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立姆罗德。那时,人们不吓得摔一个屁股墩儿才怪呢。”
雷伯转身背对着他。
“代价是巨大的,雷伯。你将不得不从幕后走出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无异于自杀。这么多年的保密措施将付诸东流。……”
雷伯既不开口,也不移动。
“雷伯,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确信你会这么做,无论代价多大。这并不是因为我劝过你。我从来不曾自以为有一星半点影响你的能力。你产生这个念头有多久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有好几年了。”雷伯平静地说,他转过身来面向塔拉斯。“你真想把全部任务担当起来?”
“我在世上最强烈的愿望莫过于此。”塔拉斯回答时简直是横下一条心的语气。他随即又说:“但这决不是因为如今我形单影只。雷伯,我想担当这个任务,是因为我真诚地相信而且是再清醒不过地相信,我是干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我有点儿了解你……”
“相当了解,”雷伯微笑说。“这就是明证。”
“我干得了,雷伯。我已经想好了几个人。有五六个人先干起来就可以了。宁可到我们把脑汁绞尽的时候再扩充人马。另外还要一些资料员。我认识一个值得钦佩的女人,她能为我们组织起一支队伍来。我们要掌握现存的有关国际法的全部资料,一字不漏地全部查阅。雷伯,从古至今,世界上从来不存在一个合法的国家。法统根本就不存在,这是个弥天大慌。ubi societas; ibi jus(有社会的地方便有法律)。一派胡引纯粹是空话。我们这些吃法律饭的把一片真空涂上五额六色,便宣称已经筑起了城墙。当我们象达盖索一样为国王大唱颂歌时,表面上好象有人相信我们。诺,就在你左肩后面有一本霍尔的著作。你把它拿下来,翻到第一百二十七页,我相信就在这一页上有这么一段话:
一个国家可通过各种手段获得领土,如:主动采取单方而的行动;通过占领;由另一国家、团体或个人割让:通过赠予,通过长期使用而获得所占权;或因自然界的作用而面积扩大……
“我是凭记忆背出来的。雷伯,你听见这句了吗:‘主动采取单方面的行动……’这不是盗窃、掠夺和武力征服又是什么?同样,所谓法统、主权以及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这种居心险恶的闹剧,无非都是些色彩,用于粉刷战争、强权统治、不平等条约或作为搞平衡的结果而订立的条约(缔约双方不是彼此心存疑惧,就是斗得两败俱伤)。英法两国疯狂对抗的结果诞生了比利时,而英法自身也是不断侵略的绍果。非洲国家实际上是一块块被任意切割的土地,如果这种国界的划分与民族分布相符,那纯粹是偶然的巧合。南美、中美甚至北美的情况又怎样呢?征服了墨西哥的西班牙人后代,如果在阿拉莫堡一役之后没有被开拓了美国的英国人后代打败,情况又会怎样呢?若是没有沙俄帝国,苏联今天又是什么光景?那些俄国人把他们的大爪子从波罗的海和乌克兰一直伸到日本、蒙古、阿富汗和中国的地域,且不谈三十年前被他们兴高采烈地消灭了的哈萨克人,更不谈目前为他们亢当廓尔喀兵和塞内加尔士兵的黑皮肤古巴人。土耳其人征服过辽阔的中亚草原,曾一度饮马地中海,他们用我们对付印第安人的手段解决了亚美尼亚人问题,试问,土耳其人哪来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占领考究竟要过多久才能成为土著?我在墨西哥、阿尔及利亚、越南遇到过不少人对于那里成为殖民地感到愤慨。可是,墨西哥的冈萨雷斯们自己就是直接来自西班牙卡斯蒂利亚或阿拉贡的移民。同样,提济乌祖的穆罕默德们从阿拉伯半岛来到那里,为的是凭借大棒迫使先于他们居住在那里的柏柏尔人改宗。而柏柏尔人自己身上也有那么一点儿西哥德人或只有真主知道的什么血统。阮某某在湄公河三角洲也曾得意忘形地把早先住在那见的占族人和其他高棉人踩在脚下。我可以一直不停地说下去。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太可笑了!这方而的例子还能举出成千上万。”
“nen jetez p1us,la cour est pleine,(注:够了,不要再讲了)”雷伯说了一句法国话。
“雷伯,世上根本没有、也不会有什么理论可言,任何准则都是不存在的。给你举个例子吧。就在今年,他们准备拒绝承认特兰斯凯(注:南非开普省东部科萨人居住区),这倒也不无充分理由,因为处在南非包围下的特兰斯凯是否享有真正的独立,确实值得怀疑。可是,苏联在联合国内有三票,即苏联、乌克兰、白俄罗斯,有谁对这个事实提出过异议?而哪一个敢说白俄罗斯是独立国家?”
“说完了?”
“说先了这些,还有无数的例子可说,反正这段公案是可以辩护的,雷伯。只要你找到一个讲坛搞‘切腹自杀’’或者至少牺牲隐姓埋名的做法,这等于要你蜕去皮外的一层皮。雷伯!”
“嗯?”
“你能制造一枚或几枚原子弹吗?”
“能。”
“你真能做到?”
“能。”
“你考虑过这件事吗?”
“我当然不会做这件事,但我考虑过,就算一种智力游戏吧,纯属抽象思维。”
“你肯定知道,还有另一种解决办法。向巴西、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宣战;只要你有办法使当今世界两大贼帮的老头子——我指的是美国和苏联——觉得有利可图而剑拔弩张……”
“又一个加丹加。(注:加丹加,扎伊尔沙巴区的旧称,1960年7月,扎伊尔独立后,加丹加在比利时的支持下宣布独立,1963年1月,联合国军击败冲伯领导的叛军,重新统一)”
“这样比拟对你可没有好处。所谓的加丹加国维护的是殖民者的既得利益,而你不同,你是披荆斩棘蛮荒创业。此外,你比冲伯不知高明多少倍。不过,反正这事你也不会干。”
“不会。”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塔拉斯用的口吻可谓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这实在太可惜了?因为,想要建立一个无可争议的、所谓‘合法的’新国家,最好的办法是打一场精采象样的战争,既有扣人心弦的大屠杀,又有蔚为壮观的血水浴。”
塔拉斯看雷伯拿起布袋准备告辞。雷伯马上要走并不使他怎样难受,若是在前一天晚上,他会感到万分凄凉。现在他想:“雷伯即将表示同意,其实他已经同意了,我就要投入这场战斗……”
雷伯柔声柔气地说:“你当然知道,我希望你准备好什么样的材料。”
“这些材料必须论见开拓与创业自由,个人高于国家,现行制度都不完备,无一例外;必须拿出新的样板来;把强权即公理主义搞臭,把所有的‘主义’全部揭穿。在这个世界上有将近两百个国家,其中近似自由的国家不到二十个。而‘近似自由’是不存在的,就象不能说一个妇女‘近似怀孕’一样。还有别的事吗,雷伯?”
“暂时就这些。”
雷伯朝门口走去。塔拉斯知道,迪耶戈·哈斯一定就在什么地方等侯,虽然瞧不见人,但绝对没有疑问。
“我立即就着手进行。”他说。“不,请不要谈经费问题。有你这些年给我的钱,我可以聘用六百位高水平的法学家。我存钱的银行还以为我是毒品贩子呢。我租得起凡尔赛宫开学术讨论会。雷伯,你还没有问我,当那一天到来时,你的呼声被人听见的希望究竟有多大……”
“答案我知道,你也知道。”
“零,”塔拉斯说:“绝对是零,而且是无法挽回的。不过,有哪一个唐·吉柯德向诺大的风车发动过进攻呢?”
。。!
装一条木腿的海龟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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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过马来西亚的吉隆坡,”伊莱亚斯·魏茨曼说.
“乔治,直到今天我还无法忘记那里的景象。他只给了我们五千个名额。就是给一百万,也不够用。”
“事情总是这样的,”塔拉斯说。
“那个大船主尼克·佩特里迪斯,拨出三条船供我们使用三个月。那里的情况惨极了,简直难以置信。暹罗湾和南中国海挤满了从湄公河三角洲逃出来的可怜的难民。你应该亲眼看看这些人。我们遇到过一些小船,船上的人都在漂泊中饿死了,那还不是被当地的海盗杀死的。而我们是生活在一九七七年哪!”
“海盗永远不会绝种。”
“要对这些难民进行甄别,从中选出五千人,我办的差事中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我找过他几次,求他提高限额,可是怎么也没法说服他,甚至没法对他发火。我知道他富得不得了,至少有很多很多钱,可是你不能指望他把全世界濒于绝境的人都包下来。我想,从那个希腊人手里租船的人大概就是他吧?”
“尼克·佩特里迪斯是美国人。不错,我看你可以说是租来的。你还去过泰国?”
“去了,”魏茨曼说。他在柬埔寨边境的难民营里呆过两个月,目的是招收五千名愿意去亚马逊尼亚的高棉人。
“我甚至被人骂作人贩子,由于雷伯给我规定了那些荒唐的保密戒律,我甚至不能为自己辩护。多亏你介绍我去找那些基金会,他们帮了我的大忙。那位报业、电视业的亿万富翁邓恩,还促使美国国务院和法国外交部为我说话。这个邓恩和雷伯有什么关系吗?”
“据我所知没有。”塔拉斯此心里实在为撒这样的诚感到惭愧。
“我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雷伯,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依我看,提他的名字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你说得对。埃塞尔对雷伯有一套完整的看法,不过,她这个人对什么事情的看法都是一套一套的。她相信雷伯是个重型人物,甚至比表面上更加重要。他远不止是一名监工,而是一个大财团的总经理,组成这个财团的美国或巴西公司也许不下二百家。”
“我对雷伯实在不怎么了解,”塔拉斯说,同时越来越感到坐立不安。
他来到纽约已有一个星期,以某基金会主席的身份会见了魏茨曼。这个基金会是最近在东南亚发挥了重大作用的几个基金会之一。
一九七七年夏天,乔治·塔拉斯逐渐组成了他的国际法专家班子。组织工作是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仍以基金会作掩护,在麦迪逊大街租下了办公室,聘请了三十位专家。这些专家中只有三个人知道研究的最终课题:创立一个新国家。
在雷伯的要求下,他勉强克制对热带气候的恐惧心理,重访了亚马逊尼亚。他坐飞机从亚马逊河、内格罗河和布兰科河上空经过途中心不在焉地听着索别斯基介绍他的最新工程,一座规模足可与加拿大魁北克詹姆斯湾水电站媲美的大型水电站。塔拉斯对技术问题毫无兴趣,他在这方面的能耐的极限就是换电灯泡。不过,索别所基公司的律师面临的困难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巴西有一条法律:禁止任何外国公司在其边境地区占有能源。巴西国家安全委员会尽量利用着这件法宝。不仅如此,拟议中的这座超大功率水电站(发电数百万千瓦不在话下),是对国营巴西电力公司的垄断地位的挑战。虽说克立姆罗德在巴西利亚有层层关系网,这项工程还是在那里引起轩然大波。即使仍有达成某种协议的可能,塔拉斯却在这类令人头痛的事情上看出一些兆头,雷伯早晚要与迄今为止尚未插手的巴西政府正面冲突。
因此,对塔拉斯和他的班子来说,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促使伊莱亚斯·魏茨曼说话,也是塔拉斯准备材料工作的一个组成部分。魏茨曼夫妇正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热忱在全世界奔波,按雷伯规定的限额,从惨不忍睹的绝境中挑选移民。伊莱亚斯不久前刚从亚洲归来。他在由于北越的兼并被迫背井离乡的高棉人和柬埔寨人中招收移民;在这以前,他还到过印度、阿富汗、巴基斯坦和菲律宾。与此同时,埃塞尔来到非洲,走遍了卢旺达、埃塞俄比亚、几内亚(比绍)、乌干达、安哥拉和其他一些国家,从成千上万流离失所、饱经忧患、历尽磨难的人中招收移民。不幸的是,可供他们挑选的人实在太多了。
幸亏雷伯有飞机和轮船,所以他们得以用最秘密的方式把难民运到亚马逊尼亚。结果,雷伯建立王国的亚马逊尼亚部分地区,开始有点儿象个庞大的国际难民营。
既然必须以法学家冷静的态度、清醒的头脑、不偏不倚的眼光来看待事物,那么,对于正在努力创建一个国家的那些人来说,这正是对他们有利的过硬论据:这个国家是真正独一无二的,只要一踏上这片土地,一切种族和文化的差异,一切仇恨都会被忘记。
这无疑是一个梦想,但有时候可以相信它会实现……
“你知道埃塞尔这个人。”魏茨曼说。“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甚至不知道该对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