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整了整衣服,问三个徒弟:“这个秃驴是谁?你们是一起的么?”
“女王陛下,这个和尚大家完全不认识,刚才在路上他死皮赖脸要跟着大家……”三个徒弟回答得出奇一致!
众人登上大路,一直前行,真的是迎风冒云,戴月披星。
走够多时,又值早春天气,但见‘三阳转运,满天明媚开图画。万物生辉,遍地芳菲没绣茵。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渐开冰解山泉溜,尽放萌芽无烧痕。花香气候暖,日淡风光新。道旁杨柳舒青眼,膏雨滋生万象春。’
朝圣团一行,正游览景色,忽听远道有呻吟之声,随风飘荡,若有若无,若隐若现。
唐僧在马上惊疑不定,回头唤道:“徒弟。”悟空应道:“老孙在此。”
唐僧:“你可听见声响,好像有人在那里断气哩。”悟空:“定是谁在修理庙挨板子。”
八戒插嘴道:“师兄好没见识!时代不同啦,如今修理起来,嘴巴都塞着破布,怎能出声,定是有人在树林里唱山歌也。”沙和尚在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八戒大怒:“霉气脸,怎敢笑我。”沙和尚:“明明有人得了痢疾,在草地里拉屎,哼哼唧唧,哭都无泪,怎能说是唱山歌,差到哪里去啦。”
正在喧哗,李师师袅袅婷婷,走到跟前,道了一个万福。“列位大仙在上,听奴家一言。想当初宋徽宗那糟老头追我的时候,送了我一群各色走狗,有狼狗焉,有狐狗焉,有哈巴狗焉,有拳狮狗焉,有玩具狗焉,有活泼狗焉,有木头狗焉……”
八戒笑道:“师师,我的儿,别再‘焉’啦,再加盐就太咸了。我且问你,老猪走遍天下,没听说还有木头狗的。”
李师师:“谁叫我师师,谁就是小老婆养的。”
猪八戒:“别唱京戏好不好,你说叫你啥?”
李师师:“奴的夷名伊利莎白,河州城巡按大人当初是怎么跟你介绍的?”
猪八戒:“失礼失礼,请讲请讲。”李师师:“大仙呀,想那群狗争食,呼呼吼吼,就是此声,怎和拉屎有关,各位不信,谁敢跟我赌一个钻戒。”
八戒:“赌钻戒太小家气,要赌就赌十八摸。”李师师:“怎的赌法?”
八戒:“你输啦我摸你,我输啦你摸我。”
悟空看八戒胡言乱语,不成体统,喝道:“这般争论,难以分晓,待老孙前去看个究竟。如是无知小民,便也罢了;如是妖精,拿来给师父发落。”
师师:“啊呀,猴儿哥,如有百货公司,替我买只口红,奴家已好几天都没得抹。”
悟空:“呔,还不退回。”
第二二一章
好大圣,不管师师噘着小嘴嘟囔,将身一纵,驾云光,睁火睛,只见远处有座城池,往前近观,倒也不见凶气,暗自问道:“好去处,如何有怪声震耳?”
正沉吟间,已到上空,俯首下望,只见牛魔王、黄袍怪、粘鱼精、琵琶精,一行四人,正在街上大摇大摆,比手划脚。孙悟空按落云头,唱了个大喏。
悟空:“各位,你们怎生到此,有何贵干?”
四人闻言,一齐上前,握手为礼。黄袍怪因到过车迟国之故,立即用夷礼亲了悟空面颊一下,猴毛扎到他鼻孔里,连打两个喷嚏,打了悟空一脸唾沫。
黄袍怪急道:“艾客死求死米,迷死脱孙。”
孙悟空:“三日不见,刮目相待,你现在比吃唐僧肉时文明多啦。”
黄袍怪:“不瞒大圣,我正力争上游哩。”
孙悟空:“你们不在深山为怪,来到此地,搞啥名堂?”
琵琶精媚笑道:“大圣啊,可知此是何地?”孙悟空:“正要请教哩。”
琵琶精:“你猜猜看。”孙悟空:“有话直讲,别娘娘腔。”
琵琶精:“此乃诗人之国也。”孙悟空:“既是诗人之国,四位妖精,前来作甚?准是存心不良,要荼毒生灵,如今撞到老孙手里,不能不管。”
四人一听,一个个搥胸打跌,呼天抢地。牛魔王双泪直流,黄袍怪以手掩面,粘鱼精长吁短叹,琵琶精红唇变紫……真是云愁雾忧,气象凄惨。
牛魔王上前一步,含辱忍悲,朗声高叫:“贤弟有所不知,且听小兄一言。我等从前虽然占山为王,却早已改邪归正,而黄袍怪还去过车迟国深造,花了五十两雪花银子,获得一个诗学博士。是我等一时兴起,摇身一变,成了诗人。刚才贤弟到时,我们诗兴正在大发,眼看就有新诗出笼。”
看官,你道牛魔王缘何自称小兄,又缘何把悟空称为贤弟?
原来,悟空五百年前还未大闹天宫时,遍游海角天涯,无方不到,无地不至,施展武艺,遍访英豪,卖弄神通,广交至友,结拜了七弟兄。
你知道是哪七人:大哥牛魔王平天大圣,二哥蛟魔王覆海大圣,三哥大鹏王混天大圣,四哥狮驼王移天大圣,五哥弥猴王通天大圣,六哥糊涂王驱天大圣。
是悟空最小,排于老末,称齐天大圣。终日移山倒海,走斝传觞,弦歌欢舞,无般不乐。牛魔王与悟空有八拜之交,称为贤弟,即此故也。
且说悟空听牛魔王说他们都是诗人,还要作诗,不禁前仰后合,鼻涕横流。
牛魔王心中不悦,急转身,向三人拱手道:“众诗翁,我这位贤弟最喜欢门缝瞧人,把咱们瞧扁啦,如不当场就露几手,怎能教他肃然起敬,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琵琶精:“言之有理,打狗脱黄,你身为车迟国诗博士,见多识广,先作一首如何?”
黄袍怪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斯斯文文道:“大圣在上,我的诗是铜铃派,吟将起来,你就如闻铜铃,现在我就要吟啦,务请恭听,这首诗叫客搂死。”
悟空摇头道:“啥是‘客搂死’?诗名古怪,未闻未闻。”
黄袍怪:“客搂死者,一搂就死,即‘云’是也。”
孙悟空:“花样太多,老孙恐怕难懂。”
黄袍怪:“没有关系,我一讲解你就懂啦。诗道:呀,你这狗头上滴下来的颜色/隆隆隆隆隆隆隆/喀嚓喀嚓喀嚓/树倒/哎哟哎哟哎哟/发出世纪末的叫……”
孙悟空:“这算他娘的啥诗?”
黄袍怪朗吟入神,听到悟空的话,不由得点头叹道:“大圣啊,新诗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怎能听懂?待我画龙点睛,指教于你。
狗头滴下来的颜色,是俺昨天在招商客栈正睡午觉,梦见一位爱才如命的小寡妇,正搂着我亲嘴,不想店主东养了一条癞皮狗,偷吃了邻居的鸡,狗头上被打了一个窟窿,鲜血直流,一阵子鬼哭狼嚎,就把我惊醒啦。
醒啦一看,四大皆空,感慨系之,升华成诗,形容云中晚霞,岂不巧夺天工?”
孙悟空:“高手高手。”
黄袍怪:“下面几句,是全诗精华,更绘影绘声,惟妙惟肖。正好一辆计程骡车,从店前经过,怎不隆隆隆隆的响;想不到开车的大概多喝了两盃老酒,一不小心,撞到路边一棵树干上,又怎不喀嚓喀嚓的倒,哎哟哎哟的叫也。”
孙悟空:“好妖精,也难为你。”黄袍怪:“佩服了吧。”
孙悟空:“佩服之极,三位请便,我有公事在身,要先走一步啦。”
牛魔王:“贤弟,难得你有耳福,机不可失,且听听粘老的。粘老是诗人国的官哩,诗人国最顶尖规矩,有诗官之设,诗官做出之诗,谓之官诗,官越大,诗越好,不信当面试验。”
“怎能不信,实在事忙。”悟空急道。
牛魔王:“忙也得听,诗官呀,请早点开腔也。”
好粘鱼精,满面春风,向悟空点头,微露笑容:“悟空夫子,我的诗与打狗脱黄的诗,又有不同。我的诗乃属于铁锣派,组有铁锣协会,与会人士,一律信奉铁锣主义,所成诗句,掷地都有铁锣之声,且听我的这一首。
诗道:像要挨板子的屁股上的肉一样的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像跳到锅里就算完/别以为天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昭君?戴安娜?圣保罗的妹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都吃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悟空道:“粘老,别再啊啦,再啊就要发神经啦,我要先走一步。”
粘鱼精:“你怎能临阵脱逃?这是第一乐章,还有第二乐章,更为精彩。你要是不听完,准是一个反调份子兼黑帮卖国贼,等我打个电话给修理庙,你就下了油锅矣。”
悟空大惊道:“贵国当真也有修理庙?”
粘鱼精:“哪个骗你不成,不信请看我的爬死。”
悟空闻言,汗流浃背,急陪礼道:“请快念第二乐章吧,我老孙拍巴掌叫好就是。”
粘鱼精精神抖擞,神气百倍,吟道:“叽咕哩艾克斯山,神呀/我看你像年终奖金/手像屁股一样白呀/隆冬,玛丽莲梦露/骑驴上泰山/芳心跳的像数钞票/眼大如铜钱……”
粘鱼精吟完,双眼望天,等候鼓掌。悟空打躬道:“请问诗官,贵诗可有讲解?”
粘鱼精正色道:“我的诗不比打狗脱黄的诗,他的诗尚可当面解之,我的诗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等你一旦修练成正果,自会探知其中奥妙。”
黄袍怪正在一旁闭目想诗,听得粘鱼精说他的诗不好,不由得暴跳如雷,脱下诗人衣,摘下诗人帽,取出诗人棍,不由分说,照粘鱼精劈头打下。
书中交代,那粘鱼精乃混沌初开,元阳未动,受日月精华,吸天地罡气,修练成妖,变化无穷,有三千三百三十年道行,自不在乎小小黄袍怪。
他并不答话,摇身一变,露出本相。噫,只见海水淋淋,油光闪闪,眼大如轮,鳍巨如盘,张开粘鱼大口,照黄袍怪吹了一口泥气。
黄袍怪大喊一声,栽倒在地。粘鱼精笑道:“就凭你这一点本领,也敢冒充诗人?若不看同行之面,今日要你见阎罗也。”说罢此语,伸手把黄袍怪抓起,又吹一口泥气。
黄袍怪悠悠还魂,满面羞惭,向粘鱼精行了一礼,惶恐道:“诗官诗官,阁下之诗,上与天齐,今年文呓奖金,非君莫属,在下自叹不如,乞谅乞谅。”
悟空看他们如此热闹,实在闷气,拔腿就走,却被琵琶精一手挽住,把粉脸凑到悟空耳上嗲道:“我的哥,你怎不听奴家之诗?”
孙悟空:“不能再听啦,再听我就翘辫子啦。”
第二二二章
琵琶精:“当真不听?”孙悟空:“当真不听。”
琵琶精:“果然不听?”孙悟空:“果然不听。”
琵琶精:“好个弼马瘟,有眼不识晚香玉,等老娘教训于你。”
那女妖转身一纵,使出倒马毒桩,照大圣头上就是一下。大圣叫声“苦也”,一时间头大如斗,也栽倒在地,只有哼哼的份,动弹不得。悟空知道妖精厉害,不敢执拗,只好哀告道:“女菩萨,快吟你的诗吧,老孙誓死洗耳恭听。”
琵琶精闻言,笑吟吟,喜洋洋,双手把悟空扶起,顺手往自己屁股上一摸,摸了个屁,往悟空头上揉了一揉。咦,有这等事,方才还疼痛难禁,用屁一揉,竟恍然若失。
琵琶精:“亲爱的,如今觉得如何?”
孙悟空:“神效神效,只是有点痒痒,恐怕要得脑门疯。阴天下雨,准定难熬,万一正走山路,无处卖得膏药,那才叫糟也。”
琵琶精:“大圣啊,包管你没事,到时候你要是发了各式各样之疯,一念奴家的诗,就豁然而愈。”孙悟空:“想不到你的诗,能治百病哩。”
琵琶精:“岂止治病,还可避邪。”孙悟空:“此话怎讲?”
琵琶精:“大圣啊,你云游列国,前往朝圣,沿途山恶水险,怎无魑魅魍魉。三更半夜,被生擒活捉,一命归天,就冤枉啦!届时如能朗吟奴家新诗一首,凭他何等妖魔鬼怪,听了都得拔腿猛跑。”
孙悟空:“他们当然猛跑,不跑岂不被诗熏死。”
琵琶精变色道:“你说些啥?”孙悟空:“我说众诗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女菩萨,我看言多必失,聊天到此为止,即请吟你的新诗,如何?”
好个琵琶精,杏脸含春,眉梢生态,当下启樱唇,开玉齿,吟道:“好个漂亮女裙钗/天天陪人游大街/一心出国去朝圣/嫁个洋鬼擦皮鞋……”
孙悟空:“好诗,好诗,不知女菩萨是何宗何派?”琵琶精:“奴家是乱潮派。”
孙悟空:“迷死琵琶,老孙有要务在身,可准告辞?”
琵琶精:“刚才是即景生情,信手拈来,还有去年旧作一首,经五番涂改,七番修正,十三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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