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庄威严,优雅不凡。
即使没有与人类相似的地方,但这身影仍旧带着堂皇的气度……而这威严,衍生出某种无形的压力——与白龙那种狂暴的仿佛要让人失神的威慑不同,似乎只是将视线集中在他的身上,就会涌起一种忘我的冲动,想要向他膜拜。
声音突然响起了。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可以让听者心旌动摇……如此的冰冷,音节的转折和抑扬顿挫又经历过无数的练习一般。优雅的无懈可击。却又完全没有任何的方向感——因为他是在人类的心中直接响起。唯一遗憾的,或者就是爱德华完全无法理解那短短的一句话之中的含义。
幸好对方似乎还有着一些交流的打算。下一次响起的,便已经是用通用语词汇组成的句子:“不请自来的客人,莅临寒舍,有何贵干?”
要回答吗?但这似乎有些不对吧?这里是它的居所的话,那么他是……
“巫妖……”
这个突然出现的存在毋庸置疑的,具有着高度的危险性……绝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对象,更加可怕的是,就在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之前,圣武士已经用一个惊讶的低语点出了一个似乎是名字的词汇。也彻底的结束了对话的可能——
爱德华眯起的眼睛终于猛然瞪大,那深邃的瞳仁中所夹杂着惊疑化为不敢置信;他微微张开嘴,额前的发丝在不经意间轻轻垂下。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但猎人并未注意这些细节,他绷紧神经,一种战栗掠遍全身。
擦泥煤的!
巫妖是什么东西?那是大名鼎鼎的邪恶亡灵,那是亡灵的顶峰,最为可怕的不死生物,最为邪恶的邪恶……拥有一大串诸如此类的名头的跟巨龙并列,在床边故事里面充当邪恶boss的存在!
要如何做?战斗吗?
别开玩笑了……咯咯咯……
牙齿微微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即使如何咬紧牙关,也没法制止住那种丢脸的反应,爱德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盯着那个逐渐靠近的身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仅仅几秒钟,疯狂涌出的汗水就浸透了后背。他很想逃跑,可是过度的恐惧让他全身冰冷。
在他前后两次的人生之中,还是头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觉。
恐怖的感觉。
而这时,那个声音仍旧在不断的响起,丝毫不乱的传进他恐惧的心中:“一个人类,能够有这样的决断力殊为不易,你的能力或者低微,但假以时日,说不定倒是可以有些发展……不过,算是幸运或者是不幸?你或者更加适合献祭上你的躯体,成为我们的一员。”
这段话很奇怪,没头没脑,不像是对话而更像是评论,又有点招揽的意思,如果没有那个刺耳的词汇的话……
爱德华在悄无声息的后退,与一个成为了巫妖的施法者在这个空旷的空间之中面对面,无疑是一种找死的行为,但少年身后还有一具龙的尸体……这种魔兽的尸体,对于魔法能量有着天生的防护和扰乱作用,又坚韧油滑,无论是什么样的魔法,都应该可以……
脑中仅仅一瞬的思维被打断了,跃在空中的爱德华,眼瞳猛地收缩——时间似乎被拉长了,他发现眼中的整个空间正以我为中心扭曲变形,然后便是杂乱无章的尖声厉啸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个尖叫都针刺一般扎进脑海!百次千次……那可怕的感觉让他张口狂吼,却也听不见任何自己发出的声音,感受不到任何的事情……
唯有无边的黑暗,瞬间袭来。
第二十九章脱困
穿凿的疼痛,刺戳的疼痛或者是揉捏的疼痛……所有的痛苦令人窒息的混合在一起,像燃烧的蜡一样溶解,又向着四处蔓延。
但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种疼痛是直接出现在人类的脑中的。就像是有个什么家伙在其中大闹,那可怕的痛苦一时间已经让人无法意识到疼痛——更多的是天旋地转的窒息,胃部蠕动,似乎要挤出其中所有的存量,身体似乎在聚集力量但却又没有任何回馈的感觉,脑子胡乱的指挥着,想要用手脚抓住什么以支撑身体,却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深邃痛苦的黑暗。
……
“带去脑……”
“……宿主……提高个体的力量……天赋的突变者。”
“看上去……并不是很……奥术天赋……”
“脑池……花房……建设……”
“主人的命令……”
黑暗就那样笼罩,似乎永远也不会退去……
然而意识似乎并没有就此完全的陷入停滞,细微的疼痛仍旧在延续,它们流窜,它们凝聚,变成了可以称呼为听觉与感觉的东西……
能够感知到东西是模糊的,而缓慢运动的意识,却难以如常的分析出那些所模糊的声音的含义,微弱的,只言片语的词汇,被下意识的送进记忆之中。然而似乎也有着一些好处——这些声音正在刺激着思维,像是一种清凉的风,将那些痛苦的感觉渐渐地吹散。只有身体,似乎漂浮在天空之中。
许久之后,黑暗之中开始泛起了一丝的光火。
逐渐的明亮,闪烁,最终从模糊的硕大光斑,逐渐还原成为巨细而微的影像……窄长的罅隙中,闪烁着光芒的暗影。灰色,黑色混合成为岩石的粗糙表面,在视线的远端呈现。
爱德华发出了一个低微的呻吟。
精神终于完全回到了身体,他慢慢地睁大眼睛,试图活动身体——很困难,已经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在恢复。但肩,肘,手腕……所有原本能够活动的部分都被某种力量限制住,只能微微挪动不大的距离,小心的抬起脖颈和上半身时,便能注意到那是一些宽阔的皮带一样的东西,遍布上臂大腿和腰的所有关节部分,甚至脑袋下面都有半环形的金属卡住位置。
被抓住了啊。
微微舒出一口气,猎人尽量的抬起头,扩展自己能够掌握的视线。
似乎是被束缚在一张床或者平台上……被一块亚麻布盖着的身体近乎赤-裸,所有的武器,防具,工具,甚至腰带和鞋子都没有留下半点——唯有还套在身上的内裤的触感,让少年稍微安心了那么一点儿……
但值得庆幸的恐怕也只有这一点点而已。
周围的空间很广阔,空气湿冷而粘稠,带着一种奇奇怪怪的腥气。而眼中那些闪烁的光亮,是天顶上摇曳的水光——只要稍微偏过头去,便能注意到视野之中似乎有一座巨大的池塘,池中有水,水面澄清……得带着一种奇妙的蓝色,仿佛散发着光泽,隐约似有红色的鱼儿在游动,
不,并不是蓝色,而是参杂着一些说不清是什么的彩光。各种各样的光泽在粗陋的岩石上跃动,无可挑剔的诠释着瑰丽的含意,忽明忽暗,好像是反射,但是又好像在发光,如同笼罩在一层闪耀地宝石尘埃中。
雕刻在四壁上,闪光的线条在这水池的边缘勾勒出无数的纹理,它们都是平直的,却用不等的粗细,组合成为无数繁杂深奥的符文,再组成巨大的阵势,光芒就在这法阵之中缓缓的流淌着。将之渲染的仿佛流光溢彩的水晶。
但接下来,视线转动时,少年的瞳孔,一瞬间就已经收缩如针!
房间之中剩余的空间似乎同样也是一座水池,稍微小些,并不闪烁,因此有些不大起眼,尤其是它的水面,被一些事物填充。
似乎是一片植物,有叶片分布在周围,组成茂盛的植株,小草似的摇曳,星星点点的荧光花瓣舞动着飘落。这美丽的花朵……很大,仿佛葵花一般的硕大花盘部分扭曲着,不见花蕊,但其中古怪的结构,诡异的拼凑出了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类的面孔!
而且那面孔,还在不断的蠕动,变化!
不,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者也并不奇怪吧。
然而在那一瞬,猎人同时捕捉到那些承载了这些简朴的花朵的花盆……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奇异的造型,并不精致,甚至大小不一,形状也不一致。然而却足以让人油然升起再熟稔不过的感觉。
一瞬间,似乎有一道诡异的阴寒从少年的脚下直冲头顶!又仿如闪电在身体之中游走,胃肠痛苦的痉挛着,要将其中半消化的食物一起从口中推出,而全身所有的肌肉,都在这电流之中颤抖不休!
极端的恐惧再一次降临了。
如果说,不知多久之前,在看见那个怪物时,能够感到无以伦比的惊恐的话,那么现在缠绕着爱德华的便不只是那种惊恐,还有反胃,还有烦恶……
出生之后不知多少次,少年曾经为了自己良好的视觉而自豪,甚至在不久之前,当发现黑暗对于他不再是一种阻碍时,他的心情更是按耐不住的狂喜——那狂喜仍在脑中徘徊不去,但此刻他的内心中却极度希冀自己看不清眼前,是个近视,不,是盲人才好……
因为他注意到,那些就在他身边不远的水面中的物品,并不是什么花盆,而是一个个的人类!
因为他注意到,这些四肢被捆扎,身体被放置在水中的人体,距离他最近的几个,就那样低着头,原本是头盖的地方,却已经被削掉了一片,露出其下白生粉嫩的,微微抽动肉块!而那些植物的茎,就是从那柔腻的肉块之中伸展出来!
因为他注意到,……即使这些人已经被捆扎成为‘花盆’的模样,眼光呆滞,身体僵硬,可他们的胸口仍旧在微微起伏,仍旧在呼吸!不仅如此,那些从他们头顶延伸出来,花盘之中的人脸,都是与这些宿主一模一样的东西!而随着花中的人脸随意做出各种表情,宿主的人脸也就跟着照做……
时而痛苦,时而欢笑,时而惊恐,时而痴迷。
可他们仍旧活着!
自己,是不是也将要成为它们之中的一份子?还是……已经成为了它们之中的一份子?
这可怕的认知,让爱德华几乎忍不住放声大叫,可是最终,他发出的声音却不过是细微的仿佛苍蝇的嗡鸣——试图活动而又被某种东西牢牢困锁的四肢抽搐……带出吱吱咯咯的声音。
猎人紧紧地闭上眼睛,眼睑酸痛,紧紧地咬住牙,牙龈酸痛,挣扎带来的紧勒让身体各处都在疼痛!只是这种疼痛,帮助他让精神慢慢地冷静下来。
或者应该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使是死亡距离自己已经前所未有的近。
这个时候发出声息已经毫无意义,挣扎也是徒劳,但若是惊动了什么东西,反倒会成为最大的麻烦,要冷静地思考,要快,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逃离这种困境!他在心中疯狂的鼓动着自己,鼓动心跳,鼓动血液,鼓动神经。
睁开眼睛,仔细的探查之后,爱德华开始微微活动身体。
身体上皮带系的很紧,也很柔软,有着某种程度的吸附能力,然而连接在基座上的部分并不很短,因此,记忆中某些特殊的知识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狠狠地咬着牙,将手背到身下,小心的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一只手上……一下,两下……直到一个轻微的喀喇声响起。
即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手指上脱开骨节的彻骨剧痛还是让他闷哼了一声,冷汗从他的额角涔涔而下,几乎重新陷入昏厥!
但代价是值得的。大拇指脱臼之后,基于手腕所有的一切束缚都会成为枉然——关于那些犯罪分子们能够使用的手段,曾经进行过系统的学习,但显然爱德华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会用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注意到,周围那些人形并不会做出任何的警告,他们沉溺于那些不断变换的表情……或者说,那根本就是受到那从头顶上生长而出的花朵操纵的一种形态,他们早就已经只是一个傀儡——否则,正常的人类在被开颅之后也绝不会存活很久。
脱开了一只手之后,束缚便并不成为束缚了,接驳回手指也并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皮肤有些肿胀,还有些微的疼痛感,不过比起自由的代价,简直不算什么了……而更幸运的是,身边不远的地方便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摆放着的,是一排排形状奇异的道具。
那不像是人类使用的东西,精致而纤薄的锋刃,和带有特殊花纹的柄都太过于精致,以至于不适合人类的手掌,爱德华小心的拈起了两支,将身上的皮带接口从根源处切割,一直到只连着一层瞬间就可以挣脱的部分。
必须要快,因为,一阵细微的响声,已经在遥远的地方回荡起来。
第二十九章脱困(二)
能否称得上运气不错?
当爱德华侧耳倾听,便能够分辨出那应该是一个两足生物的脚步声——频率迟缓,也没有什么力量。在体力上,应该是容易对付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只有一个。
当然,形式还是压倒性的不利的……他现在可不是全副武装,而是只有一条破布护体的半裸,手上拿着把比修脚刀长不了多少的铁片罢了。
但作为武器的东西,还是有的——爱德华伸手入口,慢慢地拉出了一根丝线拽出来,一小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