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躲避,眼见不幸,游坦之疾挥手中的马鞭,卷住阿紫的身子,用力一拉,只听“噹啷”一声,通红的面具跌落在离阿紫不足三寸之处。
“妈妈”,忽听郭芙悲呼一声,放声痛哭起来。阿紫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中年妇人正在为郭芙松绑,虽然衣服上还打着几个补丁,但丝毫无损她的天生丽质与非凡气度。此人正是黄蓉,丐帮的大本营一直在北方,虽然随着蒙古的侵略,大宋已沦丧大片北方国土,但丐帮许多帮众不肯南撤,继续留在北方,或是行侠仗义,或是刺探军情。黄蓉此行就是为了北上处理帮中事务,郭芙夫妇也跟了同行。到了河北之后,据帮众禀报,得悉蒙古军中发生重大变故,正在调兵遣将,可能再次大举挥兵南下,于是她一路北上,准备到蒙古军中一探究竟。今天早上,她正召集帮中头目商讨刺探军情之事,却闻跟着郭芙与耶律齐的帮众来报,说郭芙被劫、耶律齐被打伤,不由大惊。耶律齐已被抬回来,黄蓉一看,知道他中毒不浅,心想敌人出手狠毒,不知会如何整治郭芙,急忙骑了小红马循着雪地上的马蹄印和郭芙被拖行的痕迹一路追来。追至这间铁匠屋前时,从窗外看见阿紫正拿着一烧得火红的铁面具要往郭芙脸上套,大惊之下,知道飞身扑救已然来不及,急忙使出家传的弹指神功将阿紫手中的面具弹飞,然后以打狗棒将郭芙拨开,自己再飞身扑入。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倘若心智或武功差一点,都不可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将郭芙毫发无损地救出。
黄蓉替郭芙松了绑,走前几步,打量了一下阿紫,冷然道:“小小姑娘家,出手忒狠毒!”阿紫冷笑道:“我是狠毒,可我却没有砍过别人的手臂!”黄蓉秀眉一轩,喝道:“你是杨过的什么人?是他让你来报仇的吗?”阿紫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将小嘴一撇道:“杨过是谁?他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本姑娘替他出头?实话告诉你吧,前一阵子有一个朋友跟我说,你的宝贝女儿砍了他一个好朋友的手臂,让我有空的时候,教训教训你的女儿。”
黄蓉见她漫不经心地说来,仿佛那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想起女儿对着铁面具时惊恐得扭曲的脸,不由气极而笑,“好!你要教训我女儿,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话犹未了,打狗棒已倏然挥出,阿紫侧身躲避,却觉四面八方都有绿影闪动,无处可避,心里大惊,忽然眼前一花,游坦之已飞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呼呼几掌,阴寒至极的掌风将黄蓉逼得倒退几步。黄蓉从前曾被裘千仞的铁沙掌击伤过,受尽了苦头,差点儿性命不保,此时见游坦之的双掌心隐隐发黑,掌风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知道此掌剧毒无比,耶律齐大概只是被他的掌力擦中,如果被他结结实实地击中恐怕立时已经丧命。心想无论如何得把他制服,然后逼他拿出解药,当下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的凌厉招数全部施展出来。游坦之虽招式平平,但仗着浑厚的内力与掌力所带的冰蚕之毒,竟丝毫不落下风。几十招过后,反而黄蓉内力不足,招式之间已有漏洞。
阿紫在旁看了一会儿,又瞟了一眼郭芙,心想不管游坦之会不会赢,都该趁着他被黄蓉缠住之时,砍了郭芙的手臂,然后溜之大吉,将游坦之撇开。当下拔出沧浪剑,飞身扑到郭芙身前,一剑朝郭芙的右臂砍去,郭芙正在凝神观战,哪里提防阿紫会突然砍来一剑,等到发觉的时候,只见白光一闪,沧浪剑已从空中直砍了下来。黄蓉大惊,叫道:“芙儿,小心!”虚晃一棒,想回身来救,谁知游坦之右手一翻,已抓住打狗棒的一端,打狗棒是丐帮的圣物,黄蓉哪敢撒手。正在此时,只听“啊”地一声,沧浪已重重地砍在郭芙的肩上,黄蓉忙回头一看,只见郭芙跌坐在地上,但两条手臂完好无缺。不禁长吁一口气,心想软猬甲真是天下奇物,连沧浪剑都砍它不入。随即从腰间摸出两颗弹子,朝游坦之抓住打狗棒的手弹去,因矩离甚近,游坦之无法,只得撒手躲避,黄蓉右手持棒顺势直取游坦之的膻中穴,左手捏住一颗弹子朝后击出,“噹”地一声,阿紫手中的沧浪剑应声脱手飞出,本想再发一弹,要了阿紫的性命,但游坦之的掌风已如狂风骤雨般逼近,黄蓉不敢怠慢,忙全神应战。
阿紫满心以为这一剑可以砍下郭芙的一条手臂来,没想到她竟刀枪不入,正自疑惑时,手中的剑又被黄蓉打飞,心知今天要取郭芙一条手臂并非易事,又怕纠缠太久,无法摆脱游坦之,眼珠一转,已有了主意。她从地上捡起沧浪剑,一面冲游坦之道:“铁丑,你替我打败这女人,但是不可伤她性命,要是打不败,就不用来见我了。”一面从腰兜里抓出一把东西来,纤手一扬,一股紫色粉末状的东西照着郭芙的脸面直撒过去。郭芙惨叫一声,捂着眼睛滚在地上凄厉地嚎叫。阿紫飞身跃出门口,骑上马,朝北狂奔而去。
不知奔出多远,直到所骑的马已跑不动了,阿紫才停下来,想起黄蓉和游坦之的武功,终是怕他们追来,忽记起程英送的人皮面具,忙掏出来小心翼翼地贴在脸上,又换了一件外套,才施施然地牵着马起程。
第二节 客栈遇险
天渐渐黑下来,路上来往的人渐渐多起来,原来此处是一个小镇,阿紫走到一家客栈门前,粗着嗓子叫道:“小二,给我来一间上房!”“哎,来了!”店里跑出一个伙计,正好与阿紫打了个照面,那伙计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转身扶住门上的一根柱子,半天不敢吭声。阿紫心里好笑,喝道:“你们是不是做生意的?还不快过来给我牵马?!”那伙计回过神来,忙一溜烟似地跑过来将马牵过去绑好。阿紫径直走入客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好,周围立即有不少人大呼:“小二,结帐!”
阿紫一拍桌子道:“小二!给我来一盘羊肉!”店小二端着一盘羊肉过来放在桌子上,结结巴巴地道:“客……客官慢用。”说完转身就跑,阿紫喝道:“站着!怕我吃了你吗?再给我来一壶白酒!”“是……是。”店小二连声应着,忙小跑着去了。阿紫心里暗笑,想道:“看来长得丑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吓坏不少人。”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眼睛四处扫了一下,只见在座的蒙古人身材魁梧的不少,但没有一个长相像萧峰的,她又把眼睛移向窗外,只见路上人来人往,大多都牵着马,忽然一匹红马映入眼帘,阿紫一惊,定睛一看,骑在马上的正是黄蓉。
阿紫忙把头往里一缩,心想:“这人追得好快,不知道铁丑是不是给她杀了,这样也好,免得他整日缠着我。”忽然记起自己已戴上了面具,还怕什么?于是把头伸出窗外,只见黄蓉已骑着马走远了。
阿紫吃过饭,在客栈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下楼准备结账时,竟看见游坦之从门外迎面走了进来,阿紫这一惊非同小可,瞪直了眼睛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躲避。游坦之也吃惊地看着她,张大了嘴巴,慢慢地从她身边走过去,再没回头看她一眼,只是四处张望。阿紫心里甚喜,知道他没认出自己,心想:“我要是此时出去牵马,恐怕会被他认出马来,不如等他走远了,我换一匹马再走。”
于是依旧走到昨日坐的那个临窗位置上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慢喝着,只见游坦之楼上楼下找了一遍,又对着店小二比比划划说着什么,店小二翻着眼睛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手,游坦之一脸失望,转身走出客栈。阿紫伸头看见他站在客栈门前的大街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忽然发足朝东边的路奔去。
阿紫将包裹背上,正想站起身来朝柜台走去,一抬头竟发现黄蓉走了进来,正向店小二打听什么,阿紫仗着脸上戴着面具,连游坦之都认她不出,所以当下也不躲避,径直走到柜台前结帐,黄蓉看到她,脸上微微变色。阿紫结完帐从她身边走过时,黄蓉忽朗声说道:“桃花门人,浪得虚名。”阿紫并未理睬,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黄蓉打狗棒一伸,拦在阿紫跟前,喝道:“你是什么人?把面具摘下来!”阿紫哪里想得到这面具竟是黄蓉的父亲所制,黄蓉哪有不认得之理?她大惊之下,心念转动极快,转身袖子一扬,两枚毒针朝着黄蓉的面门直射过去。两人距离甚近,而且黄蓉不知此人与父亲有何渊源,本就手下留情,当下连忙向后跃开躲避。阿紫趁机飞身跃出,恰好店里的伙计正拉着黄蓉的小红马往后面的马棚走去,阿紫一把夺过缰绳,飞身上马,“驾”一声娇喝,催马狂奔。黄蓉追出门外,“嘘……”一声清啸,小红马仰起头,放慢了脚步,阿紫在辽国的几年里,日日与马伴,再难骑的骏马她也骑过,当下口中吆喝,手上用力拉紧缰绳,两腿狠命一夹,小红马仿佛四蹄离地,风驰电掣般直冲出去,正在此时,阿紫忽觉背后有呼啸之声,忙伏身低头,但终究迟了一步,“啪”地一声,背后被一颗石子之类的暗器击中,幸亏小红马奔得远了,石子的力道已弱,没有击中要害。饶是这样,阿紫差一点儿被击得从马上摔下来,她咬牙强忍疼痛,死死抓着缰绳,朝北急驰,直把街上的行人吓得东倒西歪,幸亏时候尚早,街上行人不多,转眼间已奔得不见踪影。
黄蓉不知小红马为何忽然不听使唤,但亦无可奈何,自知单凭轻功无法追上,唯有另想他法。原来昨天自阿紫伤了郭芙的双眼后,黄蓉听着女儿的哀嚎,心如刀绞,忽住手向后跃开,对游坦之道:“我认输了,那位姑娘明显是撇了你跑掉,你再不追,以后怕再也见她不着了。”阿紫对游坦之说要打败黄蓉,而且不能伤她性命,原是要拖廷时间,谁知黄蓉竟看穿她的心思,自动认了输。游坦之经黄蓉一说,想起阿紫看着他厌恶的眼神,大觉有理,心里一慌,拔足就追,黄蓉连忙叫道:“你打伤了我的女婿,能否赐些解药?”游坦之回头道:“我没有解药。”说完,人已去远了。黄蓉无法,回身扶起郭芙,掰开她捂着脸的双手,只见她双目紧闭,紫黑色的血丝从眼眶里流出来,脸色乌青,显然中毒不轻,郭芙哭喊着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了!”黄蓉搂着她,心里又恨又痛,饶是她一生聪明机智,此时也乱了分寸。正在这时候,丐帮的长老赶到,黄蓉忙让他们将郭芙带回丐帮,请大夫治疗,自己骑上小红马,一路追赶阿紫而来,原想捉住她,逼她拿出解药,谁知竟让她抢了小红马逃脱。
第三节 狼口余生
阿紫夺了小红马,纵马朝北急奔,心知黄蓉恨己入骨,丐帮的眼线又广,所以脚下不敢稍有停留,饿了下马吃些干粮,渴了喝些雪水,也顾不得背后的伤口疼痛,仍然继续策马北行,所到之处越来越荒凉,积雪越来越深。直到傍晚时分,人困马乏,阿紫估量黄蓉是绝计追不上了,才下马歇息,举目所及之处都是挂满积雪的树木,原来已走入一片森林。阿紫歇了一会儿,只觉林中寒气逼人,手脚已变得冰冷,被击中之处越来越疼,牵扯着胸口也隐隐作疼,调了调内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上胸口,一口气竟提不上来,阿紫知道自己受了内伤,需要调养几日才能好。
阿紫曾在凉天雪地里生活过,知道晚上会更冷,心想:“得在天黑前找到歇脚的地方,可别冻死在这里了。”当下牵了小红马往林中走去,她猜想林中必定会有猎人捕猎时所搭建的茅屋,那是躲避风雪最好的地方。走了没多远,空中飘起了雪花,雪花轻轻拂过阿紫的脸,然后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上,四周只有阿紫和小红马踏在积雪上的脚步声,“沙,沙,沙……”,一声声在这空旷的森林里回荡着。阿紫听着听着,身子仿佛轻飘飘起来,感觉似乎有一双大手将自己抱在怀里,她的头无力地依偎在那宽广而温暖的胸膛,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耳边只是听到那“沙沙”的脚步声,很长很长的脚步声,仿佛永远也走不完……有水滴从脸上滑落,阿紫分不清哪一滴是她的眼泪,哪一滴是雪花在她脸上的化身。“姐夫,姐夫……”阿紫低低唤着,猛地立住脚步,仰起头朝天大叫一声:“姐夫……”一阵风吹过,她的泪水如珍珠般飞落,未及触地,已结成了冰。
走了很远,竟连一间茅屋也没看到,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阿紫将能穿上的衣服都穿上了,但还是冷得全身发抖,她搓了搓冻僵了的手,心下甚是焦急,“这地方真怪,怎么连一个打猎的人也没有,难道我真要被冻死在这里?不,姐夫还没找到,我不能死。”当下强打精神,继续往前走。
天完全黑下来了,雪也渐渐停了,四周黑沉沉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已无法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