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白痴!有钱也不会赚,算了,反正我找过你了,你好自为之吧。」青年站起来,凶巴巴地说。
晏子殊依旧不理睬他,坐在沙发里闷头喝酒,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样子,青年气得直翻白眼,转身去吧台找乐子了。
凌晨两点半,酒吧关门之后,晏子殊帮史蒂文?李清理垃圾。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堆满烟灰缸的烟蒂、还有在厕所里,丢得到处都是的避孕套,晏子殊捡了四大袋的垃圾,酒吧门口的垃圾桶都塞满了,他就扛着最后一袋垃圾,去往后巷的垃圾箱。
破旧肮脏的巷道上,各种纸屑到处飞扬,空荡荡的蓝球场墙壁上画满妖魔鬼怪,上面最抢眼的就是血骷髅头像,这条街是属于科迪「管辖」的。
最近的两个市政垃圾箱在街道拐角的防火梯下面,这条街上的路灯差不多都被石头、或者子弹打坏了,四周一片漆黑,晏子殊扛着垃圾袋默默地往前走。
「喀喇。」
突然的,从垃圾箱后面竄出四个穿花色衬衫、牛仔裤,手拿自来水管的十八、九岁青年。
「突突突!」
从晏子殊身后,也突然传来如雷轰鸣的摩托车马达声,晏子殊回头一看,发现身后也围着六、七个人。他们骑在卸去消声器的摩托车上,故意拧动车把手,让后轮空转,不锈钢排气管冒出一阵阵青烟。
晏子殊放下了垃圾袋,蹙眉盯着他们。如果他现在的扭头逃跑,也许能跑回酒吧躲藏起来,但是这些人就会把李的酒吧砸得稀巴烂,说不定还会投掷燃烧的酒瓶,这样李一家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他不能连累史蒂文·李。
要嘛加入帮派,为科迪卖命,要嘛就躺进收尸袋被员警抬走,混混们用狠戾的眼神告诉晏子殊,他的面前,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择。
但是无论哪一条路,晏子殊都不想要!
从垃圾袋里拿出啤酒瓶,哐地一声敲碎了当武器,晏子殊就像一头发狠的小豹子,率先冲了上去,哧!啤酒瓶尖锐地扎进一青年的大腿,鲜血涌了出来,晏子殊却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他没有时间感受那么多,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砰!」
「哐!」
晏子殊一连闪过了两次攻击,抡起拳头风驰电掣地揍向左边青年的脸,他没有学习过任何拳击术,所有的打架技巧都来自实战。
虽然他的身手很灵活,拳头也够力,可他毕竟只有十五岁,而对方个个都是人高马大、暴力好斗的青年,哐!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后,晏子殊大口喘着气,反击的力道大不如前,「咚!」突然的,他的额头被自来水管狠狠抽了一记,霎时满脸是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Bitch!给脸不要脸!」
「把他的牙打下来!」
青年们在骂着什么,晏子殊听不清,他的脑袋嗡嗡爆响,好像要爆炸一样,连眼角都充了血,一个满身纹身的青年高高抡起水管,想冲晏子殊的太阳穴再来一下,晏子殊抬起腿,使劲全部力气踹向他的胯部,青年哀嚎了一声,就好像那里废了一样蹲坐下去,晏子殊迅速爬起来,用力撞开他们,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笨蛋!快抓住他!」
混混们飞身骑上了机车,呼啸着追逐晏子殊。晏子殊跑得很快,而且经常帮人送披萨,很熟悉地形,他穿过好几个小巷,翻身爬上铁丝网,跳下,跑向大街的十字路口,那里平时有员警巡逻,混混们不敢靠近。
但是,也许时间不对,他跑到那里,一辆警车也没遇见,马路上空荡荡的。脸上的血已经凝固住了,夜风一吹,说不清是冷还是痛,大半张脸都是麻木的,听着后方隐隐传来的机车马达声,晏子殊不敢多停留,沿着大街继续往南跑去。
他的双手扎到了玻璃屑在流血,双腿一瘸一拐,因为跑得太久、又跑得太快而抽筋了。驾车的人们看到他,纷纷避开走,一个小时后,晏子殊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前后都是高耸入云的建筑,暗淡的乌云在建筑顶端飘过,今晚的月亮似乎特别皎洁,大街上行人如织。
晏子殊慢腾腾地走过一个又一个精致得好像珠宝盒一样的商店橱窗,在两栋大楼之间的间隙,背靠着冷冰冰的石头墙壁蹲坐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是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他又累又饿,疲惫不堪。
一辆古董劳斯莱斯宛若黑色精灵疾驶过大楼,停在闪烁的交通灯前,宽敞又精致的车后座里,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系着珍珠色真丝领结的金发少年百无聊赖地望着前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天使的话,少年绝美的脸庞就如同炽天使显现,他浅金色的头发光滑如丝,流动着月华,线条清晰俊挺的五官犹如艺术品,而他紫罗兰色的眼皮更是美得不可思议,充满了静谧、优雅,又神秘的气息。
黄灯倏然亮起,耀眼的月光投射在摩天大楼的玻璃窗上,映射出夜空浮云的影子,少年像是被这景色吸引一样,望向大楼,尔后,他的注意力又投身到大楼下方,那黑魆魆的罅隙中。
「殿下,怎么了?」
开车的黑衣保镖见状问道,他们年轻的主人——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是个是个沉默少言的人,如非必要,他不开口说话,只用眼色手势下令,因此,保镖们都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生怕怠慢了什么。
「没什么。」少年用淡漠的神色如此说道,收回了眺望的视线。一个流浪汉罢了,在纽约,这太常见了。
「走吧。」
绿灯亮起,保镖一脚踩下油门,劳斯莱斯古董车几近无声地起步,往前疾驶而去。
「呼……」
晏子殊背靠着石砖墙壁,注视着路口那辆豪华轿车离开,然后低下头,用牙撕咬开T恤衫的下襟,扯下绵布条,小心翼翼地把手心里的玻璃碎屑都清除,然后用布条捆扎好伤口。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刺痛,头还有些晕,可是晏子殊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科迪的打手也许还在找他,他最好离开大街。
晏子殊站起来走出藏身地,步履蹒跚地往中央公园的方向走去,他不能再回李的酒吧了,从今以后,他只有重新找个地方落脚。
「在那里!我看见他了!」
「快抓住他!」
晏子殊才走进中央公园的偏门,身后就响起摩托车的雷鸣声,他立即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跑去,前方是一片黑暗的树林,气喘吁吁地跑出树林之后,他远远地看到湖泊的另一边,有两个白人员警拿着手电筒在巡逻。
晏子殊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树林里摩托车灯光交错闪烁,离他越来越近,而他要跑过草坪,才能到员警那里,起码还有一千米的距离,而在跑到那里之前,他就会先被摩托车拦截住。
该怎么吸引员警的注意?晏子殊躲在一棵树后,心脏怦怦乱跳,突然,他看到了前面的木制躺椅上,丢着几张旧报纸,而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不锈钢垃圾桶。
晏子殊灵机一动,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劈劈按了两下还能用,他毫不迟疑,飞快地跑向躺椅,抓起报纸卷成筒状,用打火机点燃,然后,他把旧报纸塞进了垃圾桶。
「哐!哐哐!」
除了扇风,让火烧得更旺,晏子殊还使劲地猛踹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噪音。远处,员警们看到了火光,也听到了那暴躁疯狂的声音,立即按下呼叫器,急匆匆往这边跑来。
「突突!哢!」
青年们也发现了晏子殊,正怪叫着加大马力朝晏子殊冲来!改装过的大功率车灯综合交错地照亮了草丘,好像飙车族在聚会一样,员警见状立即拨出手枪,并大声呼叫支援。混混们吓了一跳,突突地兜着圈,像惊弓之鸟一样四散逃开,他们身上都有帮派纹身,还带着武器,一旦被员警抓住,就得坐牢。
「站住!不准动!趴在地上!把手放在头上!」
一个员警跑去追四处奔跑的青年,另一个白人员警举着枪大声呵斥晏子殊。晏子殊没有反抗,举起手臂,然后慢慢趴伏到草地上。员警立刻走了过来,粗暴地压住晏子殊的双肩,拷住他的双手。
不知道为什么,被捕后晏子殊反而松了一口气,他不想为黑帮卖命,更不想被这些混蛋打死。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但是……未来是什么,在晏子殊的心里,仍然是一团迷雾,没有一丝光亮。
破坏公共设施、聚众斗殴、吸毒,还有退学记录,青少年监狱局派出的员警,在调查和研究了晏子殊的案卷和背景材料后,决定判他入狱十二个月,即时执行。晏子殊的母亲和继父都没有来,连律师也没有为他聘请,看来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他,更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了。
晏子殊被送去的青少年监狱叫伊诺霍斯青少年感化教育中心,是一所私营监狱。收教着九百多名二十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青少年,罪名大多是暴力犯罪、团伙犯罪以及贩卖毒品,虽然罪犯的年纪都不大,但都满身戾气,拉帮结派,已经是黑道上的老手了。
入狱的第一个月,晏子殊基本上是独来独往,不理会任何人。青少年监狱与成人监狱不同,监管没有那么严格,以教育为主,白天少年们除了去工厂劳作以外,就是上课。
为了使迷途的孩子们能够重返社会,找到工作,在这里可以接受正规的中等教育,如果「囚徒」的学业成绩达到毕业标准,那么便由教育行政部门统一颁发毕业证书,并对他以往的犯罪行为不做记录,这样,考上大学或回归社会的孩子,就不会受到歧视了。
但是,这里绝大部分人对学习都不感兴趣,他们有的连自己都拼不好,哪里听得懂中学课程?晏子殊对此也竟兴阑珊,他的成绩本来就不怎么样,勉强合格而已,但是,他更讨厌和别人打交道,所以就把全副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他那么拼命努力念书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而在那群坏孩子眼里,晏子殊就是一个想摆脱他们,讨好员警的叛徒,到了第三个月,冲突终于爆发了!
「乒!哐!」
晏子殊被一个高出他半个身躯的黑人少年扔向工厂窗户,高高的落地窗玻璃应声爆裂,但是晏子殊并未从三楼摔下去,因为这里的每一扇玻璃窗上,都焊有铁丝钢。
「打他!打他!」
一众犯人在旁边起哄,煽风点火,晏子殊却不想还手,因为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员警正拨开闹哄哄的人群,往这边赶来。
他不想再被追加刑罚了,二十四小时和这堆废物在一起,忍受着汗臭、偷窥和性骚扰,让他觉得这里比街上还要糟糕!
黑人少年伸出比成年人还要粗壮的,布满汗毛的胳膊,紧紧扼住晏子殊的喉咙,同时另一手飞快闪出一把自制的剃须刀,其实就是削薄的铁片,但是这样简陋的武器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黑人想划花晏子殊的脸,因为他像小猫一样漂亮,而他就是想破坏漂亮的东西,这让他非常兴奋!
「……」眼见刀片逐渐逼近了自己的脸孔,晏子殊却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周围突然一片寂静,晏子殊困惑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一个黑发青年用手紧紧地握住了刀片,手背都鼓起青筋,好像要把刀片捏断一样。鲜血就这样涌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但是黑发青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就那样直瞪着黑人。
「是杜邦云!」
犯人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非常吃惊,黑人也吓了一大跳,松开了手臂,晏子殊摔到地上,狱警们冲了过来,举起电击棍猛敲黑人和杜邦云的脊背!
「跪下!全部都跪下!」
杜邦云和黑人跪了下来,其他少年也纷纷双手抱头,就地跪下,不敢说一句话。
一会儿后,黑人和杜邦云就都被狱警带走了,估计是要被关进拘禁室里,那可不是一个让人好过的房间,又黑又冷,只容一个人在里面站立,别说吃喝了,连上厕所都不行,活生生把人逼疯!
因为晏子殊没有还手,所以不属于参与斗殴,他没有被狱警处罚,平安无赖的回到了牢房里。
三天后,在监狱的室内篮球场里,晏子殊再一次见到了杜邦云。
他的左脸颧骨高高地肿了起来,眼眸发紫,几乎睁不开,嘴角也破了皮,在流血,看来他被狱警狠狠「教育」了一顿,而且,大概也有三天没吃饭了。
杜邦云穿着蓝色囚服,走起路来有些有气无力,但是他一出现,立即有许多囚犯像欢迎英雄一样拥了上去,与他打招呼。
晏子殊前才知道,原来杜邦云是这里的头目之一,华裔和拉丁美裔的人都跟着他混,他很会打架又讲义气,似乎在入狱前,就是某个帮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