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原之中,两方的队伍混成一团,几乎分不清彼此部队的差异。呐喊、厮杀、惨嚎等声音火杂杂的响起,在血肉飞溅下,众人狂呼酣斗,霎时之间,平野变成一个血流满地的人间屠场。
白家众人眼见前方的乱象,心里不禁都有些忐忑,虽说大夥儿见识过东极城的数场战役,但无论与蛇人的城头争斗,或是与刘礼的对峙,都不是这么数万人在大平野上舍死忘生的激战。过去的经验无论是攻坚或是据险而守,最大的特色就是,斗争重点都在于关卡的占据,而敌人也多半单从一个方向攻来。而这么在平原中散成一大片的混战,敌人却可能由四面八方而来,什么时候被围攻、被暗算,都是完全无法预防的事情。
就在众人心中栗栗时,身后的部队速度突然缓了下来,白浪等人本就是被后方的阵势逼的往下奔,后面一停,他们自然而然也停了下来。
却见徐苞一勒马,挥手下令说:“二皇子下令,部队留在丘上,前队转后队,由风龙将领军上丘。”命令一下,部队一转身,在风紫婷率领下翻翻滚滚的又退回了高地。
白家众人却是微微一楞,刘礼什么时候下令的?白家军是不是也该上丘?正狐疑问,徐苞策马到了白炰旭身旁说:“炰旭公,二皇子以旗号传命,要我等于此戒备。”一面向着前方战乱中的部队一指。
众人这才注意到,平野申正大片混战的最北端,有着千余士兵组成的一个小方阵,虽然不断的有都城部队零星涌去,却一批批被那群士兵杀退,而在那千人部队之中,正是刚刚还在最前端的“神山”旗号,却不知刘礼怎么能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便撤退到了最后方?
其实也不是撤退的快,刘礼命令一下,部队立即蜂涌向前,他们只要驻留于原地,自然看起来向是后撤,不过刘礼的亲兵队向来有三千人左右,这次大约是看徐靖来势汹汹,索性只留下了一千人护卫。
白炰旭这时自然没有意见,白家众人也乐的观战──说老实话,除了白彤之外,想归顺的人其实真的不多,毕竟是数十年来的调教,观念不容易转过来,能看刘家自己人龙争虎斗,不亦快哉?白家众人虽然不在丘上,这里的地势依然比战场高上一些,远远的望夫,总也能瞧个七、八成。
在这样的混战中,最聪明的便是一小队一小队的结阵而战,但数万人策马奔驰来去,想要维持一个阵型也十分的艰难,除了像刘礼这般以千人结阵,加上留驻于后方,岂能这么轻松?
而徐靖、陈儒雅、陈儒庸的旗号这时已经接近了中心,在旗号附近则有近千亲兵队簇拥,而随着越来越接近北端,徐靖身边的亲兵数量也跟着逐渐减少,而相对的,看到了敌军大将的旗号,更多的习回河军不顾一切的奋勇向前,使得都城部队更难推进。
过了片刻,徐靖的部队四周被围的水泄不通,正有数千人舍死忘生的向着他们的旗号杀去,徐靖部队前方数名功力高强的将领虽仍不断的往前冲杀,但汇集的习回河军越来越多,终于在距刘礼部队还有近两百公尺处停了下来,再也无法推进。
众人都知道徐靖带来了两千亲兵队,现在人数剩下这么少,想来该是被杀散了。
这时距离较近,众人已经逐渐能看清每个人的身影,远远看去,白浪见徐靖高坐在龙马上,目光凝视着刘礼的旗帜,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向徐靖周身奋勇杀敌的将领,白浪微微一怔,其中最显眼的共有六人,每一位白浪都不陌生,其中四人不是旁人,正是随白浪、刘芳华西来的唐灵、南苏、杨失、孟启四大管带,没想到居然被徐靖调了过来?
这还不怎么令人讶异,最令人惊讶的另两人便是陈儒雅、陈儒庸两兄弟,他们不是已经向刘礼投诚了吗?怎么也跟着在拼命?
徐苞自然也看到了,他皱皱眉说:“好厉害的徐靖,让他们两兄弟留在那里,哪还能不动手?”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知道陈氏兄弟其实站在习回河城这面的官兵毕竟不多,这么成千上万的官兵没头没脑的杀来,陈氏兄弟怎能不抵挡?难道还一个个解释?
而这时唐赣夫妻正带着兵马围攻这一群部队,却被四大管带合力挡住,若不是陈氏兄弟有些留手,只怕这千余人的攻势更为锐利。
白浪正暗暗点头时,却听白玫有些意外的说:“怪了,梦羽、墨琪……还有赵才呢?怎么一个不见?”
这些人是谁?徐苞、白浪都没听说过,白玫见状解释说:“现在除了陈家兄弟之外,徐靖手中并没有龙将,至于管带……据我所知,那三人的功力都不低……嗯……也许赵才低了些。”白玫还不知道,赵才现在与在东极城之际已大为不同。
徐苞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微笑说:“也许没什么经验,被徐靖安排在后队吧?”
“后面那群人倒是守得颇稳的。”白广忽然说:“小玫,是不是你说的那几个人?”
众人抬头远眺,果然在最南面的战团中,有近万人一直没有全力投入战团,虽也一直与习回河军厮杀,但部队十分的紧实,习回河军想杀入并不容易,状态正如北方的刘礼部队。相对的,这么一来,那支单队在这场混战中能出的力也并不多,所以虽说两方的部队数量本都差不多四万余人,但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都城部队已经渐渐落入下风。
白玫远远的望,见到那一圈部队的外围并没有她认识的将领,正想回答时,却见何威凡已经领着一大队数千名官兵向着那群部队冲了过去,不过眼见前方近万人聚成一团,就算是何威凡地只敢在外围冲杀,不敢一个人冲了进去,但想来在他率领下,这群官兵也未必能支撑多久。
而除了这两大团战场之外,在中间的最大战团,便是习回河军约莫近三万人,都城部队约莫两万五千人,在各自的中阶将领率领下舍死忘生的拼斗,各自少说也损伤了数千人,而都城部队虽渐落下风,但仍未露败象。
就在这时,彷佛陷入泥沼般的徐靖忽然一挥手,在他身旁的旗号兵立即迅速的挥动起旗帜,同一时间,那万余名一直稳守不动的部队忽然动了起来,一男两女三名将领忽然往前直冲,向着何威凡冲了过来。
何威凡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被赶的连连后退,那三人也不追击,领着部队向着东北斜冲,一面微微绕个弧形,顺着战团的侧锋往前杀去。
“就是他们。”白玫轻呼一声说:“他们竟然能逼退何龙将?”
在众人惊讶当中,却见何威凡也楞了楞,这才率队脚尾追了过去,但却终究晚了一些,想阻拦已有些力不从心,眼看着那群人的目标似乎正是只有千余人的刘礼,若给他们冲到,刘礼性命难保。
“徐靖老贼果然另有计划。”白彤皱皱眉说:“河王,后队三万人何不下场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这么一来,除非康公立即表态,不然只怕也得挥军进攻了。”徐苞面露担心的神色说:“只没想到徐靖部队中还有这么多好手……”
白玫与白广等人这时已经想通了习回河军的如意算盘,若是能收服徐靖,再由陈康暗算刘方廷,都城大将皆失,可说是指日可下,却没想到陈晶露性子过烈,在大战前大大得罪了陈康,闹得徐靖失去退路,孤注一掷的往前冲杀。
若是这方三万人真的投入,陈康三万人中心腹不过三千余人,他可没办法让三万人一起投诚,自然不能不动,这么一投注下去,两方的胜负可就难料了。
以陈康扮演的角色来说,现在最多是指挥失当,让部队大吃败仗而已,但这也得徐靖大败亏输的情况下才有办法。
所以陈康这步棋不能随便用,若是一个失当,别说徐靖难以擒服,陈康的身份一暴露,也别想暗算刘方廷了。
所以现在众人都看出了关键,这场战役的胜负之数就是场中八万人的拼斗,只不过两方将领本都是以智计闻名人族,怎么打到现在,除了徐靖的后队一万人行迹有些怪异外,都没看到什么巧妙的部队运用?
眼看着那万名部队绕过了一半的战场,刘礼阵中忽然旗帜连翻、号角齐鸣,看样子是号令一连串的发了出去,只见刘礼部队忽然往前直冲,向着徐靖现在只剩下数百人的部队直杀了过去。
刘礼要与徐靖正面相对?众人都是一惊,正狐疑间,却见除了何威凡率领的部队之外,所有习回河军同时回头急奔,回身向着刘礼部队集合奔杀过去,反正在场中的本是四面乱打乱杀,往哪个方向杀也不会差异太大。
但这么一来,赵才等人所率领的部队却是扑了个空,那万余名部队原势不变,直杀到了习回河军后路,这才回头追杀刘礼。
同一时间,原本一直向着刘礼杀去的徐靖部队却忽然一转方向,由徐靖领头向着西北面直杀了出去,同时也发下号令,命令在后方狠拼混战的部队协同移动。
本来刘礼这么一下令,徐靖等人在四面夹杀下,绝难幸存,但徐靖趁着刘礼下令时部队的一阵混乱,蓦然跳出来开路,徐靖毕竟是绝顶高手,这么一杀出谁敢阻拦?
唐赣与关胜男首先闪避,一些不及走避的可怜官兵在徐靖掌剑下更是无一合之敌。
论理徐靖功力再高,一路杀出也会有乏力的时候,但这时散出的部队不断的集合,虽然损失众多,仍转眼成了万余人的大战团,杀出不到三百公尺,徐靖又隐入了部队之中,养精蓄锐去了。
本来两方对战,一方将领还未出手,另一方却不得不出手,这么一比之下,自然是刘礼大占上风,不过徐苞这时却惊呼一声说:“糟了,岂不是被逼过去了?”
众人一楞,却见这时战场果然起了大变化。在徐靖往西北杀出,一面会合部队的同时,赵才等人的部队也不断的往南面攻击,而徐靖部队这么损失惨重的杀出,一转头跟着往北包去,两方队伍一结合,成功的将刘礼部队挤向南面,与陈康率领的部队是更接近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康部队若是不出,那可难逃延误军机的大罪,部队更是跃跃欲动,各级将领要求出击的消息如雪片般的向陈康涌到。
陈康拿不定主意,若是不出,回都城也不好受,以刘然的脾气来说,闹的不好自己可是会倒大楣,但若是当真出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困死了刘礼,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陈康怔了片刻,终于还是不置一辞,依然不肯发动攻势。
就在这时,刘礼却似是毫不畏惧,方向一转,领着部队向着东北面的徐靖部队杀了过去,而何威凡的部队却已经混入了刘礼的部队中,何威凡、唐赣、关胜男三人开路,领着身后的大军,势如破竹的往部队中央的徐靖杀去。
会合了赵才的徐靖部队却奇异的一展旗号,放弃逼迫刘礼南退的优势,领着部队擦过刘礼的部队,回到南面,一面发出了退兵的号令。
对方退兵正是追击的好时机,何威凡等人领着部队正要穷追,却见刘礼命令突下,居然也是退兵的号令。
这么一来,两方分向南北退开,各自退出了有数公里远。
“怎会如此?”白彤不禁叫:“岂不是放了徐靖一马?”
“白彤老弟有所不知……”说到一半,徐苞有些感叹的说:“两方都极具智谋,真要分个高下,只怕非得硬碰硬不可了。”
白彤自然仍一头雾水,白广见状,低声解释说:“若是追击,必会牵动那三万人……”
这下白彤可懂了,他心里不禁暗暗扼腕,刚刚孟浪的一开口,反而让人轻视了自己,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妙。
白浪远远的看徐靖出没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心中十分的钦佩,不愧是威震南疆,而且看样子,他根本是游刃有余,这样带领部队才是正途吧?想到这儿,白浪又有些索然,自己都打算离开了,何必想这些呢?
两方这段交锋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各有损伤,但不过损伤了约莫一成的战力,对整体来说,损害并不大。
刘礼率领着部队往回退,直返到了相距足有数公里,在白家众人前方不远之后,这才派出五百人马整理战场,同一时间,徐靖那面也同样的派出人手出来救死扶伤。
很特殊的,两方五百人手互相毫不理会,各自忙着自己该做的事,完成后便各自退去。
“我去晋见二皇子。”徐苞蓦然说:“诸位恰好随我一起拜见。”
白家众人自然没有理由不见未来的主子,众人当即随着徐苞往部队内部移动,过不了片刻,很快的便见到龙马上气宇轩昂的刘礼。
刘礼虽然全身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