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见此心中先是一惊,旋即涌起几分感动。在这样的乱世里,不掠民的军队就已经很少见了,更别说李钦军这样宁可在大街上窝一宿,也不愿抢占民房的军队了。
“王师,这才是真正的王师!”百姓们传说着,巴陵郡由是大安。
对巴陵城的封锁一直持续着。李钦似乎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城墙上依旧挂着萧铣的梁字旗号,搞得好像一如作夕,什么没有发生一般。
到了第二天下午,李钦军的船队主力抵达,李钦手下的幕僚也随军而至,他们进一步完善了李钦的安排,让李钦从繁杂的文海之中解脱出来。
巴陵城由此而变得更加和谐了一些。
但这样的和谐,在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外紧内松,这就是眼下巴陵的状况。
时间转眼到了第三天黎明,在微微亮起的天色之下,一支士气并不高涨的军队从西北方向拖沓而来。
这是一支败兵,李钦在城头上用望远镜遥遥的看了,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的身份和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是萧铣的人马!他放弃了自己一半的军队,又在南宫海珠和窦庆后续的陆续追击之中,不得已弃船上岸,从陆路延转而来。
现在,萧铣的军队只有他最初的三分之一,能够坚持着来到这里已是他们胸中最后的一口气了。这些士兵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才坚持下来的吧。”
“真是可惜了!尽管我也不想给你们的伤口上再撒把盐巴,但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李钦故作哀愁的叹息一声,脸上却是一滴鳄鱼的眼泪也没有为萧铣所留。
毕竟,李钦有点儿虚伪,却还没虚伪到能够做作的为敌人落泪的地步。
他退后一步,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于一面旌旗之后,使了一个眼色给沈柳生。
沈柳生会意的点头。
等到萧铣带队来到巴陵城下的时候,他的亲卫开始叫门:“梁公回城,开门!”
“真是梁公么?”沈柳生上前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会,故作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还请主公见谅,眼下天色不明,为了巴陵的安全,还请主公上前让我看清一些。”
“你……”萧铣的亲兵劳累到此心中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安稳的进入城中,有一口热汤喝,有一张床睡觉,但不想沈柳生竟然还如此的麻烦。
这贼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守规矩了?
亲兵心里有些诧异。沈柳生的名声在梁军之中不是很好,贪财,好色,不守规矩,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人。大家也都是把他当成小人来看。如此小人一下子变了性质,确实让所有人一阵错愕。
“主公你看?”亲兵不敢擅专,当下回报萧铣。
萧铣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心中觉得奇怪。不过,他也没有想太多,当下纵马分开队形走到城下,冲着城头沈柳生大喝:“萧铣在此,尔等还不开门?”
这一下,沈柳生没有回答。
萧铣只听等一阵陌生的长笑,在城头上响起,旋即便看到城上的梁字青旗全部放倒,一面面书写了吴字的红旗显现在墙头。无数手持火枪,面无表情的士兵立于垛口之后,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不好!”萧铣大惊,想要拨马回逃。
当下,城上有人大喝:“开火!”
便听着身后一阵炒豆式的爆鸣声响起,无数的铅弹铺天盖地的朝自己射来。
“可恶!李元华,你这个混蛋!”萧铣喝骂一声,扬起披风,纵身闪避,试图脱离这一片被枪弹笼罩的区域。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急袭而下的铅子。尽管他身上扬起的披风,在真气的灌输之下为他挡下了大半的铅子,可还是有几发击中了他的身体。强劲的动能打得他翻滚几个跟头,狼狈的趴在地上,溅起了一片烟尘。
而他身下的坐骑,更是在一声哀鸣中被打成了筛子。
“主公!”萧铣身后的将士一片惊呼。
“没……我没事!”萧铣灰头土脸的站起身来,用手捂着自己胸腹之间的几个的伤口,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他恨恨的盯了墙头上那位已经站在沈柳生的面前的年轻男子一眼,压下自己的心底的恼火,换了一副平静的面容,放声大喝:“阁下真是好手段,这样就拿下了我巴陵城。看阁下的模样,想必在李元华军中也不是什么大将,怎么样投靠我吧!我认命你为大梁的前锋元帅。”
“哈哈!”那城楼上的男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顿时大笑起来。
萧铣微微一愣,心中明白自己想要劝说那人已是不可能了。
他还想交代什么场面之语,便听着那男子身后的沈柳生迈步站了出来:“萧铣,你瞪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位乃是吴公当面,你有眼不识泰山。如今我大吴天兵已至,夺了你的巴陵城,抄了你的老家。你现在已是丧家之犬了。还不赶快下马投降,更待何时?”
“什么?那就李钦?竟然如此年轻?”萧铣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
既然上面的人是李钦,那自己的一番挣扎便成了惹人发笑的蠢事。
萧铣当下低下头去,转身回阵,将自己的背后卖给了李钦。
不知为何,李钦并没有出城追击,只是命人在萧铣军的背后大喊:
“诸位梁军的兄弟们,你们的主公已经失败了,他不可能东山再起!你们若是不想再打仗的话,大可就此离去。如今巴陵城里一片安好,你们的亲人都在家里等你们呢。放下手中的兵器和家人团聚吧。”
声震四野,一浪高过一浪,萧铣军中之人皆尽听闻。他们不由得微微一愣,面面相觑,心中皆有触动。
“什么?”而萧铣听到这样的呐喊,哪里还不明白李钦所用的攻心之计。偏生眼下谁都知道他的老巢被人占了,根本连反驳都无从说起,只能恨恨的一咬牙对此来了一个充耳不闻。
当下,萧铣带兵继续南下,其间多有将士逃亡。所部两万余人,在三天之后,只剩下了区区八千不到。
因为恐惧李钦的水师会由洞庭湖南下进而抢占周边县城,他连罗县都不敢去,只能继续向南,抵达湘阴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萧铣得到了消息,说李钦麾下大将叫李靖的,在李钦引军西进的同时也带兵南下。
他与林士宏交战数阵,每一阵都大获全胜,进而攻略林士宏治下鄱阳、庐陵、临川、宜春四郡,迫使林士宏龟缩于南康一隅。
如今李靖已经拥兵十万,屯于宜春,南可进南康,西可略长沙,完全是一副对我们进行包抄的态势。
“看来李元华这一阵是想彻底的扫荡江南群雄啊。”接到如此惊人的消息,头痛不已的萧铣召集自己麾下的诸将汇聚于县衙大堂之上,一同商量接下来的行止。
“巴陵已经没了,我们下一步是南下长沙,还是西去武陵?”萧铣直白的征询大家的意见。
“主公,我建议我们去长沙。”萧铣麾下的右路元帅董景珍大声的说道,“武陵那嘎达,除了蛮子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对眼下的我们来说远不如长沙。若我们能够在长沙站稳脚跟,那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如果我们去长沙,可就要面对李钦、李靖、林士宏三方势力啦。无论是李钦还是林士宏,和我们都不对付!我们想在长沙站稳脚跟并不容易啊。”萧铣想了想眼下的局面,不由自主的叹息起来。
林士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当初自己就是从他手中夺取了豫章郡,两人之间可谓是旧仇。
而李钦则是完全的新恨,眼下李钦新胜,又在自己的北边和东边布置了大军,消息很担心,李钦会不顾一切的打来。
“到那时,林士宏对我见死不救,让我独自面对李钦的兵锋,那可就糟糕透顶了。”萧铣明白这一点,所以对南下长沙心怀恐惧。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前往武陵也是一个糟糕的选择,武陵位于位于湘阴之西,也在洞庭湖边上,也属于李钦水师的攻略范围,若自己引兵而去,只怕还没在武陵待上多久,便会遭遇李钦的攻击。
武陵不是一个大城,萧铣觉得那样的城池也许经受不了李钦军火炮几次轰击的。
“该死,我就没地方去了?”萧铣对此苦恼不已:“长沙和武陵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其中沟壑相连,紧简直能把一头苍蝇夹死。
“主公担心林士宏么?”一边的郑文秀看着萧铣紧皱而起的眉头试探着猜测。
“林士宏乃是枭雄,虽然这两年落魄了一点,但他的后台还是很厉害的。这家伙出身魔门,各种鬼蜮手段不少,和他打交道总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萧铣小声的说道。
萧铣是巴陵帮的二当家,和魔门阴葵派的合作也不少了,对于魔门里的一些人物,他也清楚。他自然晓得,林士宏实在是魔门在南边的安下的棋子。
“既然林士宏是枭雄,那他对时局应该能够看得明白。如今李钦如此势大,我们这些人若还不抱团取暖互相支援,只怕会给李钦各个击破。
林士宏身负魔门的使命,他肯定不愿意如此……所以,只要我们派人去说服他,应该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有林士宏和我们联手,李钦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李钦攻略江南,起目的是在杜伏威攻克竟陵之前保证自己侧翼的安全。李钦终究是要和杜伏威争雄的。
是以,只要我们能支撑一段时间,坐看李钦北上,我们也就有了喘息一口的机会。”
作为智谋之士,郑文秀听了萧铣透露出来的情报对林士宏和李钦做了一番分析。
“所以……我们还是前往长沙?”萧铣瞪大了眼睛。
“只有去长沙我们才有机会。到别的地方,我们就是真的完了。”郑文秀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自己麾下的两员大将做出了相同的判断,萧铣明白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决定了。当下,他站起身来直接拍板:“好,那我们就去长沙!”
………………………………
第八十七章 定行止北攻南守
大业十四年六月,李钦收纳窦庆,奇袭巴陵城,迫使萧铣南撤至长沙。
时,李靖领兵占鄱阳、庐陵、宜春、临川四郡,聚十万兵压林士宏于南康。
萧铣为求自保,遣使者于林士宏会晤,双方密谈,签订盟约,守望互助。为表诚意,萧铣从郴县撤兵,将桂阳郡让给了林士宏。
萧铣和林士宏联合聚兵十五万有余,防守长沙和南康以防备李钦的进攻。
“一群败将和弱者的联合。主公,照我的看法,我们现在就该急速南下,一举剿灭萧铣和林士宏这两个没有眼力的家伙。”在巴陵城的梁公府里一名身形修长,体格匀称的年轻武将大声而激动的说道。
他是长枪将古俊,本是沈法兴之子沈纶的部将,在沈法兴归顺李钦之后,被李钦选入军中,最终脱颖而出,成为神机三的统领。他是一个相当勇猛的人,只是个性稍微固执。
此时从南边传来的最新情报刚刚传到李钦手中。知道林士宏和萧铣已经联合起来的他把自己的手下召集起来,商讨应对眼下这种局面的办法。
李钦让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很多人都认为眼下应该一鼓作气,直接干掉林士宏和萧铣,就像刚刚在大堂上那名年轻将领所建议的一般。
连战连胜,让大家士气高涨,他们都认为萧铣和沈法兴不堪一击,眼下正好趁热打铁。
听着大家一致的建议,李钦也有些心动。
然而刚刚加入李钦军的岑文本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主公,我认为我们不能直接南下攻打萧铣和林士宏。”
岑文本是在长江水战之后,加入李钦军的。当时他因窦庆突袭已是而被萧铣怀疑不忠,而关押起来。
后来萧铣南逃,走得仓皇,将关在船舱底部他遗忘到了永远。岑文本在船舱底被饿得晕头转向,直到李钦军打扫战场,他才被解救出来。
经此一事,岑文本心中对萧铣再也没有任何忠诚。他见李钦军容鼎盛,便答应了李雅的邀请,进而加入李钦军中。
来到巴陵城后,岑文本与李钦交谈,李钦欣赏他的机敏,便委任他为参军从事,收录于自己身边为自己起草相关的文书,为自己参画军事。
眼下面对众人一致的看法,岑文本却提出了并不相同的意见。
“怎么说呢?”李钦不解的望着身体稍显单薄的岑文本,平静的询问道。
在经历了长江水战的那一场变故之后,岑文本受了不小惊吓,他本来就是一介不会武功的文人,眼下受了惊吓又饿了数日,整个人都变得非常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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