不是?”无辜地受了委屈的人喊道,“啊,一个小伙子有一段时候走错了一点路,他的亲爸爸却老拿这件事当面和背地里责骂他,这是多么刻薄无情啊!”罗布心情极度痛苦,用袖口擦着眼泪,说道,“这足够使一个小伙子为了泄愤,跑出去干点什么事来了。”

“我可怜的孩子!”波利喊道,“爸爸根本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如果爸爸根本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受了委屈的磨工哇哇大哭地说道,“那么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来呢,妈妈?没有什么人比我的亲爸爸把我看得这么坏,连一半也没有!这是多么不合常情的事啊!我真巴不得有什么人会抓住我,把我的头给砍掉。我相信,爸爸对这决不会反对的,我真愿意由他而不是由别人来砍!”

听到这些悲观绝望的话之后,所有的小图德尔们都尖声喊叫起来,磨工讽刺地恳求他们别为他痛哭,因为他们应当憎恨他——如果他们是好男孩和好女孩的话,那就应当这样——。这进一步增强了伤感的效果。第二个最小的图德尔是容易感动的,这些话深深地打动了他,不仅打动了他的心灵,而且还影响了他的呼吸,使得他的脸色十分发紫,因此图德尔先生惊慌地把他拉到屋外接雨的水桶那里;要不是他一见到那个容器就恢复过来的话,图德尔先生本想把他按到水龙头底下去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图德尔先生就做了解释;当他儿子想做一位有道德的人的感情得到了抚慰,平静下来之后,他们相互握手,于是房间里又是一片和谐的气氛。

“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喝点茶,拜勒,我的孩子?”父亲又重新兴趣浓厚地转向他的茶水,问道。

“不,谢谢您,爸爸,主人和我已经一起喝过茶了。”

“主人·怎·么·样,罗布?”波利问道。

“唔,我不知道,妈妈;没有什么好夸耀的。你知道,那里没有生意。他,船长,对生意一窍不通。就在今天,有一个人到店里来,说,‘我想要个某某东西,’他说,——说了一个难懂的名称;‘什么?’船长问道,‘某某东西,’那人说;‘老弟,’船长说,‘是不是请您看一看店里的东西?’‘唔,’;那人说,‘我已经看过了’;‘你看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了吗?’船长问道;‘没有,我没有看到,’那人说;‘您是不是一看到这个东西就认识它了?’船长问道;‘不,我不认识,’那人说;‘唔,那么我要对您说,我的朋友,’船长说道,‘您最好回去问一下它的形状是怎么样的,因为我也一样不认识!’”

“这样就赚不到钱了,是不是?”波利说道。

“钱,妈妈!他永选也赚不到钱。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为人处事的。不过我还得替他说一句,他不是个坏主人。不过这对我无关紧要,因为我想我不会长久跟他待在一起的。”

“不待在你那个地方吗,罗布!”他的母亲喊道;图德尔先生则睁大了眼睛。

“也许不在那个地方,”磨工使了个眼色,回答道,“我将不会奇怪——你知道,宫廷里的朋友——,可是现在你别管这;我一切都很好,这就是我要说的一切。”

磨工的这些暗示和神秘姿态,提供了一个无可争论的证据,说明他的确是有着图德尔先生含蓄地指出的他的那种缺点;如果这时不是凑巧来了另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些暗示和姿态本来又会使他遭受到新的委屈,家里又会重新轰动一番的。这位客人使波利大为惊奇地出现在门口,对所有在场的人露出赐加恩惠与友谊的微笑。

“您好吗,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问道,“我来看看您。我可以进来吗?”

理查兹大嫂高兴的脸上闪现出一片好客的情意,这就是她的回答;托克斯小姐接受了为她摆好的椅子,并且在向椅子走过去的时候,举止文雅地向图德尔先生打着招呼,然后解开帽带,说,她首先得请这些可爱的小宝宝们一个个前来亲亲她。

第二个最小的图德尔走运不利,如果从他在家里遭到不幸的次数来看,也许他是在一颗不吉祥的星辰的照耀下出生的;这时他又不能参加到这次普遍的问候中去,因为他把那顶防水帽(他起先正在玩弄它)深深地紧套在头上,但前后戴错了,现在不能把它脱下来;这桩意外事故在他恐怖的想象中预兆着一幅灰暗的图景:他将在黑暗中度过今后的岁月,并和他的朋友与家庭永远隔离,因此他拼命挣扎,发出了几乎要窒息的号哭声。当他摆脱困境之后,大家看到他的脸孔很热,很红,很湿;托克斯小姐把他抱到膝盖上,这时他已筋疲力尽了。

“先生,我想您已几乎把我忘了吧,”托克斯小姐对图德尔先生说道。

“不,夫人,不,”图德尔说道。“不过从那时以来我们全都比过去老一些了。”

“您身体怎么样,先生?”托克斯小姐温和地问道。

“身强力壮,夫人,谢谢您,”图德尔回答道。“您身体怎么样?还没有得风湿病吧,夫人?我们岁数慢慢大起来,今后全都会得上它的。”

“谢谢您,”托克斯小姐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得这个病,没有感到它的苦恼呢。”

“您很幸运,夫人,”图德尔先生回答道。“许多人到了您这样的年纪,夫人,都受它的折磨。就拿我母亲来说吧——”可是这时图德尔先生觉察到妻子的眼色,就聪明地把没说出来的话埋葬在另一杯茶水里了。

“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看着罗布,喊道,“这莫不是您的——”

“大儿子,夫人,”波利说道,“不错,他就是。就是这个小家伙,夫人,他就是好多事情无罪的根源。”

“就是他,夫人,就是那个腿短短的,”图德尔先生带着诗意的语调说道,“特别是当董贝先生让他当上一名磨工,他穿上皮短裤的时候,他的腿就越发显得异乎寻常的短。”

这回忆几乎使托克斯小姐支撑不了。回忆到的主人翁与她直接有着特殊的利害关系。她请他跟她握手,并为他的坦率的、老实的脸孔向他母亲表示祝贺;罗布听到这些话,竭力在脸上装出一副神色来证明这赞美是正确的,可是他装得不太像。

“现在,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说道,“还有您,先生,”她转过去对图德尔说,“我要坦白地、老实地告诉你们,我为什么要上这里来。您可能知道,理查兹大嫂——也许您也可能知道,先生,——我跟我朋友当中的某个人产生了一点隔阂,相互疏远了;过去我经常去拜访的地方,我现在不去了。”

波利以一个女人的机敏,立刻就明白了,她闪出一道眼光,表明了这一点。图德尔先生对托克斯小姐所谈的话丝毫摸不着头脑,他瞪了一下眼睛,也表明了这一点。

“当然,”托克斯小姐说道,“我们之间这小小的不和是怎么发生的,这个问题无关紧要,不需要讨论。我只要说这一点就够了,就是:我对董贝先生和跟他有关的一切,”托克斯小姐的颤抖了,“有着极大的尊敬和关心。”

图德尔先生受到了启发,摇摇头说,他听别人说过,他本人也认为,董贝先生是个棘手的问题。

“对不起,先生,请您别这么说,”托克斯小姐回答道,“我求您,先生,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的任何时候,都不要这么说。我听到这种意见只能感到很痛苦,对于一位我相信像您同样具有智慧的先生来说,这种意见也不会使他永远高兴的。”

图德尔先生原先毫不怀疑他发表的意见是会得到赞同的,这时却极为困窘了。

“我所想要说的,理查兹大嫂,”托克斯小姐继续说道,“我也对您说,先生,——只是这样:那个家庭里发生的事情,那个家庭的兴隆情况,那个家庭的健康情况,你们听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消息,我将永远是极愿意听到的。我将永远很高兴跟理查兹大嫂聊聊这个家庭,聊聊过去的事情。因为理查兹大嫂跟我从来不曾有过任何争吵(虽然我现在真惋惜,从前我们没能更熟悉更亲近一些,不过这只能完全怪我自己),所以我希望她不会反对我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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