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您是怎么认出来的?」彼得和尚问。
曾桂芬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道:「这枝笔灵,就是当年我丈夫所有的啊。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
……
众人回到松涛园时,鞠式耕已经走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一般不住在这里。透过诸葛家的关系,华夏大学很慷慨地把松涛园租借给这批家伙作落脚点。
罗中夏把星期天和郑和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周围的人听得默然不语。诸葛家、韦家、「他们」,局势已经很混乱了,现在却又多了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星期天。而且听星期天的口气,似乎把罗中夏他们当成了理所当然的部下,这就连彼得和尚心中都有不爽。
「渡笔人,至少韦家可从来没提到过有这么一种人,莫不是编出来诳人的?」彼得和尚道,韦家的历代收藏他自信都读过,从未听过关于渡笔的一星半点。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十九,十九也摇摇头,表示诸葛家也没听过。
「难道那个星期天这次来,只是为了把你体内的秋风笔渡给郑和?」曾桂芬闭目思索着。秋风笔虽然取自怀素,但毕竟是属于韦家族长韦定邦的笔灵,这么轻易被人拿走,多少有些不甘心。
「这不是还给了他半根嘛。」颜政比了一个鄙视的手势,让罗中夏的心很受伤,那笔实在太丑了。
「曾老师,您刚才说这枝笔灵,是您丈夫的?」罗中夏问道。做为刚才发生变异的主角,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最为挂心。刚才那条胳膊的变化,至少从外形来看并不让人开心。
曾桂芬瞥了一眼罗中夏的右臂,从怀里摸出一片药片含在嘴里,徐徐道:「我年轻时本非韦家族人,只是个普通的地方文工团演员。在一次外地演出中认识了我丈夫韦势斌,一直到结婚后方才知道关于韦家与笔冢的秘密。这管陈琳的壮笔,当年是我丈夫韦势斌所有。」
罗中夏暗想,他名字里带一个「势」字,显然是与韦势然同辈了。
「依着族规,韦家的媳妇不能接触笔灵,我丈夫心疼我,就教了我以韵运气的法门。其实我对笔灵不甚热心,只想安安心心做别人媳妇,过一辈子,对于学这些东西也就不十分用心。后来发生了族长之子韦情刚叛逃的事,我丈夫跟随着族里的几个长老去捉他回来……这一去,他就再没回来,据说是跌入山涧,只有他的笔灵被幸存的长老拼死收了回来。」
罗中夏曾经听曾老师说过这段历史,韦情刚为了女人叛出韦家,韦家长老追击不成,伤亡惨重,只有韦势然勉强逃了回来。这么说来,这枝壮笔是被韦势然拿回来的了?如果真是那头老狐狸的话,那韦势斌的这个「跌落山涧」,就很值得怀疑。
曾桂芬继续道:「韦家收回来的笔灵,都放在了藏笔洞内,等着下一次笔灵归宗大会,旁人不能轻入,从此我便再无缘得见。我丈夫尸骨无存,笔灵又被深锁洞内,让我无从缅怀。这一隔,就是二十多年哪!」说到这里,她的嘴唇有些发抖,不由得抓住罗中夏的胳膊,指尖颤巍巍地去碰触皮肤,仿佛可以籍此来与亡夫交流。
十九听得眼圈发红,虽然是韦家的家事,但是容易被感情故事感动,这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她默默推了一杯茶到曾老师面前,曾桂芬晃晃指头表示谢意,又道:「势斌死后,我在韦庄已无可留恋,便只身离开。我身边势斌唯一还存留着的东西,就是他教我的韵气法门。我每日练习,权当思念,久而久之,就有了这身功夫。我有时候想,这大概就是势斌所期望的吧!也许只是个聊以自慰的傻念头……后来韦庄转而开放,不时会派人出来,我才与他们重新恢复联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重新见到壮笔的笔灵。」
「可惜它已经不是一管笔灵了。」罗中夏也随之叹道,「被那些暴殄天物的家伙给炼废了,只残留了一些异能,笔本身的精神却无法恢复了。」
「这个刚才我就猜到了。」曾桂芬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罗中夏的胳膊,又恢复到平常那种沉稳的表情,「正常状态下的壮笔全部展开的时候,笔冢吏全身都会浮起骨刺,锐利无比,无坚不摧,你这个只变右臂的差得很远呢。」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都想起在绿天庵前那个巨大化郑和的造型。破坏力确实是相当强大,形象却实在不敢恭维。十九和颜政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打死也不要被这么难看的笔上身。
曾桂芬早预料到了他们的反应,语气转为自豪:「你们不要误会。这枝笔是陈琳炼出来的,陈琳是什么人?那可是个写檄文骂得曹操头疼病都好了的主儿。这枝壮笔也继承了他文笔犀利、鞭辟入里的遗风。壮笔的要旨在其锐,而非其壮。若是不合用的人,便会弄至全身骨刺;若是人笔相合无间,所有的锋锐都会回缩肌里,汇聚一点,能出现在笔冢吏身体的任何部位,等若多了一柄无形利剑。除了势斌,我还不曾见到有人能达到这个境界。」
「那还真是可惜……」罗中夏悻悻道,听起来这笔威力不小,只是笔灵已废,加上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压根就不指望能修炼到那种境界。
曾桂芬笑道:「主人心中起了警惕,那些骨刺就会自动伸出来,待到心情平复,骨刺才会自消。我有空教你如何驾驭吧,到时候你的右臂纵然不能运转自如,起码也能自我控制,不至于在公车上被人踩了一脚,就立刻变成刺猬。」
众人均是哈哈一笑。十九抬起小下巴,眯起眼睛道:「好啊!原来我刚才一提小护士,你就对我心生警惕,还割伤我,这笔账怎么算啊?」
「我,我哪里有!」
「骨刺都出来了,哼,还不承认?」
饶是罗中夏身怀2。5管笔,还是百口莫辩,被十九逼问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把求救的目光转向颜政。
不料颜政一反常态,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低头想着什么,修长的指头心不在焉地在扶手上弹来弹去。他忽然抬头向曾桂芬没头没尾地问道:「秦宜偷走的两管笔灵里,莫非其中一枝就是壮笔?」
曾桂芬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正是。壮笔与我渊源最深,所以韦家族长才会请我出面,带着彼得、二虎子来追捕。」
「哦……」颜政觉悟了似地点点头。当日秦宜从韦家偷了两枝笔灵出来,随身携带在笔筒里。结果机缘巧合之下,颜政在网吧误开笔筒,一枝画眉笔上了他的身,另外一枝却逃掉了——今天已经知道那就是陈琳的壮笔。颜政能立刻想到这一层,也是颇为难得了。
「本来已经逃走的壮笔却被『他们』拿去炼了郑和……」颜政坐直了身体,「这至少说明秦宜和『他们』不一定是一伙的——虽然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你在说什么啊?秦宜偷的是壮笔,『他们』拿来炼郑和的也是壮笔。不是一伙的才有鬼哩!」罗中夏一半是认真反驳,一半则是为了摆脱十九的纠缠。
「这在推理上可不够严谨。」颜政一本正经地说,「也有可能是秦宜把它弄丢了,之后被『他们』捡到嘛。」
「你不是看上她了吧?一直在为她说好话。」十九盯着他。她没见过秦宜,而罗中夏对秦宜的描述只限于「大胸」、「长发」和「好身材」,因此她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没什么好感。
然而颜政不是罗中夏,对付这种质问轻车熟路,一句话就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对啊,我觉得这姑娘不错。」
彼得见话题越跑越远,赶紧招呼说:「不要跑题,秦宜怎么样并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星期天这个人。」颜政暗自叹息一声,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色,不再说什么。
一提到星期天,所有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实力远远超过他们想像,反抗是绝不可行的,可就这么甘心为他卖命,又觉得太冤。至于他讲给罗中夏的那些话,也总让人觉得不尽不实,没法让人踏实。
何况郑和变得更讨厌了……
罗中夏虽然很弱,到底也是身怀青莲,无论谁都得高看一眼;如今他却变成了为人作嫁衣的渡笔人,青莲的正选却成了植物人郑和。陪太子读书这事,别说罗中夏,就是颜政与十九都大为不平。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星期天显然是打算让罗中夏把其他几侯都渡过来给他,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可要是不干……
屋子里的人可没人能打得过那个老东西。
彼得和尚一抖僧袍,说道:「让他找出其他六侯?谈何容易?这个星期天说得倒是轻巧。若是那么容易找,诸葛家早就搜集齐全了。光是王羲之那管天台白云笔,就又是加锁,又是封印的,还派了个千年老妖怪来把门,其他六个只怕更难。」
罗中夏犹豫了一下,说:「他临走之前,说点睛笔能派得上用场。」
彼得和尚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前几个月我和颜政也不是没忙活过。点睛笔能力有限,查找普通笔灵尚且只能给出些模模糊糊的线索。管城七侯身份尊贵,灵力远在点睛之上,点睛能有什么作为?」
「星期天教了我一个办法,可以通过别的办法来唤醒点睛笔的力量。」
「什么办法?」
罗中夏把那枚铜钱掏出来搁在桌子上,还未说话,曾桂芬不由笑道:「原来如此。」
罗中夏有些吃惊:「曾老师您已经知道是什么办法了?」
曾桂芬道:「看到这枚铜钱,自然便知道了。那个星期天看来十分熟悉内情,知道咱们这里有一位这方面的专家。」
众人循着曾老师视线望去,彼得和尚耸耸肩,未露出任何得色,只是淡淡道:「原来他是想请笔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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