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老夫人微微一笑:“你以为铁毅会放过你么?那是冰糖乌梅!你久走江湖,难道真的连冰糖梅子都不认得么?”
铁青笺身子一震,双睛几乎凸出眶外,嘶声喊道:“气煞我……”
‘也’字还未出口,一口气突然接不上来,但闻喉间‘喀’的一响,立刻气绝而死,当真是死不瞑目。顷刻之间,一点真灵已奔复活点而去。
万老夫人瞧着他的尸身,柔声叹道:“可惜呀可惜!”
某些观众瞧得目瞪口呆,此刻暗怒忖道:既然可惜,为何要将人杀死?
只听万老夫人又接着叹息道:“可惜我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被这个废物糟蹋了。”
拄着拐杖走过去,喘息着俯下身子,竟将嵌在尸身上的吃食俱都拿出来,在尸身的衣衫上擦干血迹,又自一粒粒放回衣袋里。
“万老夫人,真是铁毅叫你来的么?”冷冷的女声响起。一个干枯丑陋的老妇人,拄着两根竹杖,轻轻点地,凌空而起,望之有如鸠盘魔婆。
她望着铁青笺的尸身,一字字沉声道:“万老夫人,你还记不记得我?”
万老夫人摇摇头:“老身实在眼拙得很。”
水柔颂冷冷笑道:“二十年的故友,你都忘记了么?”
万老夫人茫然道:“二十年的故友?”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曾见过如此丑陋的妇人。
水柔颂:“你可记得二十年前,那风雨之夜,在那桃花林里,缤纷落花之中……”
万老夫人身子陡然一震,缓缓举起右手,颤抖着指向水柔颂,颤声道:“你……你……你是水柔颂?!”
水柔颂展颜一笑:“你还记得我!”不笑还好,这一笑将起来,更是丑得骇人。
眼中此刻隐藏着的,竟是一种对往事的回忆,对旧情的眷念,伤心的忏悔,刻骨的痛恨……由这许多种情感揉合而成的光芒。
她便以这种目光,凝注着惶然失色的万老夫人,缓缓道:“我知道你还记得我,却不认得我了,是么?”万老夫人惶然道:“我……我……”
水柔颂凄凄一笑:“若不是你,铁青笺又怎么会与我分开?!”
万老夫人:“不、不关我的事!一切、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水柔颂的脸庞已扭曲,“二十年前,铁大哥曾经跪在我面前,说我是他平生所见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
缓缓阖上眼帘,仿佛已沉浸于往事美丽的回忆中,柔声接着道:“那时他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至今仍留在我耳边,但现在呢?”
霍地睁开眼帘,厉声狂笑起来:“但现在我已变成世上最丑恶、最凶暴的女人!纵然铁大哥在此,也不会再认得我!”
拄着竹杖的双掌,剧烈地颤抖起来,狂笑着道:“当年若不是你向铁毅通风报信,硬是要将我和铁大哥分开,这二十年我的变化又怎么会如此巨大!”
第六十四章 刁蛮
万老夫人:“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一切都是铁毅的主意,你要算账便去找他!”突然惊叫起来,抛出一大把‘暗器’,已拄着拐杖凌空逃走。
水柔颂突然嘿嘿怪笑,喃喃道:“其实,我根本就没将铁青笺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放在眼里,他的死活根本与我无关。没想到你竟然做贼心虚,主动放弃再次比赛的机会。”
“老虔婆,你的对手是我小公主,你能不能晋级还不知道呢!”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端着一个玉瓶,缓缓的踩着云彩,走上擂台。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衣服,也不瞧水柔颂一眼,侧着脸,托着香腮,看着瓶中的茶花呆呆的出神。只见她天庭开阔,眉目如画,皮肤更比那玉瓶还白。
那鲜艳的茶花与她一比,也是黯然失色。乍然看去,只觉插得有些杂乱无章;但瞧了半晌,越看越觉这花插得实在妙极,大小、位置、距离配合得无一不是疏落有致,恰到好处。
已衬出异常的风骨、异常的精神,谁也无法将花朵的位置改动一分。
正如一个绝色美人般,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亦如最最精妙的剑术般,出招、收招都有一定的分寸,谁也无法更改!
水柔颂最恨别人说她老,正要发作,却被玉瓶中的茶花所迷。她没想到插花一道竟然这么奥妙,瞧到忘情处,不觉脱口叹道:“今日瞧了此花,方知别的插花人都是呆子!”
声音虽轻,小公主却听得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瞪眼瞧她半晌,似是有些惊骇:“你……你是什么东西?!”
水柔颂忍住气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小公主又瞧她半晌:“你若是人,为何与我不同,又打扮成如此不三不四的模样?”
水柔颂:“我是妇人,你是女孩,自然有所不同。如果你和我一样,那你便是老虔婆。”
小公主:“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是老虔婆喽!嘿嘿,老虔婆……”
水柔颂怒声道:“你敢骂我!也罢,我便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一眼瞥见玉瓶中的花枝,似乎已偏了,完全失去它原来的神韵,心里无端的大是不安,悄悄的去扶那花枝。
哪知小公主突然大怒起来,跺脚道:“谁要你的脏手碰我的茶花!”将水柔颂手掌触及的花枝都从玉瓶里拔出,抛在地上,可爱的面容上满带愤怒怀恨之色。
可怜那娇弱的茶花,竟被她踩得瓣瓣散落,不复成形。
水柔颂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花……”
小公主怒声道:“被你的脏手碰过的花,我不需要!”
水柔颂:“就算我的手把花弄脏了,但……但你又何必……”
小公主:“我就是要把花弄烂,管它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水柔颂呆了一呆,叹气道:“想不到你这人这么不讲理……”
小公主跳了起来,叉腰站在她面前,大声道:“是谁不讲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碰我的花?!”
此刻她当真是又刁蛮又泼辣,哪里还是方才那温柔可爱的模样?
只见小公主把玉瓶‘砰‘的摔到地上,跺脚道:“我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插好的花,我从来也没有插得这么满意过,但……但现在都被你弄坏了,你赔我……你赔我……”
水柔颂:“那花……真是你插的?好,我……我赔你就是!”不知为何,仿佛只要能再次见到那种花之神韵,便答应小公主什么都可以。
哪知小公主还是大叫大嚷:“你赔?你赔得了么?”
水柔颂仔细思量,自己若是想将花插得那般完美,实是不能,不禁叹息道:“我是赔不了,那……那怎么办呢?”
小公主似乎就要哭起来,眼圈红红的:“我饶不了你,永远也饶不了你,除非……除非你……”
水柔颂一听还有路可走,连忙道:“除非什么?”
小公主:“我说出来,你能答应么?”水柔颂:“这要看是什么事,若是……”小公主又跳起来,竟真的哭了,喊道:“好,你不答应,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水柔颂此刻实是慌了手脚,连声道:“好……好,我答应你!”
小公主:“现在答应一件事已不成了,要答应十件事,否则我还是不依。”一面说话,眼泪流满一脸。水柔颂无可奈何,只得叹气道:“好,十件就十件。”
小公主:“答应了可不准反悔。”水柔颂:“绝不反悔!”
小公主突然扑哧一笑:“傻瓜,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我若要你割下自己的鼻子,你怎样?”擦干面上泪痕,俱是甜蜜可爱的笑容。
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相信,现在这温柔甜蜜的小公主,就是方才那撒刁撒泼、又哭又闹的女孩子。
水柔颂暗暗道:是呀,这种事我怎么能答应呢?我、我真是个傻瓜……她只是一个小女孩,竟也能将别人弄得晕头转向;到她长大时,那还得了?唉,此刻不知她要想出十件如何刁钻古怪的事要自己做哩!
越想越是心惊,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公主咯咯笑道:“傻瓜,我怎么会要你割鼻子呢?血淋淋的,怕都怕死人了,有什么好玩?”黑白分明的眼珠转几转,缓缓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种年纪的人痛哭,那第一件事,你就哭一场给我看吧!”
水柔颂呆在当地。虽不是未曾哭过,但此刻突然要她哭,一时之间如何哭得出来?
小公主脸一板:“怎么,第一件就要反悔?”水柔颂:“我……我哭不出!”小公主:“好没用的人,哭有什么难,我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那本是最容易不过的事。”
水柔颂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想到这小公主确是哭笑自如,又不禁暗暗佩服。当下长叹一声,只得掩面痛哭起来。但她实在是哭不出眼泪,只得用手指偷偷蘸些口水,涂在眼睛下。
小公主:“我不说停,你就要继续哭。”水柔颂恨得牙痒痒的,只得接着干叫一盏茶多时间,直哭得眼泪虽未流下却已是满头大汗。
小公主咯咯笑道:“你哭的时候,不流眼泪反而流汗么……唉,你哭得虽然一点也不像,但却真是卖力,好,停下吧!”水柔颂如获大赦,仍是不住喘气。
小公主眨眨眼:“那第二件么……”竟挖空心思,想出各式各样的法子,要水柔颂来做。忽而叫水柔颂翻五十个跟斗,忽而要水柔颂在地上爬个三五十转,忽而要水柔颂坐两个时辰不准动一动。水柔颂只被她整得精疲力竭,哭笑不得。
幸好小公主也有玩累的时候,水柔颂乘机问她:“插花的道理,是谁教给你的?”
小公主:“我爹爹有一位朋友,据说是世上最最了不得的奇人。几年前他到过这里一次,爹爹想尽法子留住他,要他教给我一些本事。但他留了一个多月,只教给我插花,早也插花,晚也插花,我插得真烦死了,爹爹却甚是高兴,说是这插花一道中,也含有极为高深的武学妙谛。”水柔颂摇头道:“我不信。”
小公主笑道:“我也不信,跑去问爹爹,哪知爹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我多插花。我只好天天插花,插来插去,虽然还是没从插花里面研究出什么武功道理,却不知不觉也开始喜欢插花了。只因到后来我才觉得,这插花看来虽简单,其实里面却大有学问。”
水柔颂叹道:“此点我方才也已觉得了,同样的几朵花,由你来插就和我插的不同,正如、正如……”似是要想一个恰当的比喻,一时却难想出。
小公主:“笨!正如同样的一柄剑,甚至是同样的剑法,但武功高的使出来,就和武功低的大不相同。”水柔颂和声笑道:“是极!是极!”
瞧着小公主半晌,又道:“有时我真奇怪,很简单的事你会不懂,但越是高深复杂的事,你就懂得越多。”
第六十五章 鼠辈
小公主嫣然一笑:“是么?”水柔颂:“看来,你必定也是会武功的。”
小公主:“当然!”言词之间,似是将通晓武功视为理所当然之事。过了半晌,又道:“你可要我露两手给你瞧瞧?”
水柔颂直皱眉头,连连道:“不要不要。”
小公主瞪起眼睛,娇嗔道:“你说不要,我就非要你瞧;你若是说要,我反而懒得理你。”
水柔颂:“好,我要我要……”小公主咯咯笑道:“你既然要,那更是非瞧不可。”
水柔颂怔了一怔,无可奈何的坐下,嘴里直是叹气。
小公主娇笑道:“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好玩,我以后一定要想尽法子天天要你生气!”水柔颂听得更是愁眉苦脸,只见小公主娇小的身子,突然轻盈的一转,已飘飘然离开地。
那雪白的衣衫凌空飞舞,有如蝴蝶展翅般,穿着珍珠绣鞋的小脚轻轻一踢,身子突然向着云雾飘去。脚尖点着云雾,竟站得平平稳稳,舒服自然之极。
水柔颂:“好功夫,我认输了。”小公主飘身落地,笑道:“这算什么,只不过是最粗浅的功夫罢了。你若是想学,我便……”
水柔颂急声道:“你便什么?!肯教我不?要么干脆给我介绍那位奇人吧!”
小公主:“原来,你不断的讨好我,便是想让我做个中间人。也罢,你若是滚下台去,我或许会考虑帮你穿针引线。”
水柔颂点点头,毫不犹豫的从擂台上滚下去,落入深谷之中……
小公主拍拍手掌,呵呵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水柔颂突然从她身后飘出,宛如鬼魅一般,冷冷道:“你若是不帮我,以后我便天天缠着你,要你吃不饱,睡不香,天天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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