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便见床尾坐了个细眼长眸的美人儿,这着实是个不小的惊吓,于是醒来后的明月赶紧一骨碌缩进被子里:“你怎么在我房里!”
白天光想着不正经的事儿,夜里头就数他最精神!
“有事要同你商量。”萧美人锤了锤期间被某人当做枕头抱着的小腿,认真道。
“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半夜三更要商量的事儿准不是什么好事!
萧美人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继续道:“明日我打算在后花园宴请慕容。”
“……”明月的睡意被驱逐殆尽。原本浑浊的眸子在红火的烛光中变得沉静,她慢慢的眨了眨眼,平淡的说出四个字:,“与我何干。”
与我何干。这就是她睡了一觉得到的答案。早已是分道扬镳的人了,如今再出现也只是红尘过客,反正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有交集,她又何必巴巴的放在心上,弄疼了自己,还讨不着半点好处。
想着,她挥着袖子嫌恶道:“若是为了这个,你还是赶紧去睡觉吧。”
萧美人闻言只轻轻一笑:“好。”
吃了定心丸,总算是能安心的合眼休息了。
***
翌日。
日光大好,秋色初开,温柔的光线将院落里的枫树也装点得金光灿灿。慕容换了一身清浅的月白色夹袄,衬着他的肤色,端看着翩若惊鸿。
看得出来为了今日的小宴,他特地精心的打扮了。
萧美人已在盛放的菊花前等候许久,见他如约到来,伸手道:“慕兄请坐。”
“多谢萧兄。”慕容在左边的位置坐下了,一边略微着急的环顾四周,看面前的位置,应当有留着明月的那份儿,莫非她还是在躲他?心中一阵刺痛,慕容面上却是浅笑着发问,“客人还未到齐,萧兄不再等一等?”
“不必。”今天的事不能说与明月听,这张席子本来也就是专门摆给他看的,“她身子不快,不宜待客。”
“她身子如何?”一听到这句话,慕容首先乱了阵脚,可旋即便又收住了不该露出的焦虑,顿了顿补道,“听韩太师说,近来宫中瘟疫流行,我只是怕这病传到宫外来。到时候医治起来可就更麻烦了。”
萧美人夹了一块羊肉,仔细的蘸了醋,放入嘴中细细的嚼咽着,等吞了这鲜美的肉,他才怔惊道:“宫中染了瘟疫?”
“可不是。”慕容适时的露出担忧之色,“就连皇上也高热不退,连着几日带病上朝。不过今日萧兄请吃酒,咱们只聊闲话,不谈这宫闱里的事务。”
举杯吞饮的时候,慕容笑靥动人。酒液顺着他的喉管而下,胃里顿时火烧火燎得难受,他轻叹自己真的是不胜酒力,一杯下肚便已这样的不舒适。可是一想到住在这屋子里的明月,他不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他想见她。
萧美人挑了挑眉,明白他话中之意:“好。宫中的事萧某也不屑嚼那舌头,不如,我们来谈一谈慕兄上番跟我提起的杨柳渡?”
“杨柳渡啊。”慕容笑了笑,正欲夹菜的筷子放下,目光忽然变得深邃冷冽,“十年之前,那里可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他果真是知情的。萧美人压下心尖的兴奋,起身问道:“什么大事?”
“十年前杨柳渡的芦苇丛里头,曾发生过一起命案。死的人是位十多岁的贵公子……”慕容挑字拣句,尽量隐讳的说给他听,“我亲眼看见的,那孩子被挑去了手筋脚筋……抛在浑浊的污水里头。”
萧美人凌厉的看着面前的翩翩公子,也便将话挑开了说:“你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孩子。”
“是。”慕容淡定的点头。继而他离开座位,掀开衣袍向萧美人跪了下来,“慕容愿意协助公子夺回江山。”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为了家人。”慕容仰起头,面上有浅浅的笑意,“为了能尽早一家团圆。”
他并不是圣人,什么江山社稷,家国利益,于他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捉不住绑不牢的东西。所以慕容这样做,也不过只是出于私心。
萧美人负着手,这件事他需要谨慎思量,正欲开口,忽然听到一阵尖利的惊叫声自不远处的厢房传来。
“救命啊!救……命!”
“明月!”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两道惊呼。随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同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娇夫养成之三十八
就在后花园宴席上的人刚落座的时候,明月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走进萧美人的房间。
嘴上说是不在意,实则她也想听一听这两个人究竟有什么事可商量的,一个是心怀鬼胎的黄鼠狼,一个则像高傲不拘的公鸡,总之,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是没安好心。
指不好两人正在偷偷的合计着怎么把她给瓜分了呢。不行,这次会议她也得参加!当然,还得“偷偷”的参加。
越想越不安心的明月于是披了斗篷,揣了一兜的零嘴,途经萧美人房间的时候很自觉的“顺便”进去看了看是否有可蹭的糕点。昨日萧美人那炮竹一放,果真不是虚的,到了夜里,百姓们就自发的排队送来各色的土特产和小点心。堆放在他的房间,叫她好是眼馋。
可谁知她一进去,便被人扼住了脖颈。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揩油不成,倒成为人质了。脖子上的手冰冷如铁,却在发觉她是个女子之后指骨放松了不少。明月呼出一口气,哪里还敢再做挣扎。
这时身后的人被床头上的锦盒吸引了过去,小心的持着她的身子,慢慢走向床榻。显然此人潜进萧美人的房间是在寻什么东西。
明月脑中飞转,立刻狗腿的问道:“大侠,您在找什么?一个人找不如告诉我啊,或许我能帮上你!”
“……”身后的人无语的微微僵硬,抓住她脖颈的手蓦然松开,转而覆上她瘦削的肩膀。明月立即从被他反掐着的姿势变成了侧揽在身旁,这会子只能看见搭在自个儿身上的那只手。
玉质葱白,纤盈柔软。好一只不染污尘的纤纤玉手!看得人好想……咬一口。
脑中这么想,明月当下便也这样做了。咧着八颗牙齿,张嘴便往那人的手腕上咬了下去!牙齿咬到了骨头,明月抓准时间,松嘴便嚷:“救命啊!救……命!”
***
“明月!”
明月有危险!听着那凄厉的声音,萧美人心弦紧扣,脸色顷刻变得很差,借着酒桌便直蹬上屋顶。只这片刻的功夫,他便淋了一身的冷汗。
都是他的错,他怎么没想到韩老贼会在这个时候派刺客来?连日的安平让他太过疏于防守。
半跪着的慕容亦是心中一沉,旋即撩开袍子拔腿便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这个时候他只怨自己不会轻功,他恨不得能如萧美人一般飞檐走壁,马上出现在她的面前。摒除不会轻功,他还伤着一条腿。小腿上嵌入骨肉的伤口每迈动一步都会带来刺骨的疼痛。就如有一把刀子,生生刮过那血淋淋的白骨。
慕容咬了咬牙,忍着痛楚一口气跑出了矮木丛。
飞上屋顶的萧美人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很快便又镇定下来,依照判断,声音是自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他凛了凛浓眉,只用了几个利落的跟斗便翻落在屋前的空地上。
萧美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踹开大门。
“萧美人小心!!!”
明月的声音就在耳边。
可迎面飞来的暗器实在太快!萧美人只觉肩头刮过一束疾风,一枚白色的飞镖已紧挨着肩膀寒猎猎擦过。披散着的长发被削断了几根,那飞镖穿透了衣裳,直钉在明月居的大门上头。
明月仍喘着气,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惊险!若是萧美人站得偏了,只怕这枚飞镖刺中的便是他的喉头了!
还好,他没事……
萧美人快步走进来。房中哪里还有刺客的踪影。只有明月被反捆在椅子里。
“明月。”萧美人低声的唤着她的名字,眼睫轻眨,“我来了。”
这个时候煽什么情啊!!快给老娘松绑先啊!明月淡定的白了他一眼,扭着脖子示意:“我的手!”
“……”不解风情的女人……正常家的姑娘不是应该哭得稀里哗啦,顺便以身相许吗?瞧她的神情,明显是个身强体壮的女壮士。
稍迟片刻慕容也赶到了门前。
因着途中摔了一跤他才慢了半分。慕容满怀紧张的跑到了厢房,却见房门大开,屋里头,萧美人正半蹲着为明月解除捆着她的手与椅子的布条。
看眼前的情况,这里是用不着他了。慕容无奈的笑了笑,这才察觉到腿上疼的厉害。可是他并未停下来处理伤口,方才虽在远处,但他瞧得真真切切,有一枚暗器从厢房中飞射而出。位置应当就在他的身后。
慕容扶着左腿,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向明月居。
和暖的日光下,白色的羽毛有如凤凰的羽翼,深深嵌在朱色的柱子里。他用力拔了下来,仔细一瞧,当即觉得奇怪:“这羽毛……好眼熟。”
他记得当初在琼楼的时候,明月的发间也曾别着这样一根羽毛。指尖捻动飞镖,他暂且抛却杂念转身走向对面的房间。
明月已被松了绑,扭着发酸的身子跳了跳。
“有没有伤着?”萧美人却十分担心,摁着她左瞧瞧右看看,最好是扒光了她做个全身检查才肯放心。
“我没事!”明月撸起袖管子示意,“倒是那个小贼被我咬了一口!对了,萧美人,这几天你要小心一点,我看那个人身手不错,这次没得手,下一次他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嗯。”萧美人听她唠叨的说着,唇边却开心的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担心我。”
“我……我哪有!我只是……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们江湖上的人,从来都是这么讲义气的!明月握拳给自己辩解。
扭头却发现萧美人根本没有在她的解释,只磨砂着手中的布料,神色不妙的环顾四周。
“他并不是没有得手。”走到桌子旁,萧美人掀开了香炉盖儿,“他下了药。”
明月急忙凑过去瞧,香炉里搁置了黑色的粉末,这会儿没点上,不过味道也甚是好闻,她忍不住拾起一些凑近鼻尖去嗅。
“别闻。”萧美人蹙眉,压了嗓子,“这里头混入了迷药。”
“迷……药!”
“嗯。”见她依旧没有放下的意思,萧美人又挑眉笑道,“你要是喜欢可以点上。不过你晕了之后,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对你做些什么了。”
明月慌忙抖落了指尖的粉末,然后扯起他的袖子抹得一干二净:“你这个……宇宙无敌全自动渣!”
“咳咳。”
一声清咳,将屋子里正有说有笑的二人都从欢快的氛围中震醒。
迷蒙的天光胧在慕容的身上,将他的容颜衬得有些不切实际,月白的衣衫仿佛虚无缥缈的云裳,他苍白得好像随时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明月别过头,看见了他。
他亦是闪着眸子盯着她看,眼中有清澈的笑意。
慕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握着飞镖走了进来:“萧兄请看。”
萧美人只手接过,一时脊背冒出了层层冷汗:“……白凤凰!”他一直以为慕容才是白凤凰,纵然没有证据,可是他对这点坚信不疑。回想起来,慕容中的那一箭却是冤了。
“嗯?”就在萧美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慕容也皱起了眉头,“萧兄,你手上的东西,可否借我一看?”
“请看。”
这是一块白色的丝帕。慕容将它掂在手里,反复的看了几遍。许久,他才松开眉宇,眸光闪烁:“若是我没看错,这块帕子是我的。当初明月嫁过来的时候,我从银绣坊特地……”
说到一半,他才察觉到失言了,于是兀自苦笑:“这帕子一年只产三块。你瞧这儿……还有银绣坊的标记。”
“所以白凤凰是八婺之人?”萧美人不舒服的咳了一声。
“未必。”慕容摇头,“也许是另外二人。我们只要查一查另外两块分别是被谁买了去,也许就有眉目了。”
当中一块收入了他的囊中,那么……就数两广的杨家最有嫌疑。萧美人揉着眉角:“这件事暂且放下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月的安危。”
“是。”慕容点头赞同,“我手下有几个拳脚了得的,不如指派过来……”
你以为我傻啊!指派过来把她给掳走么?就算他们乖乖的,那也难保养了一群白眼狼。萧美人当下否决:“不必。这几日我来守着她。”
慕容顿了顿,微微笑道:“好。那就劳烦萧兄照看着明月了。还有方才席间一事,不知萧兄考虑的如何?”
“此事我还需再仔细斟酌。”只是……为何是劳烦他看着明月。听慕容的语气,倒好像自己藏掖着他的东西了。萧美人觉得他们俩合作这事儿,八成没门!每次看到慕容,他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