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都不禁打个哈哈,心想这只‘辽东鹤’道貌岸然,倒也阴损得紧。赵钱孙倘若再跟着张文宾学嘴学舌,那就变成学做他的徒弟了。
不料赵钱孙道:“文宾,余下来的话,你跟谭氏伉俪说。旁人若要学我徒孙,尽管学个十足便是。”这么一来,反给他讨了便宜去,认了是张文宾的师祖。
范一飞最小的徒弟周小山火气最猛,大声骂道:“他妈的,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钱孙自言自语:“他妈的,这种窝囊徒孙,收一个已经太多……”
听他这般公然挑衅,范一飞便是泥人也有土性儿,转头向赵钱孙道:“咱们同坐一艘飞勾链,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文宾,我们的那件事,你自管说罢!”
赵钱孙又学着他道:“咱们同坐一艘飞勾链,争闹起来,那是不给主人面子。待此间事了之后,自当再来领教阁下的高招。文宾,我们的那件事,你自管说罢!”
张文宾恨不得冲上前去,抽笔猛戳他几下,方消心头之恨。当下强忍怒气,向谭公、谭婆道:“两位,我师父说了,如果可以借那药膏一用,日后定当厚报……”
说到这里,眼光瞧向赵钱孙,看他是否又再学舌。
不料赵钱孙仍然照学:“两位,我劣徒说了,如果可以借那药膏一用,日后定当厚报……”将‘师父’两字改成‘劣徒’,自是明讨范一飞的便宜。
众人一听,都皱起眉头,觉得这赵钱孙也太过分,只怕当场便要流血。
范一飞淡淡道:“阁下老是跟我过不去,但兄弟与阁下素不相识,实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你,尚请明白示知。倘若是兄弟的不是,即行向阁下陪礼请罪便是。”
众人立即暗赞范一飞,不愧是武侠界得享大名的侠义前辈。
赵钱孙:“你没得罪我,可是得罪了小娟,这比得罪我更加可恶十倍。”
范一飞奇道:“谁是小娟?我几时得罪她了?”
赵钱孙指着谭婆道:“这位便是小娟。小娟是她的闺名,天下除我之外,谁也称呼不得。”
范一飞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这是谭婆婆的闺名,在下不知,冒昧称呼,还请恕罪。”
赵钱孙老气横秋的道:“不知者不罪,初犯恕过,下次不可。”
范一飞:“在下自省从未在背后说人闲言闲语,如何会得罪了谭家婆婆?”
赵钱孙:“刚才小娟问我话,我还没回答,你打什么岔?你倒去打听打听,小娟是什么人,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又是什么人?我们说话之时,也容你随便打断的么?!”
范一飞听了这番似通非通的言语,心想这人果然脑筋不大灵,道:“兄弟有一事不明,却要指教。”赵钱孙:“什么事?我倘若高兴,指点你一条明路,也不打紧。”
范一飞:“多谢,多谢。阁下说谭婆的闺名,天下便只阁下一人叫得,是也不是?”
赵钱孙:“正是。如若不信,你再叫一声试试,瞧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是不是跟你狠狠打上一架?”
范一飞:“兄弟自然不敢叫,难道连谭公也叫不得么?”
赵钱孙铁青着脸,半晌不语。众人都想,范一飞这句话可将他问倒了。不料突然之间,赵钱孙放声大哭,涕泪横流,伤心之极。
这一着人人都大出意料之外,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和‘辽东鹤’顶撞到底,哪想到这么轻轻一句话,却使得他号啕大哭,难以自休。
范一飞见他哭得悲痛,倒不好意思起来,先前胸中积蓄的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反而安慰他道:“赵兄,这是兄弟的不是了……”
赵钱孙呜呜咽咽的道:“我不姓赵。”
范一飞更奇了:“然则阁下贵姓?”赵钱孙:“我没有姓,你别问,你别问。”
众人猜想,这赵钱孙必有一件极伤心的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他自己不说,旁人自也不便多问,只有让他抽抽噎噎、悲悲切切,一股劲儿的哭之不休。
一时间,甲板上只剩下铁战与丁不四的打斗声……
第一壹一章 寒夜
谭婆沉着脸道:“你又发癫了,在众位朋友之前,要脸面不要?”
赵钱孙:“你抛下我,嫁了这老不死的谭公,我心中如何不悲,如何不痛?我心也碎了,肠也断了,这区区外表的脸皮,要来何用?”
众人相顾莞尔,原来说穿了毫不希奇。那自然是赵钱孙和谭婆从前有过一段情史,后来谭婆嫁给谭公,而赵钱孙伤心得连姓名也不要了,疯疯癫癫的发痴。
眼看谭氏夫妇都是六十以上的年纪,怎地这赵钱孙竟然情深若斯,数十年来苦恋不休?
谭婆满脸皱纹,白发萧萧,谁也看不出这又高又大的老妪,年轻时能有什么动人之处,竟使得赵钱孙到老不能忘情。
谭婆神色忸怩:“师哥,你尽提这些旧事干什么?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这几句温言相劝的软语,赵钱孙听了大是受用:“那么你向我笑一笑,我就听你的话。”谭婆还没笑,旁观众人中已有十多人先行笑出声来。
谭婆却浑然不觉,回眸向他一笑。赵钱孙痴痴的向她望着,这神情显然是神驰目眩,魂飞魄散。谭公坐在一旁,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如何。
这般情景灵风瞧在眼里,心中蓦地一惊:这三人都情深如此,将世人全然置之度外,我、我对百合的感情,将来也会落到赵钱孙这般结果么?不,不!这谭婆对她师哥显然颇有情意,而百合念念不忘的,只是宋青山。比之赵钱孙,我是大大的不如,大大的不及了……
范一飞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赵钱孙果然并不姓赵。向来听说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以太行嫡派绝技著称,从这三人的话中听来,似乎并非出于同一师门。到底谭公是太行派呢,还是谭婆是太行派?倘若谭公是太行派,那么这赵钱孙与谭婆,又是什么门派?
赵钱孙:“小娟,你去哪里,我自然便去哪里。我也不知道送我驴子的那人是谁,只不过这驴子可大可小,最小时跟鼠崽子差不多……”
他一番话没说完,忽然听得一人号啕大哭,悲悲切切,呜呜咽咽,哭声便和他适才没半点分别。众人听了,都是一愕。
只听得那人跟着连哭带诉:“我的好师妹啊,老子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去嫁了这姓谭的糟老头子?老子日想夜想,牵肠挂肚,记着的就是你小娟师妹。想咱师父在世之日,待咱二人犹如子女一般,你不嫁老子,可对得起咱师父么?”
声音语调,和赵钱孙委实一模一样,若不是众人亲眼见到他张口结舌、满脸诧异的神情,谁都以为定是出于他的口。
各人循声望去,见这声音发自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的少女。那人背转身子,正是洪凌波。众人无不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以为赵钱孙听了之后,必定怒发如狂。
不料洪凌波这番话触动他的心事,眼见他本来已停了哭泣,这时又眼圈儿红了,嘴角儿扁了,泪水滚滚而下,竟和洪凌波尔唱彼和的对哭起来。
范一飞摇摇头,朗声道:“这种事情乃是悔之当初,今日再来重论,不免为时已晚。米兄,咱们赶来冤魂海,寻找幽灵山庄,为的是商量阁下的婚姻大事么?”
赵钱孙摇摇头道:“不是。”范一飞:“然则咱们还是来商议幽灵山庄之事,才是正经。”
赵钱孙勃然怒道:“什么?幽灵山庄的大事正经,我和小娟的事便不正经么?”
谭公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阿慧,阿慧!你再不制止他发疯发癫,我可不能干休了。”众人听到‘阿慧’两字的称呼,不由得均是微微一笑,心道:原来谭婆另有芳名,那‘小娟’二字,确实是赵钱孙独家使用的。
谭婆顿足道:“他又不是发疯发癫,你害得他变成这副模样,还不心满意足么?”
谭公奇怪道:“我……我……我怎地害了他?”
谭婆:“我嫁了你这糟老头子,我师哥心中自然不痛快……”
谭公:“你嫁给我之时,我可既不糟,又不老。”
谭婆怒声道:“也不怕丑,难道你当年就挺英俊潇洒么?”
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摇头,均想这三个宝贝当真为老不尊,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前辈耆宿,却当着大家的面争执这些陈年情史,实在好笑。
此时,铁战与丁不四依然争斗不休。直至天黑,两人匆匆吃过晚饭,继续比拼。众人初时还颇有兴致,希望两人尽早分出高下,纵然两败俱伤也无妨。
谁料两人拳来脚往,鞭扫掌拍,依然是旗鼓相当。众人越瞧便越觉得无聊,纷纷回房休息,甲板上只剩下越打越兴奋的铁战与丁不四……
房中很静。玉箫道人吃过饭后,静静的躺在床上休息。
七个女弟子已经去洗澡,他在等着她们回来,一起服侍自己。
他有轻微的洁癖,每次与那些女弟子欢好,都要她们先洗得干干净净。他能等,因为他喜欢女子胴体的幽香。
只不过,今天他已等得有点不耐烦。他想呼喊,恰好这时门已打开,有个人端着碗香喷喷的鸡丝粥慢慢的走进来——崔玉真。他最宠爱的女弟子。
她已脱下道袍,穿着一套青布衣裙,蛾眉淡扫,不施脂粉,眉目间却带着浓浓的忧思。但一看见玉箫,她的眉便开了。
玉箫柔声道:“真儿,快点过来。”
崔玉真羞涩的点点头,已走过来,将碗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她每一个动作看来都那么温柔,已完全不是那个随着箫声扭动腰肢的女道人。
玉箫看着她,忽然有种很舒心的感觉,十分平静。这一次,他竟然没有急着搂抱崔玉真,迅速撕开她的衣服,施展各种调情手段,然后长驱直入。
他慢慢的啜着粥,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假如他只不过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假如他们是夫妻,都没有过去那些往事,是不是会活得更幸福?
可是现在……假如现在他能抛开一切,假如她愿意永远陪伴自己,假如……
玉箫没有再想下去,他不能再想下去。宁静的生活,对他永远是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可是他偏偏好像生来就不能过这种日子。世上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夜色渐渐深了。他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全心全意的享受这片刻宁静。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玉箫什么都不愿去想,忽然觉得眼皮渐渐沉重,很疲倦,而且很冷。
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渐渐的沉入一个冰窖里。他冷得全身都在发抖,冷得嘴唇都发了青。可是她已将这里所有的棉被都替他盖上——现在怎么办?
他的脸色越来越可怕,抖得就像是一片寒风中的叶子。
有什么法子才能使他温暖?只要能让他温暖,无论要崔玉真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的。她的脸忽然红了。她已想到一个法子,一种人类最原始的互相取暖方法。
玉箫不再发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然后他就发现,有个人正**裸的睡在他身旁,用力的抱住他。她的身子光滑而柔软,热得就像是一团火。
虽然玉箫曾经抚摸过她的胴体无数次,但这种美妙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他立即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对她好,比以前更好。
崔玉真发现玉箫正在看着自己,脸上仿佛也燃烧起来,‘嘤咛’一声,将头缩入被里。
玉箫心里是什么滋味?那绝不是‘感激’二字所能形容,那已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他感觉到她的身子也在轻轻发抖,但那当然不是因为冷。
窗外一片黑暗,冤魂海的冷风在黑暗中呼啸,但黑暗与寒冷都已距离他们很远。
他们竟忽然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二人世界,这世界里充满幸福和宁静。只可惜这种幸福就像是海市蜃楼,虽美丽,却虚幻;又像是昙花盛开,虽美丽,却短暂。
第一壹二章 血色
玉箫将崔玉真抱得更紧,喃喃道:“好冷……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崔玉真紧搂着他的脖子,红唇舔着他的耳朵,亲昵的轻声道:“突然这么冷,为什么?”
玉箫嘿嘿的笑道:“因为,老天爷想让你为我取暖。”
“不是。”崔玉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柔软的红唇停留在玉箫的脖子上。
“莫非……我猜不到,也不想猜……”玉箫喘着粗气,加大搜索胴体的范围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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