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介从床上爬起身子,坐到病房内的桌子前开始振笔疾书。
爸!妈!我走了!我知道我的病已经严重到没法救了,我也知道爸为了我的病,跟村里的人借了不少钱,我知道你们不跟我说是为了我好,怕我难过,但这样下去,只是多耗费时间和金钱而已,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你们不要为我难过,更不要来找我,就当你们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爸!你的背痛记得要去看医生,如果不喜欢看西医,去看中医也好,不要再拖下去了,拖太久对身体不好的。
妈!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太难过,我知道你常常在暗地里偷偷的哭,如果我在地下看到你哭,我也会难过的。
我会记住你的话,永远坚强、乐观的!
对不起!吃不到你做的菜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我走了,多保重!
不孝儿韩介叩上窗外一阵凉风灌入,帘布随之飘荡,两片窗门也跟着咿呀作响;皎洁明月高悬夜空,依旧是那么的明亮耀眼。
不知道明月是否懂得世间的凄苦和人心中的哀伤?可曾为了不幸的人儿落过一滴泪水?
独自走在破晓的城市街道上,韩介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盏又一盏的路灯,犹如骨牌效应般地一一熄灭,是否象征着他的生命也正如此逐一逝去?
扑面而来的早晨空气凉凉的,几个做体操的老人正在慢跑着,行道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地快乐飞翔着,一道又一道美丽的轨迹交错而过,只有韩介,此时心中满怀着无奈地嗟叹!
望着路面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头也不回地驰远,韩介的内心突然觉得好孤单。
“有谁会为我伫留一会儿呢?”
从小就居住在村里,都市的生活一直让韩介向往不已,高中的时候跑来都市念书,也可以让他兴奋好久,过往的情景不断浮现在脑海中,如今……却宛如泡沫一般。
“一个死之将至的人,他所看到的世界就是这样吗?”韩介笑了,可是却笑得异常地悲凉。
阳光挥洒下来,大马路上的车辆开始变多了,正准备上课的学生也背起了背包往学校前进。
韩介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了一家7…ELEVEN前面,甫一进门,就听到了一声“叮咚”,和一声充满朝气的“您好,欢迎光临”,韩介随意地挑了一瓶“多喝水”,便走到柜台结帐。
柜台小姐看了韩介一眼,很亲切地说道:“先生,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们的新产品玉米饭团?现在优惠特价中,买一个送一个喔!还是你要买一个国民便当?”
韩介苦笑地摇摇头,心想:“自己都快死了,还吃那么多做什么?”
出了店门口,韩介在路口右转,来到了一处公寓前,正好看到一名小妹妹蹲在地上哭泣。
韩介好奇地蹲在她旁边问道:“妹妹,怎么啦?怎么一个人蹲在这里哭啊?”
小女孩抬起头来,眼眶和鼻头红红的,脸上爬满了鼻涕和泪水。
“妈妈给我吃……吃早餐……的钱,掉进水沟了……”
小女孩哽咽地说着,一手抹去了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另一手指着韩介身旁的条状水沟盖。
韩介低头看了一下,发现盖子是焊死的,回头看见小女孩伤心哭泣的模样,韩介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裤袋,拿出了几个铜板来。
“来!妹妹!叔叔身上这几个铜板都给你拿去买早餐,乖!不要哭啰!”韩介在小女孩身旁蹲下来说道。
小女孩停止了哭泣,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韩介,望着韩介递过来的铜板,却迟迟不敢伸手接过来。
韩介亲切地笑道:“你不用怕!叔叔不是坏人,这些钱叔叔已经用不到了,所以现在都送给你!”看着小女孩疑惑的眼神,韩介继续哄着道:“因为叔叔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啊,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这些钱,以后都用不到啦!”
小女孩一把抹掉了脸上的鼻涕和泪水,好奇地问道:“叔叔,你要去外国吗?老师说外国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诶,而且要坐很久的飞机喔……”小女孩得意地说着老师上课教的内容。
韩介楞了一楞,顿时忘了该说些什么,看着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脸孔,哑然失笑地说道:“是啊!叔叔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而且要坐很久很久的飞机喔,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变得落寞了起来。
小女孩天真地问道:“叔叔,你怎么啦?不喜欢去外国玩吗?”
韩介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他想孩子真的是很纯洁无邪,无心之语竟然能一语中的!便柔声说道:“妹妹好乖……来,去买早餐吃,上课快要迟到了!”韩介站起了身子,摸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望着韩介,欲言又止地迟疑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很高兴的接过了他手中的铜板,说声:“谢谢叔叔……叔叔再见!”一边向韩介挥着手离去。
“叭!叭!”一阵喇叭声,将韩介从莫名的情绪中拉了回来,望了望四周,人潮多了,车潮也多了,这个令他十分怀念的城市街景,从今以后将不再属于自己……
“下一站,龙山寺站……还没上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
来到月台上,韩介孤独地踏入车厢内,在黑暗的隧道中穿行而过,捷运的广播声、隧道里发出的轰隆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韩介捏了捏手上的悠游卡,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每天上班的情形,感觉这通勤的两年真是令人怀念。
每天一大早,韩介都要搭公车到捷运站,然后再转车到工厂;又记起了自己第一次搭捷运时的土包子模样,韩介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微笑。
捷运车厢“轰隆轰隆”的驶过,进入了一片黑漆漆的洞穴,沿途不知道过了几站,最后,韩介在终点站下了车,踏在柏油路上,看着沿途的景色,他来到了工作的地方。
“阿介!你出院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韩介,是阿茂,自己的高中同学兼死党,两人高中毕业就一起到这家食品工厂工作,转眼间已经两年多了。
“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那天你在工厂昏倒,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来!来!进来里面,两、三个月没见,大家都很想你呢!”
韩介跟着阿茂进入了这个他再熟悉也不过的工作场所,半自动化的机械已经开始运转,嘈杂的声音不断地传过来。
沿途熟识的同事们纷纷过来打招呼,大家寒暄了一会儿,就各自去忙了;两人进入了员工休息室,这边的隔音效果不错,外面嘈杂的声音已经听不太到了。
韩介坐了下来,一脸疑惑地问道:“现在工厂好像很忙?”
阿茂笑道:“没错,因为这个月要赶出一批货运往国外。”
韩介问道:“那你怎么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还不去上班?”
阿茂故作神秘的笑道:“其实我上个月就辞职了!要不是组长硬要留我下来,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逍遥了!”
韩介讶异地问道:“你要辞职?”
“没办法啊!兵单已经到了,要去当兵了,嘿嘿!是海军喔,比陆军凉多了!”
韩介转头心想:“想不到,自己也到了二十岁要当兵的年纪了!”
“你应该还没那么快吧!住院住了好几个月,连体检都没参加,应该年底才会入伍吧!有打算要回来工作吗?要不要我去跟组长说一下?”
韩介摇摇头,苦笑道:“我的病不用当兵,而且也不会再回来工作了!”韩介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对了!你之前送我的生日礼物,还你吧!我已经用不到了!”韩介从口袋掏出了一只手机,抛还给阿茂。
阿茂傻傻地接住了手机,说道:“你还好吧?到底怎么啦,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啊?喂!”阿茂起身追了出去。
“不用了!”来到门口,韩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他说道:“如果……我爸妈有来这儿找我,你就跟他们说我没来过!”
韩介说完,便独自走了出去,留下了满头雾水的阿茂。
出了工厂大门,韩介意兴阑珊地伫立在一条大的十字路口上,一起等待的人群中,有的人手机响了,正在说着话;对面还有人在打哈欠,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更多的行人脸上所显露的,是一种即将赶往目的地的匆忙。
绿灯亮了,韩介快步地通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无限眷恋的地方,向着自己的终点走去。
大尖山下,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名年轻人正踏着凹凸不平的山路,往山里走去。
这名年轻人一脸苍白,身高约一米七,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聪明的模样,只是眼底似乎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伤跟绝望,和身旁的鸟语花香显得极不搭调。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背着箩筐、手拿拐杖的老头,老头走到年轻人身后,狐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年轻人的背影。
看着他毫不迟疑地往山里走去,老头连忙唤道:“年轻人,等一等!现在天色都已经快要黑了,一个人晚上进山很危险的,山上的动物一到晚上便会出来觅食,如果遇上了,连骨头都不剩啊,真的想进山的话,还是明天再来吧!”
那名年轻人淡淡地看了老人一眼,凄然地苦笑了一下,紧接着又不发一语地转身朝山里走去。
老头见他不理,摇摇头叹气道:“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么晚了还要进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唉,管他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头儿一边抱怨着,一边缓缓地走下山去。
这名往山里走去的年轻人,正是韩介。
韩介离开医院后,在清晨的都市街头徘徊,寻思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后来想起高中时曾和同学一起来此露营,他记得大尖山上有一间废弃的小木屋,正好可以让他在这里暂时栖身。
夕阳渐渐落下,余晖染红了整片树林,这时韩介已经走到半山腰了,身旁的树木越来越浓密,山道也越来越窄小。
可能是天色开始昏暗了,也可能是越趋浓密的树枝遮住了一大半天空,眼前的景色逐渐黯淡了下来,不由得让人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傍晚的山风吹来,冷飕飕的,韩介徘徊了许久,却还没有找到那间小木屋。
“奇怪……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啊!难道是我记错了?”韩介抬头看了看四周,自言自语道。
毕竟已经两三年没有来,也不敢肯定小木屋是不是就在附近。
“哎呀!该不会被拆了吧?要是被拆了,那可就麻烦了!”韩介一脸无奈的表情叹道:“唉!看来只好继续往山里走了,说不定是在更深的山里面,只是我记错罢了!”韩介开始自我安慰了起来。
踏着崎岖难行的山路,韩介一步一步地向着不可预知的山林深处走去,他作梦也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趟未知的旅程,从此他的人生将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是福是祸,连上天也无法替他解答。
第二章 上古仙魂
夜幕渐渐低垂,夜行性的动物纷纷地出来觅食,韩介正拼命地到处寻找小木屋,在一片漆黑的山头里,被乌云遮住的月娘仿佛喘不过气来,只透出了似有若无的朦胧光晕。
“嚎呜……”一阵狼嚎声传来,为整片山头添增了些许阴森的感觉。
韩介不由得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张大了眼睛看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心里顿时觉得更加毛骨悚然。
“咕咕……咕咕……”
“吱……吱……”
夜晚的山头热闹非常,山林里各种出来觅食的动物、昆虫发出的鸣叫声,纷至沓来,整个山谷里不时地传来喧闹的回音,相反地,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偏僻深山中的韩介,反而因此觉得更加不安。
“嚎呜……嚎呜……”比起刚才,声音似乎又近了一点。
韩介顿了一下脚步,心想现在退回去已经太迟了,纵然他嘴巴上说着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要眼睁睁看着狼群像咬碎布偶似的咬掉自己的手脚,然后受尽痛苦而亡,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唉!刚才似乎应该听那位老伯的话,明天再上山。”韩介后悔地嘀咕着:“就算要死,也要死的舒服点、高级点!现在这样子……”
“嚎呜!嚎呜!”又是阵阵急促的狼嚎声传来,韩介赶紧收起不安的心,拨开前面的树丛,硬着头皮加快脚步前进。
在黑漆漆的山头,凭着似有若无的月光,也仅能勉强看到脚边一两公尺的范围,几乎是眼睛才刚看到前路,脚步便已经踏了上去。
随着狼嚎声的逼近,韩介慌不择路地开始跑了起来。
狼嚎声在山谷中来来去去,不时地产生回响,一下子由近而远、一下子由远而近,声响重迭在一起,仿佛是来自冥间的凄惨哭嚎三重奏,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