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夜来慢慢的从盆中站起,姿态依然是那么柔美,神情依然是那么优雅。有谁会想到,她刚刚只是挥挥手,已杀死八个人?
但如果有人细看,就会发现,花夜来浸在水中的部分,几近透明,隐约可见骸骨!
花夜来凝视着双手,越看越是喜欢,喃喃道:“若是找到那个偷我玉牌的小贼,一定要用这双手掐死他……”
早已化为一股清风而隐藏在暗中的灵风,无端打个冷战,又不禁一愣:她为何只提玉牌?
第一三三章 死战
黄昏,东郊乱葬岗。灵风远离花夜来后,找到一个僻静之处,修炼大半天,才赶来这里,没想到唐铁萧已经在等着。
唐铁萧在前面疾行,走入青桔林中。灵风紧随其后,离唐铁萧九尺之遥,这距离始终未曾变过。当唐铁萧走人桔林密处时,踏在地上枯叶那沙沙的脚步声陡然而止。
灵风也在同时间停步。
唐铁萧:“你不怕死?”声音在桔林阴暗处听来,像是在深洞中传出,却并没有回头。
灵风反问一句:“哪里?”唐铁萧并没有回答他,又重新前行。
灵风跟着。两人一先一后,行出桔林,就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唐铁萧继续前行,流水转急,急湍,终至激湍,一条五十丈长、二尺宽、一半没在暮雾中的吊桥,出现眼前。桥下激湍,犹如冰花,在夕照下幻成一道朦胧的彩虹。
激流飞瀑下,怪石嵯峨,壑深百丈,谷中传来瀑布回声轰隆。
唐铁萧走到桥头,戛然而止。桥墩上有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飞来桥。
桥因瀑溅而湿漉,布满青苔,吊索也古旧残剥。吊桥隐伏在山雾间,又在中段弓起,像一道倒悬的天梯,窄而险峻,确似凭空飞来,无可引渡。
唐铁萧冷冷道:“我们就在这里决一死战。”话音未落,已掠上吊桥。
那吊桥已破旧得像容纳不下一只小狗的重量,但唐铁萧掠上去时,就像夕阳里面一片残叶落在桥上一般轻。
一阵晚风徐来,吊桥一阵轧轧之响,摆荡不已,像随时都会断落往百丈深潭去一般。
灵风长吸一口气,走上吊桥。吊桥已经十分残破,而且因经年的雨瀑沾洒而十分湿滑,长满深黛的绿苔。麻索间隔十分宽,而桥身窄仅容人,两人在桥上决战,犹似在悬崖边缘赌生死一般,一失足,即成千古之恨。
灵风登上吊桥,就听到唐铁萧金石交击一般的声音:“在此决生死,生死都快意。”
灵风默然,左足后退一步,架势已立。他撩起长衣,然后向对方一拱手。这一拱手间,唐铁萧看去,灵风虽立于吊桥首部低拱处,但气势已然挑起得整座长天飞来的纤龙。
灵风的拱手,十分恭敬。他不只是对敌手之敬,同时也是对天敬,对地敬,对自己敬,对武功的一种尊敬。
唐铁萧也肃然起敬。他解下腰系的绳缒,绳末上有一个弯月般的两角弧形、弯口利可吹毛而断的物体,交在右手,左手执着雨伞,伞尖‘噔’的弹出一口尖刀。
“我用的是飞铊,以伞刃为辅,你的兵器呢?”
唐铁萧在唐门暗器里只选择飞铊来练。飞铊极难修习,而且从没有一流高手用这种暗器。但他选了,而且苦修。他的飞铊没有对同一个人出击过两次。因为从不需要。
他问灵风,是他尊重敌手,更尊敬灵风。
灵风微微一笑,举起左手,闪出一把三尺多长的灵力白光剑。“我与唐门中人一向没什么恩怨,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唐铁萧:“你实在不该招惹花夜来。你若打败我,自然会清楚。只可惜你没这个机会。”
残阳如血,瀑珠幻成彩虹,架在吊桥下。
灵风注视着离他十一尺外的唐铁萧。
唐铁萧将手上的飞索高举过顶,旋动起来。飞索上缒系着铁铊,每旋过一圈,就挟着刺耳的尖啸声。飞铊旋在吊桥麻索上。飞铊愈旋愈急,暮色愈来愈浓。
飞铊旋得太疾,已看不见影子,只听见飞铊如雨般密集的急啸。
暮色中,唐铁萧手中旋舞的飞铊,像是鬼魅的影子,没有踪迹可寻。
无形的飞铊,自己躲不躲得过?夜色将临,夜幕中的飞铊,自己更是无从闪躲。
灵风在这俄顷之间,决定要冒险去抢攻。可是唐铁萧另一只手,徐徐张开伞,覆住身子,伞尖如一头露出白牙的野兽,在暮色中等待血浴。
飞铊仍旧飞旋在半空之中。人在吊桥上,吊桥在半空之间。灵风觉得自己的性命,就像这条吊桥,被残破的麻索悬在半空,随时都会掉落,粉身碎骨。
这两尺的桥面,更没有闪躲的余地,惟有后退。但两个实力相当的高手生死决斗之际,退后是极失斗志的事;何况在这滑漉窄桥上的急退,哪能快得过巨人之臂般的长索飞铊?
既不能闪,也不能躲,又不能进,更不能退……灵风蓦然明白,唐铁萧引他在飞来桥上一决生死的意义。
在生与死之间,必须有一人选择死,亦可能两人的结果都是死。像这哗然的瀑布倾落百丈,溅出水珠化为深潭的壮烈前,仍串成一道梦幻的彩虹。
山风呼呼的吹过来,吹过平原,吹过桔林,吹得吊桥摇晃如山涧上的纸鸢。
灵风忽然心头一震,因为他接触到唐铁萧那双犹如地狱里寒火的眼睛。那眼睛本来是无情的、肃杀的、冷毒的,此刻却有一丝讥笑与同情。
因为对方已看出他的分神。这种生死决于俄顷之间,竟然分心,离死不远。
灵风猛然惊觉后,立即敛定心神。那双眼睛立即又变回冷毒、肃杀、无情。
山风吹到飞铊的圈影里,立即被绞碎,发出如受伤般更剧厉的尖啸声。冷血此际在桔林中厮拼,像一头左冲右突的猛虎,要铲平张牙舞爪于左右的獒犬。
灵风这边的战局却不动。不动则已,一动则判生死。两边的局势,一动一静,全然不同的,但却同样凶险。
夜色沉沉。飞铊仍在飞旋着,在呼啸的山风中发出各种不同的尖嘶,犹如枯枝般的分裂着灵风的神经。灵风站在桥上,宛似一座泰山,却轻似一片羽毛。
他们已僵持好一段时间。最终总是要出手的。
灵风望定唐铁萧双眼中的鬼火,脚下的雾寒越来越浓重。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唐铁萧瞥见灵风眼神忽扫向自己的下盘,飞铊立时朝着灵风的上盘飞袭出去!
这一记飞铊,破空、裂风、碎夜,如闪电般飙至,飞击灵风。
飞铊遽打而至!灵风的眼睛没有看飞铊,但他用耳朵听。在夜色里飞铊虽没有形迹可寻,用耳辨识反而清楚!飞铊竟直取灵风脸门!
灵风右手凭空一抓,竟然捉住飞铊!
飞铊虽在灵风手里,力道只给他的手劲消了一半,而另一半的威力,依然可以破膛裂肺!
灵风急退,卸去剩余的力道。他已捉住飞铊,等于稳住了大局。
却就在这瞬息间,唐铁萧像黑魔一般冲过来,雨伞一招,伞尖‘夺’的刺进灵风的小腹里去!灵风双手按住飞铊,来不及招架,伞刃已插入腹腔。
灵风就在这时,发出一声铺天卷地沛莫可御的大喝。伞刃刺入肉三分,灵风全身真气凝聚,尖刃几乎已无法再刺进去,仅再推进五分。
而灵风那一声巨喝,劈入唐铁萧耳际,刹那间宛如晴天霹雳,令唐铁萧一时之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剑光一闪,灵风的左手白光剑已出。
他出那一剑,是在巨喝的同时。唐铁萧离他极近,骤然听得一声大喝,不由得失心丧魂。而灵风那一剑,已经将伞尖削断。
唐铁萧失重,身形往左侧翻落。他的左脚与常人不同,有四只脚趾是对趾的,而且尾趾与四趾、中趾与次趾都是分不开的。也就是说,唐铁萧的左足相当于仅有三只脚趾!
这在平时,以唐铁萧这样的一个高手,丝毫不构成障碍,此刻却是决战在这样的一条吊桥上。飞来桥的险峻,令灵风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有在桥上硬接飞铊,尽受飞铊的牵制。
而飞来桥也使唐铁萧自己一失足,便往深渊里像梦魇一般掉落。
独孤九剑,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灵风一出剑,必定是杀着!
第一三四章 玉牌
唐铁萧向左侧了一侧,左足在湿漉的窄桥上已滑出桥板,往下翻去。唐铁萧这刹那间已明白怎么一回事,张大嘴,仍叫不出声音来。
灵风这时放开了手——不是他故意要放手,而是飞铊的旋力虽然已经消去,但他十指被飞铊的震力激得又麻又痛,恰似十枚钢钉锤进指节里去一般。
因此他再也握不住飞铊,放开了手,而唐铁萧就带着飞铊,沉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唐铁萧的身体突在半空顿住。
灵风以双腕挟住了飞铊。飞铊的缒索,仍缠在唐铁萧手上,所以唐铁萧没有摔下去。
灵风运力一抽,唐铁萧藉力而起,落回桥上。然而那桥索不堪这数下震荡,麻索‘嘞嘞’断裂,桥身倾斜而坍倒。灵风正欲往桥首掠去,但腹部一阵剧痛,跌倒于地。
桥身断裂,往百丈深潭掉落。唐铁萧却先一步挟着灵风,掠回平地。桥索掉落在无底的漆黑之中,那里只有瀑布陡然‘粉身碎骨’的地方。
长空里空荡荡,谁也不知那里曾有一道飞桥,一番恶斗。唐铁萧放下灵风,在黑夜里就像一座沉默的塑像。灵风长吸一口气,强忍腹中剧痛:“你救了我一命。”
唐铁萧:“你也救了我一命。”灵风笑道:“我们两不相欠。”
唐铁萧冷冷道:“不!你救我在先,你胜了。我们是在决战,谁输,谁就该阵亡。你立即将那块玉牌交给凌玉象,不要再招惹花夜来……”
灵风忙道:“我们可以再决战一次……”话音未落,忽觉有异。
唐铁萧如鬼火一般的眼睛望定他,嘶哑着声音道:“这就是唐门的‘火盐’,我死也要死在唐门的毒药下,多蒙你成全。”
说到‘全’字,他伸直喉咙,张大嘴,仰天喷出一团火焰。火焰散尽时,他失去生命的身躯翻落深崖。唐门的人,不能战败。‘小唐门’的好手,更不能承受战败的屈辱。
在他们而言,败就是死。唐铁萧宁可死在唐门的毒药之下,甚至觉得死得其所。
灵风微微一惊:若这一口火是乍然喷向自己,自己也未必躲得过去。
唐铁萧却没有这么做。灵风从黑漆漆如雷音的瀑潭望下去,只觉得一阵昏眩,不知是悼念唐铁萧不屈之死,还是腹部失血过多。
无论如何,经此一战之后,飞来桥已凭空飞去,永无踪迹。
灵风掏出那块色泽丰润、毫无瑕疵的玉牌,叹息一声,喃喃道:“你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是不是自找麻烦了?”
缓缓的走进青桔林中,盘膝而坐,一边修炼,一边疗伤……
此时,乱葬岗上居然守着七个人,正是江南七怪。
韩宝驹忽然‘咦’的一声,向草丛里一指:“那是什么?”月光之下,只见青草丛中三堆白色的东西,模样甚是诡奇。
全金发走过去看时,只见三堆都是死人的骷髅头骨,却叠得整整齐齐。他笑道:“定是那些顽皮孩子搞的,把死人头排在这里……啊,什么……二哥,快来!”
各人听他语声突转惊讶,除柯镇恶外,其余五人都忙走近。
全金发拿起一个骷髅,递给朱聪:“你瞧!”
朱聪往他手中看去,只见骷髅的脑门上有五个窟窿,模样就如用手指插出来的一般。他伸手往窟窿中一试,五只手指刚好插入五个窟窿,大拇指插入的窟窿大些,小指插入的窟窿小些,犹如照着手指的模样细心雕刻而成,显然不是孩童的玩意。
朱聪脸色微变,再俯身拿起两个骷髅,只见两个头骨顶上仍是各有刚可容纳五指的洞孔,不禁大起疑心:“难道是有人用手指插出来的?”
韩小莹叫道:“是吃人的山魈妖怪么?”韩宝驹:“是了,一定是山魈。”
全金发沉吟道:“若是山魈,怎会把头骨这般整整齐齐的排在这里?”
柯镇恶听到这句话,跃将过来:“怎么排的?”
全金发:“一共三堆,排成品字形,每堆九个骷髅头。”
柯镇恶惊问:“是不是分为三层?下层五个,中层三个,上层一个?”
全金发奇道:“是啊!大哥,你怎知道?”
柯镇恶不回答他问话,急道:“快向东北方、西北方各走一百步。瞧有什么。”
六人见他神色严重,甚至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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