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又起:“地狱门已开,幽灵炼碧火,火炼快活王!”数十人双手齐扬,风骤起,千百点鬼火,随着砭人肌肤的阴风,如海浪般涌过来。
快活王安坐不动,微笑道:“不悔何在?”丁不悔双臂齐振,衣衫鼓动。
灵风长笑道:“区区鬼火,何足道哉。”张口一吸,将一壶酒都吸了进去,叱道:“咄。”千百点银雨,飞激而出。银雨化为银雾,银雾吞没鬼火。满天鬼火,突然消失无影。
快活王拊掌大笑:“幽灵群鬼,原是喝不得酒的。”一句话说完,鬼火又涌到近前,却只是在曲廊回旋飞舞。那些碧磷的人影,也只是在远处舞跃闪动,不敢再以掌力将鬼火催来。
灵风微微笑道:“幽灵一脉的武功,果然有独到之处,非但轻功身法飘如鬼魅,就连掌风中也带着森森鬼气!”快活王冷笑道:“幽灵一脉的武功,这些人十成中未必练得一成,数十人掌力汇集一起,只怕也挡不了你一掌。”
灵风:“那却未必。我只不过是借着酒气占了些便宜,若论真实功力,我又怎比得上丁兄之深厚。”丁不悔冷冷道:“你我总要比一比的。”
灵风笑道:“这也未必……你我是友是敌,还在王爷一念之间……”丁不悔目光闪动:“是友是敌,王爷可以决定么?”灵风笑道:“自然。”突然长啸而起,袍袖振处,一股强风卷出,却又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
丁不悔冷笑道:“你莫非是想露手武功给我瞧瞧?”灵风笑道:“我不敢。”
丁不悔沉声道:“你又为何……”话声未了,灵风方才发出的袖风已消失,地上却响起一片轻微的‘叮叮’声,若非这三人的耳力,根本难以听见。
丁不悔面色变了变,住口不语。快活王却笑道:“幽灵一脉这一手‘无影鬼羽’的功夫,端的是人所难防。若非你耳目超人,本王此刻只怕也难安坐这里。”
灵风:“如此雕虫小技,怎值得王爷亲自出手。我蒙王爷赐酒,若还不能为王爷效此微劳,就真的要无颜坐在这里了。”快活王:“你为何要为本王出手?”
灵风:“只因……”远处忽然又是一声尖锐凄厉的长啸,数十条碧磷鬼影,一齐冲过来。
当先两条人影,来势如箭,带着一连串咯咯的诡笑,扑上回廊。
他们的面上也涂满碧磷,闪闪发光,使人根本无法分辨面目。他们的长发披散,随风飞舞,在暗夜中看来当真比活鬼还要怕人。
一个拿着柄碧光闪闪的短叉,叉头闪动,叉环‘叮叮’作响,慑人魂魄。另一人却拿着柄碧剑,叉剑却长不过一尺。
幽灵群鬼竟敢用如此短的兵刃,自然另有一种奇诡的招式,必定险绝天下。
叉环响处,碧磷叉隔空直刺快活王!
第一九○章 投奔
灵风微笑道:“王爷还请安坐……”挥手处,那使叉的幽灵碧鬼已被震得惨嗥飞出,但使碧磷剑的已到灵风耳边。灵风一伸筷子,竟将那柄剑夹住。
幽灵碧鬼纵然用尽生平之力,竟也挣之不脱。
灵风笑道:“螃蟹味美,你可要尝尝?”左手取起个巨螯,闪电般夹着这活鬼的鼻子。只听得一声惨呼,他已双手掩面,连滚带爬,如飞逃走。
灵风的筷子还夹住那柄碧磷剑,又道:“幽灵鬼物,我不取,还给你们吧。”筷子一抖,碧磷剑如急箭离弦,飞了出去。
幽灵群鬼中正有一人扑来,忽见碧光已在眼前,心胆皆丧,倒翻而出,碧磷剑却已插入他的肩膀。霎时之间,灵风谈笑自若,已重创三人,幽灵一脉险绝天下的身法招式,在灵风面前,竟直如儿戏。
幽灵群鬼虽仍在回廊前舞跃诡笑,但已无一人再敢扑过来,诡谲的笑声,也像是有些发抖。
快活王凝视灵风,大笑道:“好!果然好得很。”灵风:“王爷过奖了。”
快活王笑道:“你本来是想取本王性命的,此刻却屡次为本王出手。你本对本王到处辱骂,此刻却如此恭敬……”面色突然一沉,厉喝道:“你如此做法,究竟为着什么?”
灵风微笑道:“王爷难道不知?”快活王:“你究竟存着什么阴谋,本王确想听听。”
灵风缓缓道:“我本无阴谋,只是……”突然,五条人影一齐扑过来。刀、叉、剑、棍、鞭,五件碧光闪闪的兵刃,前后左右,一齐击向灵风,不但招式奇诡,出手更是狠毒。
丁不悔虽然站在灵风身后,竟是袖手不动。灵风长袖一抖,卷住碧磷刀。使刀的人被他力量一引,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向使剑的人身上,两人一齐跌倒。
使叉的人叉尖直戳灵风双目,突听‘当’的一声,叉尖不知怎的竟刺入个酒杯里,嘴里却被塞入个小碟子,身子也砰的倒在装鱼的盘子里。
灵风却以筷子点住他的头,笑道:“王爷请尝尝这条活鱼滋味如何?”使棍的瞧见这情况,怔了怔,狂吼一声,一棍击向灵风的头,哪知灵风忽然间移开三尺。
他这一棍,竟击在鞭上,‘当’的一声,棍也落地,鞭也落地,两个人只觉肋下一麻,同时倒了下去。灵风举手投足间,竟又击倒五人。这几手看来虽然轻描淡写,其实部位之拿、捏,出手之疾、准,俱已妙到毫厘,正是灵风一身武功之精华。
快活王却冷笑道:“你如此卖力,想来也是要本王瞧瞧的。”
那使剑的已爬起,一剑刺来。灵风笑道:“正是要王爷瞧瞧。”话音未落,已将那使剑者的头按在盘子里。现在,桌子上不但多了条‘活鱼’,更多了个‘虾球’。
幽灵群鬼舞跃更急,啸声更厉,却渐渐退后。灵风这样的武功,他们连瞧都没瞧见过。
灵风微微一笑,缓缓道:“禽择良木,人投名主,我流浪江湖,要创出一番事业,也不能独力行事。此番用意,王爷想来是不会不知道的。”
快活王目光闪动:“你难道是要来投靠我?”
灵风:“正是。”手掌一松,被他按住的两个碧鬼,抱头鼠窜而去。
快活王的精神却已完全投注在灵风身上,厉声道:“但你昔日……”
灵风微笑截口道:“江湖流浪人,行事本为其主。合则留,不合则去。”
快活王:“今日你意如何?”灵风敛去笑容,正色道:“幽灵公主始终是小女人,非身怀雄心大志之人可倚靠。而放眼冤魂海,还有谁能收留灵风这样的人?”
傲然一笑,接着道:“还有谁有资格收容灵风这样的人?”
快活王纵声长笑道:“自然只有本王。”
灵风:“这就是了。汉王可容韩信,你何不能容灵风?”
快活王笑声突顿,耸然动容,大喝:“灵风,你可是真有此意?”
灵风:“若无此意,为何来此?”快活王凝视着他,久久不眨。灵风也回眼凝视着他。两人目光之中,渐渐有了笑意。丁不悔突然大声道:“此人心怀叵测,万万容不得他的……”
快活王头也不回,喝道:“滚!”丁不悔身子一震,面色大变,这一声“滚”,当真是他从未听过的。他手脚都起了颤抖,终于黯然垂首,悄悄退下。
快活王也不理他,一字字道:“灵风呀灵风,你若真有此意,实在是你之好运,亦为本王之福。本王得你为助,实亦如虎添翼。”灵风:“多谢。”
快活王突又厉声道:“但你此意若假,只怕……”
突然间,远处又传来一声异啸。啸声起处,舞跃诡笑的幽灵群鬼,突然跳跃呼啸而去,满天鬼火,也突然消失无影。
天地间,立刻恢复静寂。方才还是阴森诡异的鬼域,眨眼间又变成幽静美丽的园林。
月色,又复映照着大地。微风吹动,树影婆娑,若非还有两个被灵风点住穴道的碧衣人躺在那里,真令人几疑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场噩梦。
灵风笑道:“这些人来得虽快,去得倒也不慢。”
快活王:“方才来的,只不过是幽灵一脉的小鬼,前来试探虚实。真正厉害的角色,要到此刻才会来的……”语声突顿,目光移向远方。
灵风缓缓道:“王爷不必再等,她已来了。”
黑暗的院中,突然有了灯光。十六个身披白纱、云鬓高髻的少女,挑着宫灯,穿过月色浸浴的园林,婀娜的走过来。她们的步履轻灵,风姿婉约,环佩在风中轻鸣,轻纱在风中飘舞,她们竟像并非来自人间,而是来自天上。
方才来的是地狱中的恶魔,此刻来的却是天上的仙子。这变化虽大,却是多么可喜。
快活王优美的手,优美的轻捋长髯,笑道:“幽灵一脉来的都是如此人物,本王倒欢迎得很。”
十六盏粉纱宫灯,发出嫣红的灯光。两个身穿七色锦缎长裤、头戴缀珠七色高冠、却精赤着上身、露出铁一般胸膛的八尺大汉,抬着顶小轿,走在宫灯间。
灵风微笑道:“轿中的想来必定就是幽灵公主,气派倒不小。”此时,他就像从来都没见过幽灵公主一般,而快活王也并不在意。快活王:“她的胆子也不小。”
十六个少女走到近前,裣衽为礼,一字排开。大汉驻足停轿,原来轿子后面还跟着个宫装少女,碎步上前,掀开轿帘,盈盈拜倒:“公主请下轿。”
女声自轿里传出,轻轻道:“快活王可是在这里么?”柔美娇媚,使人销魂。
灵风只是静静的瞧着。快活王自然更沉得住气。
宫装少女:“快活王是在这里。”轿中人:“他为何不来迎接我?”
宫装少女眼波流动,娇笑道:“他只怕已喝醉了。”轿中人:“酒醉之人,不可理喻。既是如此,我们就走吧,等他清醒,我们再来也不迟。”
宫装少女:“是……”到了这时,快活王终于忍不住喝道:“既然来了,还是留下为佳。”轿中人:“你没有醉?”快活王:“本王千斗不醉。”
轿中人:“既然未醉,为何不来迎接我?”快活王纵声长笑:“你小女子,还要本王迎接你,也不怕折了福分?”轿中人冷冷道:“昔日恩情,你都忘了么?”
快活王笑道:“昔日恩情?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况且,你是公主,我却是王爷,世上焉有王爷迎接公主之理。”宫装少女咯咯笑道:“但你这王爷是假的。”
快活王笑道:“你那公主,难道是真的么?”轿中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本以为快活王必定阴鸷严酷,哪知却是如此风趣。王爷与公主既然都是假的,公主自当参拜王爷。”
幽灵公主已在笑声中下轿,身上非但瞧不出丝毫鬼气,看来简直是个仙女。
虽然穿着层层轻纱,却更衬得她体态窈窕,风姿绰约。面上虽然也蒙着轻纱,但别人根本不必真的瞧见她面目,也可想像到必是天香国色。
奇怪的是,她居然也像是不认识灵风一般,始终没瞧过他一眼。
第一九一章 心病
有风吹过,轻纱飞舞。
她也像是要被这阵风吹倒,倚住宫装少女的肩,姗姗走过来,仿佛是走在云霞上。
快活王目中,燃起火炬般的光芒,捋须笑道:“怜她甘为鬼……”
灵风应声笑道:“愿君莫摧花。”快活王一拍他肩头,长笑道:“妙极,妙极!数十年寻寻觅觅,不想你竟是本王知己。”
幽灵公主姗姗走上曲廊,竟走到那杯盘狼藉的长几前,扶起酒杯,柔声笑道:“俗子无知,扰了王爷雅兴,贱妾谢罪。”快活王:“不错,此罪当罚。”
幽灵公主点头道:“但愿王爷莫罚得太重,贱妾承受不起。”神情中自有一种楚楚堪怜之意,令人销魂。快活王大笑道:“本王怎舍得罚重了你……说该如何罚她?”
后面一句话,自然是向灵风说的。灵风微笑道:“罚她为王爷斟酒三杯。”
快活王欢声道:“有佳人斟酒,本王不饮已醉。”幽灵公主已执起银壶,斟了杯酒,柔声道:“王爷只要不嫌贱妾手脏,就请饮此一杯。”
灯光下,只见她玉手纤纤,柔白如雪。别人的眼睛会说话,她却连一双手都会说话。
她从头到脚,看来似乎天生就是要被人欺负的,教人见她虽然怜惜,却又忍不住要生出一种残酷的征服之意。她这双手似乎在求人怜惜,却又仿佛在邀请别人,恳求别人摧残。
快活王似已神魂飞越,大笑道:“你这双手若是脏了,天下人的手都该斩去才是。”但是他方自接过酒杯,身后已有一只手伸过来,在杯中滴了一滴不知是什么样的药水。
水入杯中,毫无反应,酒并未被下毒。
幽灵公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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