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奔雷无论说什么,他都充耳不闻,碧森森的一张脸,更像是死人的脸,僵硬无比。
奔雷:“我若不答应,又要如何?”伊哭:“那我就杀你!”
他的左臂一直是垂着的,大袖飘飘,盖住他的手。此刻他的手忽然伸出,但见青光一闪,迎面向奔雷抓过来,正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青魔手!
奔雷叹口气:“你何必来送死?”双手忽然挥出!
寒光一闪,伊哭已凌空侧翻出去。地上多出一串鲜血!再看伊哭的身影,已远在数丈外,嘶声道:“小子,你给我记着,我……”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顿。
奔雷高声道:“青魔手,你去找小李探花算账吧,这把飞刀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掌心一翻,已多出一把飞刀,近乎透明,薄如蝉蜕。奔雷笑着喃喃道:“只不过,它已被我以仙法锻造,不但可以无限次使用,而且还难以察觉。”
突然,一阵阵油煎饼的香气扑鼻而来。街角有些油煎饼的摊子,生意好得很,居然有不少人在排队。买到手的立刻用大葱蘸甜面酱,就着热饼站在摊子旁吃。
奔雷加快脚步,竟然路过小屋而不进入,径自走到饼摊前。
一个孩子哭嚷着:“我要吃饼……娘,我要吃饼。”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饼摊旁,一面跳,一面叫。
饼摊旁的杂货店里,有个满身油腻的肥胖妇人走出来,一人给他们一耳光,拎起他们的耳朵往杂货铺里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死不了的小混蛋,有面饽饽给你们吃,已经是你们的造化,还想吃油煎饼?等你们那死鬼老子发了财,再吃油煎饼吧。”
另一个孩子哭着道:“发了财我就不吃油煎饼了,我要吃蛋炒饭!”
奔雷听得暗暗叹息。这世上贫富之不均,实在令人可叹。在这两个小小孩子的心目中,连蛋炒饭都已是了不得的享受。
两个孩子捧着粗茶碗走出来,坐在道旁,眼巴巴的望着别人手里的油煎饼,还在淌眼泪。
奔雷望着他们碗里的面饽饽,忽然抛了锭银子在饼摊上,将刚出锅的十几个油饼拿了就走。后面等的人虽然生气,但瞧见他这种气派,也不敢多话,只有暗骂:“直娘贼。”
奔雷将一叠油煎饼都捧到那两个孩子面前,笑道:“小弟弟,我请你吃饼,你请我吃饽饽,好么?”两个孩子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好人。
奔雷:“我再给你们一吊钱买糖吃。”两个孩子发了半天怔,将粗茶碗往奔雷手上一递,一个拿饼,一个拿钱,站起来转身就跑。
奔雷笑笑,朗声道:“你们要记住,这只是一种交换……”这碗饽饽虽然煮得少油无盐,又黄又黑,他却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突然一人吃吃笑道:“你纵然有小李探花的飞刀,一样要喝我的洗脚水。”笑声忽远忽近,也不知究竟是从哪里传来。
奔雷的身子骤然僵硬起来:“极乐峒主?”
那声音嘿嘿笑道:“我煮的饽饽,味道还不错吧!“
奔雷微笑道:“阁下既然想要我的命,为何又不敢现身呢?”
极乐峒主:“我用不着现身,也可要你的命。今天死在我手上的人,已有三百九十二个,非但从来没有一人见过我,根本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
第九十四章 震惊
奔雷笑道:“我早已听说阁下是个侏儒,丑得不敢见人,想不到江湖传说竟是真的。”
那忽远忽近、飘飘渺渺的笑声,突然停顿。半晌,极乐峒主:“我若让你明天再死,算我对不起你。”奔雷大笑:“我自然不会死的,阁下却难说得很。”
笑声还未停顿,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吹竹声响起。
地上忽然出现无数条蠕蠕而动的黑影,有大有小,有长有短,黑暗中也看不出究竟是些什么,只能嗅到一阵阵扑鼻的腥气。
现场一片混乱,但很快便恢复平静,只剩一股腥臭腐烂之气。
极乐峒主:“五毒一出,人化枯骨,纵然你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有这么多人给你陪葬,你应该不会寂寞。”
奔雷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朗声笑道:“据说极乐峒中的毒物成千上万,怎么我只不过看到这几条小毛虫而已,难道其它的已死光了么?”
吹竹之声更急,地上的黑影将奔雷围住,有几条已渐渐爬到他的脚旁。
极乐峒主嘿嘿笑道:“我这‘极乐虫’乃七种神物交配而成,非血肉不饱。等到你连皮带骨都已进它们的肚子,你就不会嫌它小了。”话未说完,突见刀光一闪!
这是奔雷的孤注一掷,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这一注赢的机会实在不大。
但就在这时,刀光没入黑暗中,响起一阵短促却刺耳的惨呼!
接着,一人自黑暗中冲出。他身形矮小如幼童,穿着一条短裙,露出一双小腿。他的头也很小,眼睛却亮如明灯。
此刻这双眼睛里,仿佛充满惊惧与怨毒,狠狠的瞪着奔雷,像是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是‘格格’的发响,一个字也说不出。
飞刀正刺在他的咽喉上,不偏不倚——小李飞刀,果然是从不虚发!
极乐峒主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实在忍不住,反手拔出飞刀。一拔出飞刀,这口气就吐了出来,鲜血也随之飞溅而出。极乐峒主狂吼道:“好毒的刀!”
这时地上的毒虫,有的已爬上奔雷的腿,奔雷却连动都不敢动。
谁知极乐峒主一声狂吼,鲜血刚溅出,数十百条毒虫突然箭一般窜回去,一条条都钉在极乐峒主的咽喉上。只听得‘沙沙’之声不绝于耳,极乐峒主已化为一堆枯骨。
毒虫饱食他的血肉后,也软瘫在地,纷纷死去。极乐峒主以毒成名,终于也以身殉毒!
奔雷叹息一声:“幸好这是在梦幻界,死后还可以复活。但你一天之内杀这么多人,造的孽已不小,恐怕会被立即送进宇宙监狱。何必呢?”
片刻之后,梦幻界的管理系统自动刷新,四周一片安宁洁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奔雷深吸一口气,掉转身,缓缓推开小屋的黄门。眼前的情景,令他无比震惊。他实在想象不到,会在小屋之中,看到这样的东西!
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片枯林!屋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奔雷一咬牙,进入满是积雪的枯林中,小屋及外面的一切立即消失。突然有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传过来,他退到树后,偷瞧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两个白衣人穿林而入。
雪光映照之下,只见这两人白袍及地,长发披肩,各自提着根二尺多长的乌丝长鞭,宛如幽灵般飘然走来。仔细一看,却是两个面目娟秀的少女。
两女四下望了望,缓缓停下脚步,左面那个少女,突然撮口尖哨一声。哨声如鬼哭,如狼嚎,但闻十余丈外也有哨声回应,接着脚步声又响,渐近……
突然,十多个男人,分成两行,鱼贯而入树林。
这十多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但面容僵硬,神情呆板,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而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独臂鹰王、诸葛刚、高行空、燕双飞、唐独,居然也在里面。
奔雷又惊又奇,但没发现傲云和灵风,还是暗中松口气。
后面有两个白衣少女,也是手提长鞭,紧紧相随。只要有人走出行列,她们的长鞭立刻挥起,抽在那人身上。那人便立刻乖乖的走回去,表情毫无变化,似是完全不觉痛苦。
只见前面的两个白衣少女长鞭一挥,那十余人便也都停下脚步。一个白衣少女身材高挑,轻叹道:“走得累死了,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吧。”
另一个白衣少女面如满月,亦自叹道:“这赶人的事真不好受,既不能休息,又怕人见着,大小姐却偏偏还给咱们取个那么漂亮好听的名字,叫什么‘白云牧女’……”
突然轻轻一笑:“牧女,别人听见这名字,必要将咱们当作牧牛牧羊的,又有谁能猜到,咱们竟是‘牧人’的呢!”
那高挑牧女笑道:“牧人的总比被人牧的好。你可知道,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成名的英雄,譬如说他……”长鞭向行列中一指,又道:“他还是上官金虹的得力助手呢!”
奔雷看见她指的竟是诸葛刚,又道出对方的来头,不由得暗暗称奇:她们口中的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似乎连金钱帮也不放在眼里。
另一个娇小的白云牧女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走吧。别忘了天亮之前,咱们就得将这些人赶到,否则大伙儿都要受罪。”
圆脸牧女:“急什么,一共四拨人,咱们早去也没用。”
高挑牧女叹口气:“早到总比迟到的好,还是走吧。”长鞭一挥,带路前行。
诸葛刚等人,果然又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后面的两个牧女,挥动长鞭,将雪地上的足印都打乱。雪花纷飞中,一行人鱼贯走出树林。奔雷潜迹藏形,屏息静气,跟踪而去。
不知不觉间,竟已走了一个多时辰。估量时刻,此刻只怕已是五更,但寒夜昼短夜长,四下仍是一片黑沉沉,瞧不见一丝曙色。
奔雷只当这一干人的去处必是极为荒僻之地,哪知这一路上除了曾经越过冰冻的河流外,地势竟是越走越平坦,到后来借着雪光反映,竟隐约可以瞧见前路有一座巨大的城影。
白云牧女们偏偏将人都赶到城下,城门初开,竟然有两辆华丽之极的马车,自城里急驰而出。马车四侧都悬着明亮的珠灯,仿佛是什么高官巨富所坐,连车带马,都惹眼已极。
圆脸牧女轻喟一声,车马顿住,十多个汉子、四个白云牧女,竟都上了马车。这些人的行事,正是处处都要出人意料。若是车马被人猜中,还能成什么大事?
这时车马又将启行,奔雷咬一咬牙,一掠而去,钻入车底,跟着车马一齐走。车马入城,奔雷只觉背脊时时擦着地上冰雪,一阵阵寒气钻心而来,也辨不出车马究竟已走到哪里。
渐渐,四下有了人声,隐约可听出说的是:“这玫瑰乃是暖室异种,当真千载难逢。”“现下腊梅正当令,再过些时候买不到了。”“还是水仙清雅,案头放盆水仙,连人都会变得高雅起来。”奔雷听得这些言语,闻得一阵花香,自然可猜到此地是清晨的花市。
车马在花市停了半晌,白云牧女们竟似乎买了不少花。
奔雷又不禁觉得奇怪,暗暗忖道:她们买花干什么?
又听得那些花贩道:“姑娘拿回去就是,还给什么银子。”“明天还有些异种牡丹要上市,姑娘请早些来呀!”“……”
奔雷更是奇怪:照这模样,她们竟还是时常来买花的,竟与花贩都如此熟悉。如此神秘诡异的人物,却常来买花,这岂非怪事?
但这时车马又已启行,已不容他再多思索。穿过花市,街道曲折甚多,车马左弯右拐,走了约莫顿饭功夫,车厢中人道:“大门是开着的么?”“是开着的,别人只怕已先到了。”“你瞧,我说早些回来,你偏要歇歇。”“此刻还埋怨什么,快进去吧。”“……”
纷纷人语声中,车马突然间向上而走。奔雷本当是个山坡,后来才知道只不过是道石阶。比着车辆的宽窄,石阶旁砌着两行平道,十余级石阶尽头,便是一道极为宽阔的门户。
第九十五章 谜团
入门之后,竟然还有一条青石板路,积雪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奔雷虽然瞧不见四下景象,但衡情度势,也已猜出这处宅院非但气派宏伟,而且庭院深沉,走了一重又是一重,竟又走了盏茶时分,才听得有人呼喝:“车马停到第七号棚去,车上的人先下来。”
奔雷偷眼一望,只见马车两旁,有几十条腿在走来走去。
这些人有的穿着长筒皮靴,有的穿着织锦鞋,有的穿裤,有的着裙,脚步都极是轻健,只是瞧不见他们的面目。
人声嘈杂,马嘶不绝,几个人将车马拉入马棚,洗车的洗车,洗马的洗马,幸好还无人俯身来瞧上一眼。
但这时奔雷的身子已冻僵,双臂更是痹楚疼痛不堪,仿佛有几千几万根尖针在她肩头、肘弯刺来刺去。哪知这些人却偏不赶快,一面洗马,一面竟聊起天来,说的十句话里,倒有九句言不及义。奔雷咬牙切齿,不住暗骂,恨不得这些人早些死掉最好。
突听一阵铃声响起,有人大呼:“早饭熟了,要喝热粥的赶快呀!”马棚中人哄然一声,洗马的抛下刷子,洗车的抛下抹布,眨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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