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看清,徐定疆不再迟疑,仅仅在一瞬间,已经飘落到了那个赶路的人面前,一面悲痛的说:“前……前辈。”
那人白发苍苍、两鬓如霜,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满着沉重的哀痛,他见到徐定疆,蓦然间一个腿软,整个人彷佛无法支撑般的向前扑倒。
徐定疆一瞬间扶住了对方,哑声说:“我已经杀了大尊者,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始末吗?”
老人听到这句话,不禁老泪纵横,他只能吃力的点头,又悲伤又欣慰的说:“你杀了一个?好……我就是来赶来告诉你……你娘……你娘……”
此人当然是逃过一劫的陷山老人,他在西荒谷中好不容易寻觅到陈晶露无法辨认的残骸,掩埋了之后,自知无法替陈晶露报仇,只能赶来通知徐定疆。
但他收拾残骨已经花了一段时间,当时被雷轰了一记,身上却也没能完全好,总算他医术精湛,还能提起轻功赶路。但那时徐定疆已经兵分两路,飞向东西而进,陷山老人奔过了头,好不容易才问出去向赶来,这时才接近了部队。
这也是他的运气不错,若他早一步赶到,别说通知徐定疆,只怕已经被不断监视部队的几个尊者联手收拾、老命不保。
陈晶露与他的感情,彷佛是百无禁忌的父女一般,别看陈晶露对他十分无礼,却是两人习惯的相处方式,当年两人若非特别投缘,已决心不收徒的陷山老人,怎会破例收了这两个不记名的弟子?这次陈晶露死在西荒谷中,陷山老人被悲痛所袭,又在旧创未愈的情况下连奔数百里路,年纪本超过一般贵族寿算的陷山老人,其实已近油尽灯枯。
等他向徐定疆大略说明细节,徐定疆也看出了他的状态不佳,当即说:“前辈,我送你去部队,归大叔在那儿。”
“啊……归勇……”提到归勇,陷山老人又是满怀悲伤,这个痴傻了六十年的笨家伙,自己怎么告诉他这件事?
“还是先别告诉归大叔吧。”徐定疆可不是白痴,纵然他未必能分辨归勇对自己母亲的情感,也清楚两人间的情谊非比寻常。
“也对……也对。”经过了这场挫折,陷山老人似乎突然间变得脆弱了不少,也不怎么有主见了。
“这就走吧?”徐定疆决定试着带陷山老人上浮,现在自己内息大幅提升,也许能多带一人长途飞行。
“啊……”陷山老人突然想起什么的说:“我来跟你说说”幻灵大法“的特性,也许……”
“我大概知道了。”徐定疆从周广临走前的只言片语,已经有些了解,那被称为神技或妖术的变换移位,不过是穿越空间,以三个尊者的能力来说,面对着会飞的自己,除非没看到,否则被自己看到就别想逃了……徐定疆一顿说:“我就怕找不到他们。”
陷山老人目光一亮说:“记得曾听说你与芳华公主交情不错?”
徐定疆一愣,微微点头说:“我们是好朋友。”
“那就好了。”陷山老人勉强的笑了笑说:“修练”幻灵大法“的人,无论是相隔千万里都能彼此感应,你去找芳华公主就对了。”
原来如此!徐定疆虎目放光,沉沉的杀气再度涌现,隔了片刻,他才回过神,向陷山老人说:“失礼了。”说着一把抱起陷山老人,浑身红雾一散,朝空中飞去。
陷山老人早知道徐定疆会飞,却从没想过有天自己也飞上了空中,只不过他还来不及惊呼,一瞬间地面已经迅速的缩小,身旁突然出现了云雾。
这这……陷山老人目瞪口呆之际,徐定疆已经呼地一声往下直穿,他一面传音说:“晚辈发觉这么飞比平飞还快,不过就是激烈了些。”
什么激烈了些,看着地面迅速的放大,十分不习惯的陷山老人真不知该瞪大眼睛还是闭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突然间已经落到了实地,四面出现了一大批张口结舌的士兵,惊呼声此起彼落的传了开来。
看来不只自己不习惯……陷山老人安慰了几分,只听徐定疆朗声说:“归大叔、东立!”
这时徐定疆的行踪还没来得及传到两人耳中,陈东立率先奔到,一看到徐定疆便大呼小叫的说:“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马上要走。”徐定疆泼了一桶冷水,不管陈东立傻在那里,他目光一转,已经看到了脸上露出讶异神色加速奔来的归勇。徐定疆暗叹一口气,低声说:“前辈,就依我们刚刚说的吧……”
陷山老人看到归勇,心中也是充满痛惜,听见徐定疆的话,他只能沉重的点点头,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一下。”一旁陈东立却不识趣的叫:“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马上要走。”
徐定疆望走满怀讶异的归勇以及满脸不平的陈东立,沉重的说:“帮我照顾好陷山前辈。”
然后呢?陈东立瞪大眼,却见眼前红雾一涌……这……只见徐定疆一面往上直冲一面传声说:“一切依计行事,部队不需北上。”
这算什么?可恶!陈东立又不好在部队前大骂徐定疆,只好闷在肚子大骂三声,等下次见面再拿出来用。
归勇见徐定疆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小身影,他目光转回陷山老人身上,接近两步说:“前辈,王妃呢?”
问题果然来了,陷山老人怔了怔说:“她……她直接回南角城了。”
“您……”归勇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想到怀疑陷山老人说的话,只自语说:“怎么会错过了?”
既然没大声说,就不算在问自己,陷山老人强忍着悲恸,挥挥手说:“我累了几天,想休息一下。”
“前辈……”陈东立走过来,皱着眉说:“定疆专程带您来?”
“呃……”陷山老人顿了顿说:“我们在半路上遇到的。”
“遇到?”陈东立不解的说:“他既然要来这儿,这么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走了?”
真是越来越难回答,陷山老人正想得头脑发涨时,却有一个声音替他解围了:“徐定疆呢?怎么走了?”却是蛇族族王亲自奔来。
陈东立放过陷山老人,没好气的回头说:“族王,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们一直在这里,怎么能得泰古剑?”托托多可没有忘了来此的目的。
“泰古剑?”泰古剑之事,早已成为几个将领之间的笑话,陈东立忍住笑说:“族王担心的是,不过小王爷上次已经说了,北军必会南下。”
“鱼屠说过,但我忽然觉得不对。”托托多目光锐利的说:“若打过来,熊族一定会过来对付我们,对不对?”
“这个……不知有何不妥?”陈东立想了想,托托多的估计没错,当初徐定疆也计算着蛇族应付熊族。
“这当然不对。”托托多理直气壮的说:“泰古剑在你们二皇子手中,我当然只打他们。”
这是什么逻辑?陈东立只好大违本性的撒谎:“若我们取得泰古剑,一样会交给族王啊。”
“不必如此。”托托多蛮横的说:“兵力比起来都差不多,我们打人族,你们打熊族。”
这万万不可,熊族可有两万,北军人族不过十来万,蛇族打北军固然会胜,自己这边可就得大败亏输了,问题是该怎么扭转托托多的心意?陈东立目瞪口呆的说:“怎能如此?”
“我不管这么多了。”托托多撂下话:“我等你们一天,叫徐定疆来谈,否则我族人自行北上,你们要不要跟着来随便你们。”话一说完,托托多便转身离去。
事情闹大了,这时怎么去找徐定疆?陈东立这下可不知该怎么办了,正直瞪眼的时候,几个闻讯而来的将领凑了上来。
孟启首先怪叫说:“这下可麻烦了,若我们随他们北上,岂不是乱了小王爷的计画?”
“他不可能北上的。”南苏皱眉说:“蛇族一上去,岂不是等着被熊族与叛军围剿?”
正有几人点头的时候,孟启啧啧有声的说:“这可难说,只要看准机会扑向叛军,熊族未必来得及驰援,若我是他们,也会北上。”
你才不会:众人中十个有八个同时在、心里骂上这一句,不过孟启已经习惯遭白眼,也不怎么在意。
问题是孟启说的未必不可能,那又该如何?
赵才早在徐定疆还没走之前就到了附近,只不过不愿意给他看到而已,这时自然也在众人之中,他见没人说话,忍不住开口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蛇族无论是打赢还是打输,我们也不在乎,泰古剑又不会真的不见了。”
这话也有道理,说这话的是……赵才?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赵才。赵才突然成为焦点,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声音低了一些的说:“我也是胡思乱想……说不定小王爷早就知道蛇人待不……”
“说的对!”陈东立一拍赵才肩膀说:“还是你对小王爷有信心,跟随定疆最久果然不同,不愧是他的第一爱将……不过我们还是把讯息藉天鹰传过去,这里距离近,不要半天就能收到,小王爷若要过来,该赶得急。”
我?徐疯子的第一爱将?不会吧?赵才瞠目结舌之际,见众人一起向自己点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在心里叫苦连天,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号莫非要就此掉到自己头上?眼看众人散去,赵才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垂头丧气的走回部队,话也说不出来。
此事之后,赵才自然大感挫折、痛苦多日。自得此教训,他从此在军事会议中三缄其口,就算被逼得发话也总经过反覆思量,七、八年后声威渐着,居然博得惜言如金的美名,人多不称其“猛鲨”之号,而改称“沉默龙将”。但这却让他已退休的老爸赵平南十分不解,不知道儿子身上出了什么变化,不过无论他人如何逼问,赵才打死也不肯解释原因,只恨当年那一刹那的挫折感不能随岁月平抚,仍常令他午夜梦回时,冷汗直流的惊醒过来。
徐定疆自然不知赵才忽然干了个遗憾终身的傻事,他迅速的飞近都城,一面在心里盘算,他本来就不相信刘芳华会放任这几位尊者不闻不问,而看两位供奉的表情,她大有可能出了问题,这一次入城,最好还是隐藏起形迹。
到都城附近,徐定疆却见东极河南岸的人族与熊族部队正不断的往北渡河,看来似乎要重整兵力,只不知道是要全力攻击都城还是要引兵往南?
徐定疆再观察了一下,却见两方虽然都不是尽全力攻城,但熊族却又比人族多出了几分劲,似乎花了蛮多心思在城墙上面,现在西南面的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彷佛摇摇欲坠。
若是熊族全力攻城,只怕守不住吧?看来熊族的首脑并不简单,比托托多聪明多了,而且熊族来的部队也比蛇族还多,两方若是打起来,蛇族可要倒楣了……
“”神山卫国使“,你可别让我失望啊……”低语刘礼称号的徐定疆目光凝了凝,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若熊族族王当真做出了些估计外的事情,都城的人民只怕会损失惨重……自己当时没料到这点,现在却也来不及防范了,除了希望蛇族早些耐不住之外,只能把希望交托刘礼了。同时,徐定疆心中也微有一丝期待,也许在这种情势之下,能让刘礼重新思考这一战的意义。
但刘芳华会在哪里?总不能瞎摸吧?徐定疆心念电转,突然想到一个可以问的对象,于是认准了目标,重新腾上高空,再以极快的速度加速往下,向着皇城中一处殿宇直冲了进去。
这么从空中突然落下一物,按道理来说,十分容易被人瞧见,但说也奇怪,就是没什么人会去注意,毕竟天上没事不会掉下东西,否则人人都得仰着脖子走路,岂不辛苦?
何况徐定疆并不只是下坠,还加上气劲的催动加速,所以只一瞬间,便已经接近了殿宇。
再下去就会撞出一个大洞了,徐定疆眼看剩下不到二十公尺的距离,他猛一个煞车,一面转换方向斜冲,向着一般的庭园林木间飞射了过去。
在林木间绕了几转,撞折了几丛树之后,徐定疆的速度已经稳了下来,他一个转身,连忙脱离现场,现在都城风声鹤唳,别要被人逮住。
说也奇怪,徐定疆没往皇城中枢探去,反而向着外围飘身,似乎他找寻的人并非什么重要人物。
既然不是重要人物,附近的守卫自然也不多,徐定疆飘啊飘的索性步行,这样子若被人发觉,一时还不会大惊小怪。
徐定疆的目的地是个杂役汇集的地方,那儿是宫中下级随侍休憩之所,部分宫中圈养预备食用的兽类也在附近,若说这是宫中最杂乱的地方,一点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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