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懂?”楚宁河满腹狐疑的问道,问过了又不自禁的自嘲暗笑一下,这话问了也是白问,要说一个六岁的小孩能看得懂古文观止,谁会信啊?
却不想吴天竟然小脑袋一点,很“诚实”的答道:“看得懂。不过就是有些字儿不认识,姥爷,这个‘鸟’怎么这么奇怪?”
楚宁河先是被吴天一句“看得懂”吓了一跳,再一看吴天请教的那个“鸟”字,不禁呵呵而笑,心中释然了不少,笑呵呵的说道:“这个不是鸟字,是个‘孤鹜’的‘鹜’字。”
看来这小子也就是比正常孩子聪明些,认得的字儿多一些,随便看看《古文观止》,能左一句右半句的默写出几句来,即便不求甚解,更是连字儿都认不对,也依旧可以算得上是个小神童了。
“鹜是什么东西啊。”吴天一脸好学的模样问道。
“鹜就是野鸭子。”楚宁河耐心的给外孙讲了起来:“落霞与孤鹜齐飞,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太阳落山时候天边飘着红红的云彩,旁边还飞着一只野鸭子,小天,你想想,那种画面是不是很漂亮啊?”
吴天歪着头,一副认真想象的模样,然后小脑袋一摇,道:“不好看,要是飞一只大白鹅,肯定比飞一只鸭子漂亮……”
楚宁河不禁“呃”了一声,彻底被小外孙给打败了。
这也难怪,堂堂大教授跟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谈论诗词意境,那纯粹是找虐。
“姥爷姥爷,你懂得真多,要不你教我读书吧,别让我写字儿了,太无聊了。”吴天立马发动早意境计划好的攻势,朝外公撒娇的嚷道。
楚宁河眼里就闪起了亮光。作为中文系的教授,老爷子的“主业”还是教习古文,书法只是一个业余爱好罢了,之所以一直想着教小辈儿练字,也只是想着他们年龄小,真教他们深奥的东西也理解不了,而练字则是从小打基础罢了。如今眼见小外孙竟然对读书这么有兴趣,貌似聪颖的翻两下书就能默写出经典诗句来,不免就动了提前教导的念头。
“呵呵,好,小天想学,外公就教你,不过字也不能不练,这样吧,以后你每天练两个小时的字儿,其余时间我教你读书,怎么样?”楚宁河爱怜的揉揉吴天的头顶,道。
吴天立马欢欣雀跃,毛笔一丢,抱起《古文观止》就要让外公教自己读书。
不过吴天很快就发现自己失算了。
原本吴天是想着读书总比枯燥的练字强,毕竟读书更多的是个理解问题,就说这《古文观止》,咱上辈子可是早就通读过的,只用装模作样的让外公教两句,只要说句会了,自然就能剩下大把的时间去看别的书了——外公书房里可是有一大书架的书呢,并且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腐儒,书籍的种类也并不只限于古文,甚至一些“闲书”也公然摆在书架之上,不愁没得打发时间。
谁知道老爷子一旦摆开架势,竟然不是一般的严格,完全不理会吴天抱着的《古文观止》,先翻出一本《三字经》来,让吴天死记硬背,背不下来就罚他练字,还得是蝇头小楷的写一大张报纸!
这下可苦了小神童,要知道上一世吴天的脾性就最烦这种死记硬背了,不是说吴天记忆力不好,背不下来,而是天性聪颖,一看就会,实在没耐性去硬啃硬背,不然也不至于除了英文不行,全科目都是优异。
可怜吴天这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来只是单纯练字的时候,楚宁河还不甚上心,吴天大可以一边练字,一笔那磨蹭着搞搞“尿遁”的把戏,这一读书,特别是每每楚教授一解释,这小子立马就能理解,算是彻底引起了楚教授的兴趣,对待吴天那是越来越重视,越来越严格,背《三字经》一定要大声朗读,一定要专心致志,再想偷奸耍懒根本就没可能。
可怜吴天只能耐着心的认真背书了,谁知道一背下去,也并不很难,六七岁的身体正是头脑清明的时候,记忆力不是一般的清晰,再加上上一世吴天看过《百家讲坛》,对这全文《三字经》本就很有印象,一千余字的《三字经》,只用了一天半就全部背诵了下来——这还是头天下午,吴天不停的试图偷奸耍滑未果后,才开始认真背诵的!
这个结果不免让楚教授大吃一惊,看来咱这个小外孙不只是比一般的孩子聪明一点点而已,要在过去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作为儿童启蒙教材,这这三本书就要学上好几年的!
这小子标准就是个神童啊!
既然有个神童外孙,楚教授自然就提起了十成精神,说什么也得好好教导了……
第十二章大人物
元宵节正是星期天,楚教授家里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却是吴建国夫妻到了。
国人意识中,不过正月十五,就算是依旧在过年中,直到正月十六开始,工作生活才会回复正轨,自然就不适合再把儿子留在外公家了——吴天虽小,可也得去上幼儿园啊。所以今天过来,一是要和楚老爷子一块儿过节,再一个就是要接儿子回家了。
“小天,再背一段《千字文》!”楚教授笑呵呵的说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吴天满心无奈,嘴里却是朗朗吟诵起来。
自从老爸老妈一到,外公就像献宝一般,立马招了自己过来当场背诵《三字经》,顿时就把老爸老妈给惊了一跳,谁知道这边刚背完,老爷子还没过瘾,立马又让咱再来一段《千字文》,可怜口感舌燥的吴天有心不背也不行。没办法啊,既然决定了要冒充神童,该做的场面功夫好歹也得做足。
果然,再听着吴天朗朗吟诵,吴建国乐得眼都眯缝了起来,楚玉梅更是激动得眼眶湿润,虽然年前的神童对联事件就让楚玉梅惊异了一回,可那次被吴天混蒙一番,震撼也没多大了。而这一次不一样啊,这可是被父亲认同了的。以楚教授的身份,能认同了外孙是神童,那就绝对不会有错!
吴天口干舌燥的一口气背完《千字文》,也不理会老妈的夸赞和老姐的掌声,二话不说先端起老爸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喝得只剩茶叶沫子。
这下倒把外婆给心痛了,忙不迭的再把自己的白开水端给吴天,心痛的说道:“看看把孩子累的,这老头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痛,天天不是写字儿就是背书,这么点儿的孩子被你累坏了怎么办……小天,慢点喝……”
楚教授被老婆子唠叨,也不反驳,只是笑呵呵的说道:“这小子是块材料,建国,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培养培养,将来能成个气候。”
楚玉梅一听这话,立马一撇嘴,道:“就他,整天忙得睡觉的空都没有,还能指望他教儿子?”
吴建国脸色不免发窘,这是实话,报社的工作可不轻松,每天都要出版一期报纸,每天都要大量的稿子,作为报社副主编,只一个组稿的任务都够忙的了,更别说偶尔还要亲自出差搞采访,平日里家里的活儿以及两个孩子的教育全都着落在老婆一个人身上的。
就例如吴天,这标准就是一个神童啊,这才跟着姥爷住了半个月,就能通背《三字经》、《千字文》了,要是自己平时不那么忙,注意一点孩子的学习,指不定早就发现了儿子聪于常人,早早就开始加强教育了嘛。
楚宁河听了女儿的唠叨,却是微微颔首的道:“工作嘛,认真一点是对的,特别是建国在省报工作,如果不认真,出了差错影响是很大的。”
“爸,你就会向着他说话!”楚玉梅一脸不满的抱怨道。这也无怪乎楚玉梅不满,作为楚宁河十分看中的学生,吴建国可是深受楚教授喜爱的,不然也不至于连女儿都许配给他了,可以说吴建国是真正被老丈人当做一个女婿半个儿来看待的。
吴建国连忙歉然的说道:“这不是刚提了副主编嘛,最近忙了一点,等过段时间关系理顺了就会好一点的……”
楚玉梅却翻翻白眼,显然心里并不认同丈夫这个说法,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工作狂,这话也就是一听,做不得数的。不过当着父亲母亲的面,也不能总是一副告状的嘴脸,总得给老公留几分面子的。
正说话呢,房门被敲响了,楚玉梅连忙站起来去开门——虽说是嫁出去的闺女,可父母没儿子,楚玉梅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替老妈跑腿开门的活儿自然是当仁不让。
“老师,在家呢?呵呵……”
人没进门,就先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吴天扭头看去,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脸堆笑,却隐隐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俨然气度,显然是一个平日里掌权的人物。
“呵呵,是……文成?”楚教授站起身子,望着进门那位骨骼宽大的中年人,略一迟疑,不禁惊喜的说道。
“多年没来了,老师还记得我啊。”那位文成先生不禁面露欢喜的快步走上前来,到了几步外,却又站住身子,对着楚教授先鞠了一躬,口中叫道:“老师好。”
吴媛立马就忍不住噗嗤一声偷笑了一下,慌忙又捂住了小嘴。这人也太逗了,那么大的一个大人,竟然像个小学生似的见了老师要鞠躬呢!
吴天却没有一点要笑的意思——这人不简单啊!
虽然咱们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可在当下社会中,真正能真没尊师重道讲礼仪的人却不多见,那场十年之乱可刚过去没几年呢,“臭老九”的帽子虽然摘了下来,可老师的地位依旧并不高,小学生给老师鞠躬倒也罢了,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见了老师,依旧能够这么尊重,可实在不多见,且不管他是发自内心,还是装出来的,能弯下腰去就不是一般人!
“呵呵,文成,来来,快坐……”楚教授却是着实高兴,一叠声的让着那位文成先生在沙发上落座。
楚玉梅立马帮着老妈倒了茶水上来,这边楚教授已经介绍了吴建国和那位柳文成先生认识,笑呵呵的叙起闲话:“文成啊,你不是在京城上班吗?怎么大过年的有空跑到商城来了?”
“我要说是专门来看望老师您的,您铁定是不信吧?”
见过礼坐下来闲话,柳文成却毫无拘束,乐呵呵的说了句玩笑,然后道:“老师,我是工作调动到商城了,以后就可以经常上门聆听您的教导了。”
楚教授笑道:“调来商城了?那敢情好,在哪个单位?以你的资历,应该在省里吧?”
柳文成点头笑道:“在省里挂了常委,主要工作还是市委这一块儿。”
一旁的吴天听得这话,不禁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刚才听到这位文成先生的大名,他就有点疑惑了,此刻再一听他的工作单位,终于确认了这位究竟是那位大神!
第十三章柳文成的心思
楚宁河执教半生,说一句桃李满天下毫不为过,其中出类拔萃着不在少数,不过吴天所知道的在外公的众多学生当中,成就最高的人物就是眼前这位柳文成。
柳文成的祖籍山南,父亲是革命先烈,不过父亲曾经的战友对他十分照顾,柳文成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京城,进入部委任职,动乱年代也受到了一些牵连,不过好在他父亲早在革命年代就已经为国牺牲了,牵连也就不是很大,随着动乱结束,那位父亲的战友重新复出,柳文成的官路开始顺风顺水,如今刚刚四十过半,就下放地方,直接就上了省会城市的市委一把手。
高强更清楚的是这位柳书记的仕途之路还长着呢,十年后他将正位西部某省的省委一号,成为名符其实的封疆大吏!
高强之所以这么清楚这位柳文成的资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是外公的学生,关键还是在于在这件事情和父亲的交际。
在上一世,吴天的父亲吴建国所在的派系和柳书记并不是一派,双方多有争执,而父亲作为党报喉舌的主要负责人,很是被派系领导要求着写了不少攻讦时任省政府一号的柳文成的文章。
而那一场争斗的最后结果,却是父亲所在的派系大败亏输,派系首脑黯然退居二线,父亲也被发配坐了冷板凳。
不过吴天也清楚,那一场争斗决定胜负的关键并不在山南,毕竟那是一场全国性的舆论大战,路线之争,成败全然在高层,父亲也只是万千政治牺牲品之一罢了,倒也算不得是柳文成的狠手。
只是奇怪,明明摆着外公这一层关系在,上一世的父亲为什么没有选择向柳书记靠拢,而是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去?如果反过来选择,只怕老爸上一世也不会被派系当枪使,最后落个黯然退场了……
想到这里,被外婆和老妈拉进卧室,免得打扰大人们说话的吴天就有点坐不住了,支着耳朵听着客厅里外公、老爸和柳文成说话——这种老式的单元楼隔音条件实在一般,别说在同一个单元里了,就是上下楼之间小孩子哭闹两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师,我这刚刚过来,对市里的情况不了解,工作不好开展,还得你多多指点啊。”柳文成谦恭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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