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雨跳起来,怒吼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一字不假,不信你们就问问他自己吧!”
傲云也不睁开眼睛,冷笑道:“是真是假都没所谓,你们爱干嘛便干嘛!”
公孙雨大呼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这是他自己说的!”
赵正义厉声道:“他自己既已招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说书的叹道:“老朽也讲过《三国演义》,说过《岳飞传》,但像这种心黑手辣、不忠不义的人,只怕连曹操和秦桧还望尘莫及。”
在说书的人心目中,秦桧和曹操之奸恶,本已是无人能及,虽然古往今来,比他们更奸恶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翁大娘:“既然如此,三位都认为傲云是该杀的了!”
说书的:“该杀!”赵正义:“何止该杀,简直该将他乱刀分尸,以谢江湖!”
第三人突然冷冷道:“你们既不可以杀他,也不可以伤他。”
那樵夫大吼道:“老子偏偏要伤了他,看你小子怎么样?”这人说话最少,动手却最快,话音未落,斧头已向傲云当头砍下,风声虎虎,力劈华山。
他昔年号称‘力劈华山’,这一招乃他的成名之作,力道自然非同小可。连易明湖的胡子都被他斧上风声带得卷起,傲云木头人般坐在那里,眼见也要被这一斧劈成两半。
那说书的惊呼一声,只道傲云立刻就要血溅五步。谁知就在这时,突见剑光一闪,‘噗’的一声,好好的一把大斧竟然断成两截,斧头‘当’的跌在傲云面前。
原来这一剑后发而先至,剑尖在斧柄上一点,木头做的斧柄就断了。
那樵夫一斧已抡圆,此刻手上骤然脱力,但闻‘喀喇、喀喇、喀喇’三声响,肩头、手肘、腕子,三处的关节一齐脱臼,身子往前一栽,不偏不倚的往那柄剑的剑尖上栽过去,竟似要将脖子送去给别人割一般。
这变化虽快,但‘中原八义’究竟都不是饭桶,都瞧得清清楚楚,不禁为之面色惨变。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只见第三人的剑一偏,剑脊托着那樵夫的下巴。
樵夫仰天一个筋斗摔出,人也疼得晕过去。
‘中原八义’闯荡江湖,无论在什么样的高人强敌面前,都没有含糊过,但这少年的剑法,却将他们全震住。他们几乎不信世上有这么快的剑!
“二哥,戏都演完了,你就别装啦!”熟悉的声音响起。傲云愕然的睁开眼,瞧见一脸揶揄的灵风,脸上一红,却是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灵风摊手道:“天知道。本来呢,我是去追诸葛刚等人的,谁知道中途遇到这个叫边浩的傻子,说要公开杀一个人,我便糊里糊涂的跟来啦,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拉起傲云的手:“走吧,我们喝酒去。”傲云竟不由自主的被他拉起来。
公孙雨、金风白、边浩同时拦住他们的去路。
金风白嘶声道:“朋友现在就想走了么!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灵风淡然笑道:“你还要我怎么样?一定要我杀了你么?”
金风白瞪着他的眼,也不知怎的,只觉身上有些发凉。
他平生和人也不知拼过多少次命,但这种现象只不过是第二次发生。第一次是他十四岁时,打猎时迷了路,半夜遇着一群饿狼。他宁可再遇着那群饿狼,也不愿对着这少年的剑锋。
易明湖忽然长叹口气:“让他走吧。”
翁大娘嘶声道:“怎么能让他走?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算……”
易明湖冷冷道:“就算喂了狗吧。”脸色仍然是那么阴森森,冷冰冰的,既不愤怒,也不激动,只是向灵风拱拱手:“阁下请吧,江湖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谁的刀快,谁就有理!”
灵风:“多承指教,这句话我一定不会忘记。”大家眼见他拉着傲云大步走出去,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连连跺脚,有的已忍不住热泪盈眶。
翁大娘早已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跺着脚道:“你怎么能放他走,怎么能放他走!”
易明湖缓缓道:“你要怎么?难道真要他将我们都杀了么?”
边浩黯然:“二哥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总有复仇的机会。”
翁大娘忽然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嘶声道:“你还有脸说话?这又是你带回来的朋友,又是你……”边浩惨笑道:“不错,他是我带回来的,我好歹要对大嫂有个交待。”
只听得‘嘶’的一声,一片衣襟被翁大娘扯下,他已转身冲出去。
第九十九章 真相
灵风和傲云走在夜色中,只觉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本只打算到汉口城寻找宝藏,却莫名其妙的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也太无稽了些。灵风忽然放声大笑,傲云依然神色冷淡。
远处忽然出现一长列队伍,有车,有马,还似乎有七八匹骆驼。此刻已是深夜,路上简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一大队人马,为何要在如此深夜赶路?
只见这一列队伍马虽有不少,骆驼也有好几匹,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坐在马车上的车夫,另一个却是条黑凛凛的大汉。
这大汉拿着条一丈多长的鞭子,反穿老羊皮背心,露出一身比铁还黑、还结实的肌肤。
他走在队伍最后,虽只有一个人,却把这十多匹牲口照顾得贴贴服服,一匹跟着一匹,沿着路旁走,没有一匹乱跑乱叫,也没有一匹走出队伍,好像一队久历训练的老兵。
那辆大车样子也十分奇怪,方方正正的,就好像是一具棺材,门窗关得紧紧的,也瞧不出里面有什么。
灵风越瞧就越觉得这列队伍怪得邪气,既不像强盗土匪,也不像买卖人,更不像是保镖。
忍不住将马赶到铁塔般的大汉身旁,笑着搭讪:“半夜里还急着赶路,也不怕辛苦么?”
那大汉瞪眼瞧着他,也不说话。灵风这才发觉,他那一张脸竟像是风干的橘子皮,凸凸凹凹,没有半寸光滑干净的地方。
再看他的一双眼,灰蒙蒙的,简直连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出,谁也想不到世上会有人生着这样的眼。他虽在瞪着灵风,却又好像并没有瞧见灵风,眼里好像充满邪气,却又好像空洞得什么都没有。
三更半夜,骤然在路上见到这样一个人,实在不是件有趣的事,灵风想笑也笑不出。
他却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人家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要问个清楚,掉转马头,又追上去,大声道:“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愿回答别人的话,朋友你该不是心里有鬼吧!”
那大汉这次连瞪都不瞪他,根本就不理他。
灵风冷笑道:“有些人你的确可以不理他,虽然他生气也拿你没法子,我却不是这样的人,若生气起来……”车厢里忽然伸出一个头来,瞧着他淡淡笑道:“你不必生气,他根本听不见你的话,他是个聋子。”
灵风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大叫:“寒纱,居然是你!”马车里的,居然是寒纱。她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打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
寒纱淡淡笑道:“车上有酒,不妨上来喝几杯吧!”
灵风瞪着眼,瞧她半晌,终于也大笑道:“好!上车后,我敬你三杯。”到了车上,灵风才懂得寒纱为什么要将马车造得像个棺材,因为这样,车厢里的地方才大。
这简直已不像是一辆马车,而像是一间屋子。
车厢里有一张又大、又舒服的软榻,还有几张锦垫,一张桌子,每样东西显然都经过苦心安排,所以东西虽然多,也并不显得很拥挤。寒纱的贴身侍女若兰和芳欣,在旁边伺候。
灵风笑笑:“酒呢?”寒纱在榻边按一按,锦榻下就弹出个抽屉来,里面有六只发亮的银杯,还有十个用白银铸成的方瓶子。
寒纱:“这里有十种酒,从茅台、大曲、竹叶青,到关外羊乳酒都有。瓶子看来虽不大,却可装得下三斤十二两,你要喝什么?说吧!”
灵风已瞪着这抽屉呆住,过了半晌,才叹道:“一弹手,各种酒都来了,这简直就是每一个酒徒的梦想。难怪人们都想发财,果然是有好处的。”
喝了两杯酒,灵风又忍不住道:“现在若是有江北的大虾米,和金华火腿来下酒,这地方就简直像是在天上了,只可惜……”
话未说完,锦垫下又有个抽屉弹出,里面不但有江北的大虾米、金华的火腿,还有福州糟鱼、福州烧鹅、海宁海臭虫、无锡肉骨头、长白山的梅花熊掌……
总之,只要你想得出的最好吃的下酒菜,这抽屉里都有。
酒足饭饱,灵风忍不住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傲云:“铁传甲与‘中原八义’之间,究竟在隐瞒着什么秘密?”
寒纱:“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有些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
‘中原八义’中翁文杰,对朋友的义气,天下皆知。只要有朋友找他帮忙,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开销一向很大。其实,他一直都在闹穷。
一个人若是又闹穷,又帮朋友,又要面子,就只有在暗中想别的法子来弥补亏空。”
灵风:“你是说,翁文杰在暗中做没本钱的生意?”
寒纱:“不错。但翁文杰下手的对象,都是罪有应得的。他做的虽然是没本钱的买卖,却没有愧对自己的良心。”
傲云:“铁传甲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寒纱:“翁文杰做的案子多了,自然有人来查案。而查案的人,恰巧是铁传甲的好朋友。他们虽已怀疑翁文杰,却还是不敢认定。”
灵风:“所以,铁传甲就故意去和翁文杰结交,等查明了才好动手,是么?”
傲云:“想来必定是这样。铁传甲一直不肯将这件事说明,为的就是翁文杰确实对他不错,他也认为翁文杰是个好朋友,若是说出这件事,岂非对翁文杰死后的英名有损。所以他宁可自己受委曲。他一直在逃,的确不是为自己!”
叹息一声,忽然又道:“可是,‘中原八义’为何会将我当作铁传甲?据说他是个虬髯大汉,和我一点都不像。”
寒纱笑笑:“其实,你只是他们的假象敌。”
傲云愕然:“假象敌?!梦幻界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我!”
寒纱:“类似的情况,每天都在发生,这次你只是恰好碰上。铁传甲与‘中原八义’的恩怨,在武侠界《风云第一刀》区域时已经解决,没想到‘中原八义’依然没放下。”
灵风:“他们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怨恨,还是因为内疚?”
寒纱:“我想,两者兼而有之吧。别说他们了,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马车缓缓进入巨大的宅院。对面有扇门,雕花的门,镶着黄金环,是虚掩着的。
推开这扇门,灵风便走入一个比梦还离奇的奇境!
屋子很大,只有一张桌子,却几乎已占据整个屋子。桌上竟也摆着一栋屋子,是栋玩偶房屋。就连孩子们的梦境中,也不会有如此精美的玩偶房屋。
整栋房屋都是用真实的木材和砖瓦建筑的,瓦是琉璃瓦,和皇宫所用的完全一样,只不过至少小十几倍。房屋四周,是个很大的花园。
园中有松竹、花草、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花木间甚至还有黄犬白兔,仙鹤驯鹿。树是生的,花是香的,只不过都比真实的小十倍。那些驯鹿白兔虽是木石所塑,却也雕塑得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一招手,它们就会跑到你的面前。
灵风最欣赏的,就是九曲桥后的那座八角亭。朱栏绿瓦,石桌上还摆着一局残棋,下棋的两个高冠老人似已倦了。
一个朱衣老人正在流水旁垂钓,半歪着头,半皱着眉,似乎还在思索那局残棋。
另一个绿袍老者就在他身旁浣足,还拿着刚脱下来的一双梁福字履,正斜着眼,瞟着那朱衣老人,得意的微笑着。这一局棋,显然他已胜算在握。
两个都是形态逼真,须眉宛然,身上穿的衣履,也是用极华贵的绸缎剪裁而成,并且剪裁得极合身。这一切,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但比起那栋屋子,这些又全不算什么。
第○一百章 玩偶
屋子前后一共有二十七间。有正厅、偏厅、花厅、卧室、客房、仓房,甚至还有厨房。从窗户里瞧进去,每间房子里的陈设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每间屋里,每样东西,看来竟似都是真的。
厅房里摆着紫檀木的雕花椅,椅上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