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梦魇
费了一个小时,一个人搬运完十车硕大无比的土豆,又帮别的商人跑腿,传递书信、货品;在繁杂的市场和简陋的小巷间来回穿梭,为一独居的老人搬家;爬上陡峭的屋顶修葺烟囱;把深陷进泥浆坑的四轮马车拉拽出来。后来,还套着蓝色蕾丝边围裙,帮助三个女孩子,贩卖两百份新鲜烤制好的糖霜面包圈。
卡埃尔迪夫坐在酒馆二楼,靠近窗户的位置。面前的黑啤酒从未动过,一直注视着晏子殊忙碌的身影。意外的,蓝布围裙与他俊秀的美貌十分相称,比旁边那三个扎眼的人类可爱多了!
为什么……他会如此关注一个人类,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竟然还脱口说出,『不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保护你』这样的话来,他是被人下咒了吗?
卡埃尔迪夫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其实,在睁开眼睛,看到晏子殊的第一眼,他心底就有一种陌生的冲动。
似乎……他很早就认识了晏子殊,是那么熟悉他的脸庞、气息和肌肤的触感,可是,他们确实又是第一次见面,这是怎么回事?卡埃尔迪夫无法解释清楚。
那么,是「命运」吗?
任何力量也无法斩断的强烈羁绊? 魔王和人类?
——突然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卡埃尔迪夫自嘲地皱了一下眉头。
晏子殊和他之间有着「魇魔之印」的契约,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晏子殊都僵尸他的所有物,所以他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牢牢地把他抓在手里就行了, 晏子殊是无法反抗的。
魔魅的紫色眸子凝视着夕阳下,人潮渐渐褪去的广场,糕点铺哪里仍然挤着许多居民,争相从晏子殊受理,结果油炸面包圈,看起来生意兴隆。
虽然知道晏子殊必定是他的人,可是卡埃尔迪夫心情却莫名的烦躁,看到什么都觉得很刺眼,有种强烈的,想把整座城镇都夷平的冲动。
——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吧,卡埃尔迪夫再次叹气,拿起面前的陶土啤酒杯,把有苦有酸涩的黑啤酒,一口气喝尽了。
※※※
叮哐!
夜幕降临,煤油灯点燃时,晏子殊才回来,把沉甸甸的钱袋放在木桌子上。夜晚是酒馆最热闹的时候,有一些喝醉的赌徒,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钱袋。
「这么晚才回来?」
卡埃尔迪夫不悦地说,他已经喝了四杯啤酒了,乡野地方粗糙的制酒工艺令他皱眉,这酒发酵的时间太短,麦种选用的也不好,啤酒杯里竟然还有黑色的麦芽残渣?
「我要赚钱买马啊。」晏子殊拉开一把乌黑油腻的椅子坐下,他黑色的长发用一截皮革带子随意地扎进,长裤裤腿和靴子上溅满泥浆,深灰色混纺外套上则占着一层小麦粉,脸颊上还有糖霜。
虽然这点体力活对晏子殊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快要『倒下』的样子。
他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孩子,非常容易脸红,下午被整个盖尔镇的少女热情地簇拥着,更是慌张无措,手脚都僵硬了。
卡埃尔迪夫伸出右手,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微弱的蓝光一闪,「哗啦」一声,桌面上的金币立即多得堆成了小山,兼职闪瞎人的眼睛!
「你不是说你没钱吗?」晏子殊惊讶极了。
「钱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你想要的话,多少都有。」卡埃尔迪夫淡淡地说,似乎对晏子殊离开他那么久,被女孩子围着打情骂俏,十分不满。
「你会白白给我钱嘛?」想起之前,卡埃尔迪夫自开身价一亿黄金,晏子殊不禁问道。
「不会。」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晏子殊斜着眼睛说道。拿他寻开心吗?他才不会因为钱,就把自己卖给魔物呢!
「但是,我会养你的。对我,你只要提供『饲料』就好。」卡埃尔迪夫放下啤酒杯,幽幽说道。
「饲料?你要吃草?」晏子殊的脑袋里,不由浮现出卡埃尔迪夫咬着一丛干草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你真笨。」突然地,卡埃尔迪夫拉过晏子殊的胳膊,嘴唇贴上他沾着糖霜的脸颊,轻揉地一舔。
霎时,喧闹不已的酒馆,整个安静了下来。
「——?!」由于受到的冲击太大,晏子殊瞪着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而卡埃尔迪夫就更嚣张地揽住晏子殊的腰,舌头煽情地舔去他脸上的糖霜后,滑到耳根处,暗哑地低语,「你好甜。」
「你——变态!」晏子殊砰地推开卡埃尔迪夫,力气之大,连木桌上的酒杯也被震翻了,金币「叮噹」掉落一地。
「我去找旅馆睡觉,你自己付账吧!」晏子殊气冲冲地说道,拿着剑,站了起来。
即使酒馆里光线昏暗,也可以看到他俊美的脸庞已经红透了,连耳根都是深红色。
说完这句话,晏子殊就大步地走出去了。
「啧。」卡埃尔迪夫轻轻咂舌,难道是他表达错误了吗?还是晏子殊毫无『饲主』的自觉?
望着一桌的狼藉,满地的金币,卡埃尔迪夫深深地拧起眉头,只知道自己的心情比起之前,变得更加恶劣了!
※※※
「真是的,那个家伙……」
狼狈地逃出酒馆后,晏子殊迎着冰冷的夜风,走进广场旁边的小巷,深深地吸了口气。
脸颊烫得好似火烧一样,心脏怦咚直跳!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的脸颊,那个混蛋究竟是怎么想的?
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吗?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卡埃尔迪夫一定要这样捉弄他,才觉得开心吗?
晏子殊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前方旅馆的窗户。椭圆形木窗透露出昏黄的灯光,好像森林里的绿萤虫在悠悠飘荡。
向着那道光芒,晏子殊重新迈开脚步。
他和卡埃尔迪夫虽然有过两次肉体关系,可晏子殊不认为开埃尔迪福是真心喜欢他,他不过是魔王陛下用来打发时间的玩具罢了,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缔结契约,卡埃尔迪夫早就杀了他,一走了之了吧?
魔物对待人类只有欺骗和杀戮,他们没有感情,就是这样残忍。
「可恶……」
尽管心里清楚得很,可晏子殊还是觉得胸口很难受,脚步越来越沉重,似乎越走,反而离旅馆越远的样子。等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迷路了。
两边都是些粗石建造的平房,一盏灯也没有,枯涩暗淡的月光照亮他脚下的碎石路,延伸向前方。
冬日的寒气渐渐穿透进他的皮肤,麻痹了血管,手指冻得有些僵硬,晏子殊皱起眉头,正想着该往哪边走时,从小巷口的阴影里,突然走出四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他们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高矮不一,披挂在背后的灰色毛毡又脏又破,手背上、脸上都有纹身,面色阴暗狰狞,显然是小偷、盗贼一类。
晏子殊一转头,发现背后也站着四个男人,狞笑着盯着他看。
「喂,小子,和你搞在一起的那个家伙,是炼金术士吧?」
一个看似头目的关头男子,走前几步说道。右手比划着一把狭小、但很锋利的匕首,「他在哪里?」
晏子殊的修眉蹙得更紧了,就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即将爆发。
「我没有和他搞在一起!他也不是炼金术士。」
「哼,别撒谎了!我们都看见了,他手里的光芒一闪,就变出一大堆金币来!只有炼金术士能变出金子,你不是想独吞他的钱吧?」一个个子很高,但骨瘦如柴的男人怪叫着说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晏子殊一字一顿地说,乌黑的眸嫌恶地等着他们。
「呵,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说实话了?」光头男人冷笑着,伸出滑腻的舌头舔了一下匕首的尖端,「看在你的脸蛋长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们会好好『享受』你的。」
「哈哈。」周围立即响起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
「……」晏子殊的脸色更阴沉了,这次,他一句话也没说,「铛」地拔出了寒气逼人的青龙剑。
——身为蚩尤国的第一剑士,怎么可能被几个下流肮脏的强盗打败?
乒!锵——!电光石火,犹如疾风掠过耳旁的速度!
「哇、啊啊啊!」又一个男人惨叫着倒下,血流满面。
「等、等等……是我错了!不、不要杀我。」
光头男人丢掉匕首,狼狈地从篱笆墙上滚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也没看清晏子殊的剑是怎么出手的,他的身影似乎能隐匿到月影中,眨眼就消失不见,等看见他的动向时,剑尖已经抵上喉咙了,脖子一凉,殷虹的血液就喷涌而出。
「呜啊啊!」
眼见同伴一个个惨叫着倒下,光头男人转身想要逃跑,但是晏子殊出剑的速度比他笨拙的动作快上万倍,剑尖犀利的光芒一闪,男人的毛毡披风就被削去了大半。
「请、请大人绕我一命!是我有眼无珠……饶命啊!」男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壮硕的身体抖得就像寒风里芒草似的。
晏子殊厌恶地看着他,虽然魔物令人讨厌,但不得不说,人类之中也有许多龌龊的败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他不会剑术,早就惨遭凌辱,被他们杀死了吧。
但是,凛冽的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血腥味,那些倒在墙角、巷口,血淋淋的尸体令晏子殊的胃部一阵抽搐,几乎就要吐出来。
晏子殊收起剑,转开头去,「滚吧。」
「是、是!谢谢大人!」
生怕晏子殊改变主意似的,男人拖着吓得发软的双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晏子殊转身,往小巷的另一个出口走去,尽管杀的是几个强盗,但也还是认命,看来他不能在盖尔镇多停留了,今晚住宿之后,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提索空港吧。
※※※
借着依稀的记忆,晏子殊重新找到了「艾默里」旅馆,他推开木门走进去,就看到卡埃尔迪夫站在燃烧着的壁炉旁边,等得很不耐烦的样子。
现在不是旅游的季节,静默的大厅里,布满油渍的餐桌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怀里抱着黑猫在打盹。晏子殊看了她一眼,尽量放轻脚步,踩着凹凸不平的旧木地板,走向壁炉右侧的扶手楼梯。
「你去哪里了?」
卡埃尔迪夫拦住他,不快地问。但很快,他就敏锐地嗅到浓烈的血腥味,脸色更加一沉,拽住了晏子殊的手肘,「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和别人打了一架而已。」晏子殊冷漠地说道,甩开卡埃尔迪夫的手。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躺在塞满稻草的床铺上,沉沉地睡上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但是,卡埃尔迪夫再次抓住了他,而且用的是他怎样也挣脱不开的力气。手腕痛得好像要脱臼一样,晏子殊恼怒地喊,「你干什么?!」
卡埃尔迪夫用力一拉,将晏子殊拖拽到自己面前,低声说道,「我不是说过,不准你再擅自离开我吗?
「我是什么?你的奴隶吗?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你?」就像已熄灭的怒火重新点燃,晏子殊暴躁极了,「我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放手!」
「……」卡埃尔迪夫依旧紧攥着晏子殊的手,巍然不动。
「听见没有?放开我!」晏子殊极其尖锐地瞪着他,「再不放,我就不客……唔。」
手臂被强硬地扭到腰后,失去反抗能力,还来不及开口咒骂,嘴唇就被蛮横地封印住了,卡埃尔迪夫伸入舌头,粗暴地翻搅着他的舌叶,激烈地吮吸着。
「唔……呜!」
晏子殊讨厌这种充满暴力的亲吻,可是却没有还手的能力,卡埃尔迪夫狠狠地蹂躏了他的嘴唇,又啃咬着他的下颚和颤动的喉结,突然的,『刺啦』一声,卡埃尔迪夫撕裂了他的外套和塔夫绸衬衫。
「呜?」
晏子殊的脸庞顿时失去了脸色,惊恐不已。他无法相信卡埃尔迪夫居然敢在这里——在随时有人进出、还有人看守的旅馆大堂里抱他?
晏子殊惊惧的眼神,就如同一把剑刺进了卡埃尔迪夫的胸口,让他感觉到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烈的疼痛。迷茫间,他的手松开了一些,而趁着这个机会,晏子殊就猛的挣开他,狠狠给了他一拳,转身咚咚地跑到楼上去了。
厚厚的灰尘透过楼梯的缝隙震落下来,蓦然惊醒的女主人,茫然地环顾四周。
左脸颊被晏子殊狠狠揍了一拳的卡埃尔迪夫,怔怔地站立在厅堂里,直到天空泛出鱼肚白,都没有上去。
热气蒸腾着,晏子殊在旅馆二楼的公共浴室里沐浴。
虽说是公共澡堂,但不是那种『蒸浴』式的大浴池,这里的条件很简陋,而且狭窄。地板和墙壁上刷着深褐色的桐油,但仍有些角落,因为长年的潮气腐朽了。
齐腰高的锡制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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