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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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与刀-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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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西方人的说法,日本人在“无我”和“就当已死”中剥离了意识。所谓的“观我”、“妨我”是判断个人行为的监督者。这生动地点明了东西方的心理差异。我们说到一个没有良心的美国人,是指他干坏事却没有罪恶感。而日本人在使用类似词汇,却是指此人不再紧张,不再受妨碍。同一类词,美国是指坏人,日本却是指好人,指有修养,能最大限度发挥能力,能完成最困难的工作,行为无私的人。罪恶感是引导美国人行善的强大力量,如果一个人良心麻木,就失去罪恶感变成反社会的人。日本人的哲学却认为,人的心灵深处存在着善,内心冲动直接表现为行动时,会很自然地实践德行。于是,人们努力修行,以求“圆熟”,来消除“羞耻”。只有达到这种境界,才不会有第六感的障碍,这才能彻底摆脱自我意识和矛盾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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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学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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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的人生曲线是一根U形曲线,允许幼儿和老人有最大的任性和自由。幼年和老年时期是 “自由的领地”。随着幼儿期的逝去,约束逐渐增加,到结婚前后,个人自由降至最低线。这个最低线贯穿整个壮年时期,持续数十年,此后再次逐渐回升。过了 60岁,就又可以像幼儿那样几乎不为羞耻和名誉所烦恼。

在美国,这种曲线是颠倒过来的。幼儿时期教养非常严格,随着孩子的成长而逐渐放松

。到孩子们独立工作,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几乎可以不受任何约束。我们的壮年期是自由和主动性的鼎盛时期。随着年龄增长,精力日益衰退,以至成为他人的累赘,就又会再受到束缚。日本那种人生模式,美国人想都没有想到过,那跟我们的现实完全背道而驰。

日本人在最活跃、最富有创造性的壮年时期受到了最大的约束,虽然此时他们的体力、谋生能力最强,却不能主宰自己的生活。因为他们坚信,约束是最好的精神训练(修养),能够得到自由不能达到的效果。

娇纵孩子的国民都非常希望生育孩子。日本人正是这样,他们要小孩首先是因为这是一种快乐。但他们也不仅是为了获得感情上的满足。如果断绝了家族血统,他们会成为人生的失败者。由于传统的社会原因,每个日本男子都一定要有儿子,自己死后才有人在佛坛灵前跪拜。这也是为了绵延家系,传宗接代,保持家庭荣誉和财产。父亲需要儿子,就跟幼儿需要父亲一样。

儿子将来总要取代父亲,但这并不是撇开父亲,而是为了让父亲安心。在若干年内,父亲仍然管理着“家务”,以后再由儿子接班。如果父亲不把家务让给儿子,这种角色就没有意义。这种根深蒂固观念,使成年的儿子不会因为依靠了父亲,而感到羞耻和不体面。

妇女要小孩也不仅是为了满足情感,她们只有当上母亲后才会有地位。无子女的妻子的家庭地位最不稳定,即使不离婚,也没有指望当上婆婆,对儿子的婚姻和儿媳行使权力。为延续家系,她的丈夫可能收养子,但按照日本人的观念,没有生育的妻子是个失败者。日本妇女都希望多生小孩。20世纪30年代前半期,日本的平均出生率是31。7‰,甚至比东欧多子女的国家还高。美国1940年度的出生率是17。6‰。日本母亲生孩子的年龄很低,多数在19岁就会生小孩。

在日本,分娩和性交一样隐秘。产妇在阵痛时都不能大声呻吟。母亲要提前给婴儿准备新被褥和小床,因为新生婴儿不睡新床不吉利。穷苦家庭买不起新床,也要把被料和棉花洗净,作为“新”被。小被褥很轻,不像大人的那样板硬。据说小孩在自己的床上会睡得更香。事实上,他们让婴儿分床睡觉,在内心深处的根据仍然是一种“感应巫术”,即新人必须睡“新”床。婴儿的睡床靠近母亲的睡床,要直到婴儿长大,懂得要求和母亲同睡时,才能与母亲睡在一起。他们说,也许要满一周岁,婴儿才会伸出双手,提出这种要求。这时婴儿才会由母亲搂着睡。

婴儿出生后的头三天不给哺奶,因为日本人要等着流出真正的乳汁。三天之后,婴儿随时含着奶头,或者是吃奶,或者是叼着玩。母亲以给孩子喂奶为乐事。日本人相信,哺乳是女人最大的生理快乐之一,婴儿最容易感受到母亲的这种乐趣,乳房不仅供给婴儿营养,而且供给喜悦和快乐。婴儿出生的第一个月,不是放在小床上睡觉,就是由母亲抱着。30天之后,会抱着婴儿去参拜当地神社。参拜之后,婴儿的生命才被认为已经扎根于体内,这时才能带他自由外出。

他会被用一根双重带子系住腋下和臀部,再挂过母亲肩前,在腰前打一个结,背在母亲的背上。天冷时母亲会用外衣把孩子全部裹上。家里年龄大一点的孩子 ———不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得背婴儿,甚至在玩垒球或踢石子时也背着婴儿奔跑。农家和贫困家庭,基本都是由孩子看孩子。“由于日本婴儿生活在人群中,很快就显得聪明有趣,似乎他们也正在玩着背自己的大孩子正在玩的游戏。”日本婴儿四肢伸开被绑在背上,跟太平洋诸岛及其他地方流行用披肩裹婴儿的方式很相似。他们都把孩子看成被动的。用这种方法育婴,长大以后能够随时随地、不拘姿势地睡觉。日本人正是如此。但日本用带子背婴儿不会像用披肩或包袱裹婴儿那样,完全培养孩子的被动性。婴儿“在人的背上会像小猫那样搂着别人……婴儿……会靠自己的努力求得最舒服的姿势;很快,他就能掌握一种趴在背上的技巧,而不只是绑在别人背上的包袱”。

母亲工作时把婴儿放在睡床上,上街时背在背上。母亲对婴儿说话,哼小曲,母亲给别人还礼时也晃动婴儿的头和肩让他鞠躬致意。每天下午,母亲给婴儿洗浴,然后让他坐在膝上逗着玩。

三四个月的婴儿系着尿布,布质很粗厚。日本人常常抱怨他们的罗圈腿就是尿布造成的。三四个月之后,母亲就会教他便溺:估计好时间,把婴儿带到户外,用手托着婴儿,尽量包紧,让婴儿的身体离远点,单调地吹着口哨,等着孩子便溺。孩子能明白这一听觉刺激的目的。人们公认,日本婴儿像中国婴儿一样,很早就学会了便溺。婴儿尿床的话,有些母亲会拧小孩的屁股,至少会训斥一番,并把记性差的婴儿更加频繁地带到户外教他便溺。拉不出大便时会给婴儿洗肠,或给他服泻药。母亲们认为这是为了让婴儿舒服些。学会大小便后就可以不带尿布了。日本婴儿肯定觉得那种尿布不舒服,不仅因为它很粗厚,而且尿湿以后没有换尿布的习惯。不过婴儿还太小,不明白学会便溺与摘除不舒服的尿布之间的联系。他们只体验到每天必须如此,无法逃避。这种无情的训练为婴儿成人后服从日本文化的强制性繁琐作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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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学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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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婴儿通常是先学会讲话,后学会走路。爬是从来不受鼓励的。传统的习惯是,婴儿不满周岁不许让他站立或走路。近十几年来,政府在廉价普及的《母亲杂志》中宣传应鼓励婴儿学会走路,这才逐渐普及开来。母亲会在婴儿腋下系根带子,或者用手扶着婴儿身体。但婴儿还是更想早学说话。当婴儿开始讲单词时,大人逗婴儿说话为乐的句子就逐渐变得有目的了。他们不是让婴儿从偶然的模仿中学习讲话,而是教单词,教语法,教敬语,婴儿和大人都喜欢这样做。

日本小孩学会走路之后,就会开始各种恶作剧。比如用手指捅破窗纸等等。大人会夸大室内的危险,比如说踩门槛是“危险”的,坚决禁止。日本的房子没有地下室,是靠梁柱架在地面上的。小孩踩了门槛,大人就严肃地认为这会使整个房屋坍塌变形。孩子们也不能在两张榻榻米(铺席)联接处踩踏坐卧。铺席的尺寸是固定的,房间按铺席多少被称作“三铺席房间”或“十二铺席房间”。孩子们经常听到这种故事:古代武士会从铺席下面用剑把坐在铺席联接处的人刺死。厚而柔软的铺席很安全,铺席的接缝处则很危险。母亲常常用“危险”和“不行”来规劝幼儿,第三个常用规劝词是“脏”。日本家庭的整洁是有名的,儿童自幼就受到重视整洁的教育。

在下一个孩子出生之前,多数婴儿都不会断奶。近来政府在《母亲杂志》上提倡婴儿最好在八个月以上断奶。中等阶级的母亲有的照此实行,但这远未成为日本人的普遍习惯。哺乳极其符合日本人的感情。他们认为那是母亲的最大快乐。采用新习惯的人把缩短哺乳期看成是母亲为孩子的幸福而牺牲。他们同意 “长期喂奶对孩子身体不好”的新观点,批评不让孩子断奶的母亲是自我放纵,没有自制力。他们说:“她说没办法让孩子断奶,没那回事”,“那是她下不了决心”,“她就是想让孩子一直吃她的奶”,“她是为了让自己快乐”。另外,日本人没有给刚断奶的幼儿吃特别食品的习惯。断奶的孩子应喂以稀粥,但大部分是从吃母乳一下子就转到吃成人普通食品。日本人的饮食中不包括牛奶,也不为婴儿准备特殊蔬菜。在这种习惯下,自然有理由怀疑政府倡导的“长时间哺乳对孩子身体不好”是否正确。

婴儿通常是在能听懂说话后断奶。在这之前,吃饭时母亲会抱着婴儿坐在全家饭桌旁喂一点食物。断奶后他们吃的食物量增多。对于有了下一个孩子而不得不断奶的孩子来说,母亲会不时给他吃点心,让他不要恋奶。有时会在乳头上涂上胡椒面。所有的母亲都会嘲弄幼儿说,吃奶的还只是个小娃娃。她们说:“看你表弟,他才是个大人哩!他的年纪和你一样大小,却不要吃奶”;“瞧!那小孩在笑话你哩。你已经当哥哥了还要吃奶。”2岁、3岁甚至4岁还玩妈妈奶头的孩子一发现年龄稍大的孩子走近,就会突然放开奶头,装出没那回事的样子。

用讥笑来督促孩子早点成人,不只限于断奶。从孩子能听懂说话起,任何场合都会用这样的方法。例如男孩哭起来,母亲就会说“你又不是女孩子”,“要知道你是个男孩!”等等。或者说:“看那个小孩就不哭。”当客人带小孩来串门时,母亲就会当着自己孩子的面,亲客人的孩子,并说:“我要这个宝宝,我喜欢要这种聪明伶俐的宝宝,你都长大了,还尽淘气。”她自己的孩子就会飞跑到妈妈跟前,一边用拳头打母亲,一边哭着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喜欢这个宝宝,我听妈妈话。”当一两岁的小孩吵闹或者不认真听话,母亲就会对男客人说:“请给我把这孩子带走,我们家已经不要他了。”客人会扮演这个角色,开始把孩子从家里带走。于是孩子疯了一样哭喊着向母亲求救。母亲看到嘲笑完全达到目的,就又和颜悦色地把孩子拉回身边,要求抽泣的孩子发誓,今后再也不调皮。这种小型滑稽剧有时也演给五六岁的孩子看。

嘲弄还有其他形式。母亲走到父亲的身边对孩子说:“我不爱你,我爱你爸爸,因为你爸爸是好人。”孩子就万分嫉妒,要把父亲和母亲分开。母亲说:“爸爸不像你,不在家里乱喊乱叫,也不乱跑。”孩子顿脚说:“你撒谎,骗人!我并没那样做,我是好孩子。你不喜欢我吗?”玩笑开够了,父母相视而笑。他们不仅用这种办法嘲弄男孩,也同样嘲弄女孩。

这类经历成为培育日本成人明显害怕嘲笑轻蔑的肥沃土壤。我们无法肯定幼儿到几岁才明白某种嘲弄是在拿他开玩笑,但他早晚会懂得的。明白之后,这种受人嘲弄的意识就跟害怕失去安全和亲密的恐惧感结合在一起。成人之后受到别人嘲笑时,幼儿期的这种恐惧的阴影就会浮现。

这种嘲弄之所以会在2至5岁的孩子心灵中引起巨大的恐慌,是因为家庭确实是安全自在的天堂。父母之间,在体力、感情上都有明确的分工,他们很少以竞争者姿态出现在孩子面前。母亲或祖母承担家务,教育孩子,她们侍候、崇拜父亲,家庭等级制座次十分明确。孩子们知道,年长者有特权,男人有女人没有的特权,兄长有弟弟没有的特权。一个孩子在他一生中的幼儿期间能受到家庭内所有人的娇宠,男孩子尤其如此。无论是对男孩女孩,妈妈永远是什么愿望都答应满足的人。一个3岁男孩对父亲绝不表示任何反抗,却可以对母亲和祖母暴跳如雷,发泄无名怒火,发泄受父母嘲弄以及要被“送给别人”的愤懑。虽然并非所有男孩都脾气暴躁,但无论是在农村还是在上流家庭,脾气暴躁是3到6岁孩子的通病。可以看到幼儿一个劲用拳头捶打母亲,又哭又闹,极尽粗暴之能事,把母亲精心梳就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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