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林还穿着白天的那套僧衣,只是看起来好像比白天要脏了许多。
他嘴角耷着,看向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人,幽幽的说了一句,“小花姐,我不开心。”
☆、九章 (1)
第九章京城变天
“你?你怎么进来的?”白怡惊的不轻,尤其是她现在只穿了中衣,虽说胳膊腿都遮着呢,可总归于理不合,这小子也太莽撞了,被人知道可怎么办。
“翻墙进来的。”明林实话实说,没提这院子里侍卫太多,他轻功不到家,最后还是暗七和暗八一起夹着他飞进来的。
“大晚上的,你翻墙干嘛啊?”白怡这会儿穿衣服也不是,赶人很突兀,又不能就这么说话,只好把被子往身上围的更严实了些。
“想见你,走大门怕给你惹麻烦,就翻墙了。”明林实话实说,站在门帘的地方看着有些可怜。
“你……真是服了你了,你坐吧。”白怡指了指内间唯一的一把圈椅。
明林看看那真丝坐垫,再看看自己的脏衣服,摇了摇头,“我衣服脏了,不坐了,就这么站着吧。”
“没事,明天洗洗垫子就是了,你快坐吧。”白怡又指着那圈椅。
“我不坐……”明林走到床边,“我站着吧,这样离你近些。”
白怡心里无语的笑,大晚上的离那么近干嘛啊,“你来找我,是有话要说吧,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明林听不见她心里的话,走的更近了些,小腿碰到了床架子板,低着头对围坐成一团的白怡说,“我很难过,心里很难过。”
“为什么?”白怡仰头看他。
“你说你要嫁人了,我想着以后可能不能见你了,就很难过。”明林之前一直把白怡当暖阳公主一样的姐姐看,可是暖阳公主嫁了人还是他姐姐,他还是能和她见面,能彼此关心;白怡不一样,白怡如果嫁人了,大概就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怎么会见不到?我如果嫁给李渊,我们还是一家人啊,他是你舅舅不是么?”白怡说到最后,声音弱了下去,自己也觉得不合理,“也是,你毕竟在寺里,来往的机会少了些。”
而且她一旦为人。妻甚至为人母,也不合适去山上找明林玩了。
她的沉默让明林继续之前的话道,“所以我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就跟有人拿了个小勺子,挖西瓜似的把我心里最中间最好吃最甜的那一块给挖走了。”
这比喻,说的白怡都跟着一起心颤。
“我都已经走出去二十里了,哦不是走的,是骑马,你会骑马么?”明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白怡,看她摇了摇头又说,“没事,以后我可以教你,我已经会骑了。骑了二十里地,心里难受的太厉害,我就掉头又回来了,你能帮帮我,让我不那么难受么?”
白怡从来没听人问过这种问题,她甚至连他的问题都没搞懂,更别说怎么回答了,她反问,“我要怎么帮你?”
明林只是想着自己因为她难受,有果必有因,要解决果就得先寻着因,所以才跑了过来,现在白怡这么问,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依旧是一脸难过,“我也不知道,可你见识的多,我想你可能会知道。”
白怡除了攥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明林想起来在安城的时候,萧钦拿白怡的身份吓唬她不让她走,那次白怡也很难过,难过的都哭了,那时候他想安慰她,白怡怎么说的来着?
白怡亲了他一下,跟他说安慰人的时候这样比较有用。
现在明林觉得自己难过,白怡不安慰他,他有些生气,所以他打算自己寻求安慰。他俯下。身子,两手捧着白怡的脸在她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亲完以后去看白怡的神情,只看见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见鬼似的吼他,“你疯了?”
明林手还放在白怡脸颊上,她说话的时候手掌传来细微的颤动。明林觉得亲她和上次她亲自己的感觉差不多,都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他现在心里充满了不安,就像又一次要被最亲近的人抛弃一样。
屋里的那截蜡烛终于烧到了末端撑不住的灭了,屋里一片漆黑,白怡差点喊出来。
明林把手下移,捂住了白怡的嘴没让她发声。
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夜色,白怡也不顾得拉着被子了,松开手去推明林,把人一把给推倒在地上,“今晚的事我当没发生,你赶紧走吧。”
地上冰凉,明林坐在那里有些委屈,上次白怡亲他的时候他就没推倒她,他不服气的站了起来,温和了那么多年的脾气下掩藏着的幼稚无礼都一同爆发,他站在白怡面前也伸手推了她一把,反正她身后是床,推倒了也不会像他刚才跌的那么疼。
白怡一时不查被他推倒,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撑着坐了起来,低声训斥他,“你真是不可理喻!”
她那个“喻”还没说完,明林又是朝着她肩膀一掌把人给推倒,气哼哼的告诉她,“这是上次你亲我的时候我没推的那一下,我们扯平了!”
白怡火气上涌,跪坐起来,披散着头发就是一头撞在明林肚子上,成功的把人再次掀翻在地,“谁跟你扯平!”
明林这次直接半躺在了地上,好在床前空地大,他没磕着碰着。
白怡坐在床上,明林躺在地上,两个人都在气呼呼的喘粗气。
这么过了一会儿,明林忽然出声,“地上凉,我的背硌的疼。”
“谁让你躺在那里的。”白怡这会儿气也消了,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很愚蠢,有些脸热,好在屋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明林翻身爬起来,径直坐在了床边上。
“哎你这衣服这么脏怎么直接就坐上来了啊!”白怡嫌弃的训他。
明林沉默了下,问道:“那我脱了?”
“……”白怡简直是要气笑了,“算了明天让他们洗吧。”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谁都不说话,就在白怡以为明林会不会坐着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知道我这样想很不对,可我真想你永远不嫁人。”
白怡无奈的低语,“哪有你这样的,你也想暖阳公主永远不嫁人么?”
“不,不是这样的。”明林摇头,“她嫁了人会幸福的话我就想她嫁,不开心的话就不想她嫁。”
白怡又问:“那你是觉得李渊不好,我所嫁非人,所以不想我嫁?”
“嗯,对,是这样。”明林答的极快,好像终于找到了借口,可没多久又出声,“对不起小花姐,我刚才撒了谎。我觉得李渊人挺好的,你嫁给他确实很好。”
“既然都很好,那你干嘛不让我嫁。”白怡简直想翻白眼了。
“可是那样我就不好了。”明林的声音简直像要没有了,他极快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想去寺里么?那,那我下山来好么?”
“什么意思?”白怡不太确定,“你这个下山是说出去游历么?”
“嗯!”明林坚定的回答,“我们可以继续去游历江湖。”
“可我想成亲,想生个孩子,想和夫君孩子一起吃饭休息,一起嬉戏玩耍。我很多年没有家了,我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家。”白怡叹了口气。
明林听她说的那些话,觉得好像比起四处云游更有意思,他是这么想的,于是脱口而出,“我也想。”
白怡当然知道他也想,可他想归想,身为这个国家的仙灵,他根本没办法自己做主。她摇摇头,“明林,你难道还能还俗么?”
明林想了一会儿,“我还俗的话你就不嫁给别人了么?”
白怡觉得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问自己要不要嫁给他,也没犹豫,比起和明林一起可能遇到的种种阻碍,还有那可能根本就是镜花水月的念头,嫁给李渊是更好的选择,“在你还俗之前我可能已经嫁人了。”
明林这次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他好像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自己的无理取闹,因为舍不得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不顾她的想法强行耍赖。
他站起来,白怡感觉身边的暖意一下子减少,然后看着明林一步步离开,什么话都没说。
朝堂上,因着五皇子的死,也因为三皇子在赈灾中表现良好很得民心,一封封恳请圣上立储的折子堆满了御书房的案子。
皇帝随手翻开一本,看见又是请求立太子的折子,心烦意乱的扔到一边,叫大太监上前来捏头。
“你说,他们是不是觉得朕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老三就那么优秀?”
大太监也没停下手,从潜邸跟着一路走了这几十年,他比后宫的妃子还要了解圣上的脾气,只捡着好听的话说,“三皇子表现的再好,再优秀,那也是您的儿子,是您教导的好呀,您瞧瞧这一桌子的折子,您每天就睡两三个时辰,臣子们这也是怕您太过劳累了,这才想着立了储君替你分忧不是?”
“哼。”皇帝闭着眼冷哼一声,“这没立的时候一个个还知道忠君、孝顺,真要是立了,止不住有些人这心就要大了。”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的书房里,三皇子温漓正烦躁的在屋里走着,“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金架上蹲着的鹦鹉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温漓肩上,学着他刚才的话。
“这会说话的鸟,以后谈事的时候还是别放屋里了,可不比人的嘴严啊。”李渊把玩着温漓送他的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想着这种精巧玩意儿暖阳应该会喜欢。
“王三,把这破鸟拿出去!”温漓高声朝着门外喊了句。
“破鸟破鸟,破鸟破鸟。”鹦鹉也不知道骂的是谁,就被端着出了屋。
温漓坐在李渊身旁,压低了声音问他,“承远,你说父皇,他想干什么?”
“圣心难测,您的那些幕僚可有什么高见?”李渊声音里透着恭敬,选择扶持三皇子,便是因为这人最沉不住气,好拿捏,手下又是一群废物。
关键是年纪合适。
“他们就是分赏的时候头头是道,真要出点主意了屁事不顶,居然还有人说让大将军去向皇上进言的,这,这都什么烂主意。”温漓这么说着,却还是偷偷瞄向了李渊,“承远啊,不过你也跟我透个底,父皇的心我揣测不到,那大将军的心思你可能揣测清楚?”
李渊放下匕首,回视着温漓,“殿下大可放心,我父亲最是忠君,谁坐在那位子上,他就忠谁,我能做的,便是让他在您登上大宝之后再赶到,那时候您已经是新君了,他自然也就忠您了。”
“大宝”、“新君”,这些字眼像是让人上瘾的毒一样蛊惑心智,温漓拼着最后一分理智迟疑,“其实,其实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就……或许我们可以再等等,等父皇把那个位子交给我,名正言顺的交给我。”
“等?”李渊笑了声,“我们这不是就在等么,等圣上的一个态度。如果圣上这次的奖赏是东宫之位,那自然最好,父慈子孝,您慢慢接手这江山;可若是圣上只是给您封了王呢,再不济,说不得就是赏点金银田庄的,您还要等么?举国各地出现天灾,这机会您上哪儿等?圣上年富力强,十二皇子才刚过了百日宴,过个二三十年,您的弟弟们正值好年华,您呢,可还有现在的好名声和好借口?”
“是,是,你说的我都知道。”温漓又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就等这次封赏吧,我不信父皇一点儿都不疼我,再等等,等等……”
从三皇子府离开的时候,李渊厌恶的弹了弹衣服,唯恐把这府里愚笨的气息沾染在身上。温漓还想着天家真有父子亲情呢,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就上头坐着的那位,最是冷血无情,连亲儿子说扔都能扔了,若不是因为温凉和江龙王同日生辰,被传是龙王转世,能帮着稳固他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只怕就一个“克父”的名头也够温凉死好几回了。
这一位,谁都不疼,心里只有他自己。
因为那日醉酒后说了不该说的话,暖阳许久没再见李渊了。她是醉了,可醒来以后没忘利索,醉的时候说了什么一清二楚。
在家里摆弄着侍女刚剪的花枝,听见下人通禀说李渊拜访,暖阳手一滑,被树枝上的突起划破了手。
拿帕子擦了擦止住了血,暖阳急忙往正厅里跑,快到门口的时候才理了理头发,缓缓的走进屋。
李渊正背着手看案子上摆的一件琉璃器,听到她的脚步声回头一笑,“听大嫂说你好些日子没进宫去陪柔妃娘娘了,我正好路过公主府,就来看一看,怎么,最近忙什么呢?”
他一句没提那晚的事,暖阳也高兴也不高兴,自己在主位上坐了,招呼道,“你想喝点什么,酸梅汤还是雪梨汤?”
李渊就近坐了,“随意。”
“那就杏仁茶吧,正好我想吃了。”暖阳吩咐下去,立马就有侍女端着两碗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