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
“不过不是我起的稿。科斯肯金对这个很拿手。”“怎么?……你们写命令都要先起稿?”
“怎么能不起稿呢?直接写是写不整洁的。”“你拿多少钱薪水?”我问。
“三十五卢布,外加五卢布鞋补。”“你满意吗?”
“当然满意。我们这个办事处不是任何人都进得了的。说实话,我是有路子的。我的叔叔是当领班的。”
“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不过说句实话,”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这种人,比如说,要是在商人那里做事,那会过得更好。我们这种人在商人那里会过得更自在。昨天晚上有个从韦尼奥夫
来的商人到了我们这儿,他们一名伙计就跟我这么说的……好着呢,没得说,好得很。”
“商人给的薪水多些,是吗?”
“那才不呢!要是你向他讨薪水,他就会拽住你的脖子赶你走。不,在商人那里你得诚实可靠,敢担责任。他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供你一切。要是你称他的意,他会给得更多
……拿薪水干什么呀!完全用不着……再说啦,商人生活简单,是俄罗斯式的,跟我们的一样:你跟他外出,他喝茶,你也喝茶;他吃什么,你也吃什么。商人……怎么能比呢:商人可
不像地主老爷。商人不胡来;比如他生气了,揍你几下就完事了。他不刁难人,不侮辱人……跟着地主老爷可就遭罪了!什么都不称他的心:这样不好,那样不146
翌。.竺竺他一杯水或者一些吃的,他会说,‘哟,水有臭味,哟,吃的奎西有臭味!’你拿出去,在门外站一会儿,再送进去,他会说,哦,孥在好了,哦,现在没有臭味了。’
要是侍候女主人呀,对您说毛,耍主人就更难对付了!……小姐就更不用提了!……”
“费久什卡!”办事室里传来那胖子的喊声。
值班的小伙子敏捷地走了出去。我喝了一杯茶,躺在沙发上畦看』。我大约睡了两小时。
醒来后,我本想坐起来,然而身子懒得动;我闭上眼睛。可是没有再睡。隔壁的办事室里有人在低声谈话。我不由得倾听乏“是呀,是呀,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有一个声音
说,“是这样。这不能不考虑;的确不能不……咳!”(说话的人咳了一声。)
“相信我吧,加夫里拉。安托内奇,”是胖子的声音在说,?我还小知道这里的规矩吗,您想想看。”
“您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呀,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您在这儿可以说是头号人物了。可这怎么办才好呢?”我不熟悉的声音继续说,“咱们怎么个决定呢,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想听听
您的,,
“拿什么决定呀,加夫里拉?安托内奇?可以说,这件事全在于您呀。看鹣您不乐意。”
“得了吧,尼古拉‘叶尔梅伊奇,您说的什么呀?我们就是做生意、做买卖的呀;我们就是来买货的嘛。可以说,尼古拉.叶尔梅伊奇,我们就是靠这个的嘛。”
“八卢布。”胖子一字一字地说。传来了叹息声。
“尼古拉叶尔梅伊奇,您要价太高了。”,
“加夫里拉安托内奇,不能再让了,苍天在上,不能再让了。”一阵沉默。
我悄悄地抬起身子,通过壁缝看了看。胖子背朝我坐着。他
的对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商人。此人有点干瘦,脸色苍白,仿佛抹了一层素油。他不断地摸着胡子,眼睛非常灵活地眨巴着,嘴唇不时地发颤。
“可以说,今年的幼苗长势棒极了,”他又说起来,“我一路都在观赏。打沃龙涅日那边起全长得棒极了,可说是头等的。”
“的确,幼苗长得不赖,”办事处主任回答说,“可是您要知道,加夫里拉?安托内奇,秋天长势好,春天收成未必高。”
“这倒是,尼古拉?叶列梅伊奇:一切都得听上帝的;您说得完全对……你们那位客人或许醒了吧。”
胖子转过身来……听了一下……
“没醒,还在睡。不过,也可能……”他走到门口来。
“没醒,还在睡。”他重说了一遍,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喂,怎么样呀,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商人又开始说,“这个事总得有个了结吧……那就这样吧,”他继续说,不停地眨着眼睛,“这两张灰的和一张白的固奉献大人,那边呢(
他用头指一下主人的宅院)六个半卢布。击手为定,怎么样?”
“四张灰的。”胖子回答说。“唉。三张吧!”
“四张灰的,不要白的。”
“三张,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三张半,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了。”“三张,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别再说了,加夫里拉?安托内奇。”
“您可真不好说话,”商人喃喃地说,“这样我还不如跟女主人
去谈呢。”
“那就请便吧,”胖子回答,“早该如此。的确,您于吗找麻烦呢?……那样好得多!”
“唉,得啦,得啦,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怎么一下就火呢!我只是说说嘛。”
“不,实际上……”
“得啦吧,我说……说着玩的嘛。好吧,就给三张半,拿你真没办法。”
“本该要四张的,我犯傻,性太急了,”胖子埋怨地说。
“那么那边,女主人那边,给六个半卢布,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粮食给六个半卢布行吧?”“已说定了,六个半。”“好吧,拍手为定,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商人张开手指拍一下
这位主任的手掌)。上帝保佑您!(商人站起身来。)尼古拉?叶列梅伊奇老爷,我这就去见女主人,我就说,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已同我谈定六个半卢布这个价了。”
“您就这样说吧,加夫里拉?安托内奇。”“那就请您收下。”
商人把一小叠票据交给了这位主任,鞠了个躬,摇了摇头,用两个手指美起帽子,耸了耸肩膀,波浪式地扭动一下腰,颇有礼貌地踩着咯吱作响的靴子走出去了。尼古拉?叶列梅伊
奇走到墙边,我看到,他是在点商人交给他的票据。门口探进一个长着棕黄头发和浓密的络腮胡子的脑袋。
“怎么样啊?”那个人问,“全谈妥了吗?”“全谈妥了。”
“多少?”
胖子生气地摆了摆手,指了指我这房间。“啊,那好!';,那个人说,随即就不见了。149
胖子走到桌旁坐下来,摊开帐本,取过算盘,拨动起算珠,他不是用右手的食指而是用中指去拨的,这样更显得体。
值班的小伙子进来了。“你有什么事?”
“西多尔从戈洛普尔卡来了。”
“啊!叫他进来。等一等,等一等……先去看一下,那位先生怎么样了,还在睡或是醒了。”
值班的小伙子走进我这房间。我把头靠在当枕头的猎袋上,闭上眼睛。
“睡着呢,”值班的小伙子回到办事室,低声地说。胖子从牙缝里嘀咕了几句。
“好,叫西多尔进来吧,”他终于说。
我又欠起身子。进来的是个大块头的庄稼汉,三十岁上下,身体壮健,红红的脸颊,淡褐色的头发,短短的鬈胡子。他向圣像祷告了一下,向办事处主任鞠了个躬,两手拿着帽子
,挺直身子。“你好,西多尔,”胖子说,一边拨着算盘。
“您好,尼古拉?叶尔梅伊奇。”“路上情况怎么样啊?”
“还好,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有一点泥泞(庄稼汉说得很慢、很轻。)
“你老婆身体好吗?”“她会怎么样啊!”庄稼汉叹了口气,一只腿向前挪一下。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把笔搁在耳朵上,擤了擤鼻涕。
“这回你来干什么呀?”他继续问,一边把方格手巾塞进口袋里。
“听说,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向我们要木匠。”“怎么,你们没有木匠还是怎么的?”
“我们哪能会没有呢,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我们那儿是林场嘛,谁都知道。眼下是大忙时节,尼古拉?叶列梅伊奇。”
“大忙时节!你们都喜欢替别人干活,不爱给自己的女主人干……全是一样嘛!”
“活嘛的确都是一样,尼古拉?叶列梅伊奇……可是……”“怎么说?”
“工钱太……那个……”
“那有什么,瞧,你们都惯坏了。你算啦!”
“话得这么说,尼古拉?叶列梅伊奇,总共一个礼拜的活,要拖上一个月。一会儿木料不够,一会儿又派我们上花园里去扫路。”“那有什么呢!女主人亲自吩咐的,你我有什么好
说的呀。”西多尔不吭声了,两腿倒来倒去。
尼古拉?叶列梅伊奇一边歪着头,一边专心地拨起算珠来。
“我们那边的……庄稼人……尼古拉?叶列梅伊奇,”西多尔终于又开口了。每个字都说得结结巴巴,“要我给大人您表表心意……这儿……一点小意思……”(他把他那只大手伸
到上衣怀里,掏出一个红花纹手巾包。)
“你干什么,你于什么,你疯了,还怎么的?”胖子急忙打断他的话。“去吧,上我家去,”他继续说,几乎把这个吃惊的庄稼人往外推去,“去问商我老婆……她会请你喝茶的,
我马上就来,去吧。别怕,去就是了。”
西多尔走出去7。
“这个……笨熊!”办事处主任朝他背后嘟哝了一句,摇摇头,又打起算盘来。
突然从外边、从台阶上响起一片喊声:“库普里亚!库聱里亚!库普里亚不好惹啦!”过不了一多会儿,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走进了办事处。他那样子像有肺病,鼻子特别长,眼睛大面
呆滞,神情甚为傲慢。他穿着一件破旧的上衣,领子是棉绒的,纽扣很小。他肩上1 s1
扛着一捆柴火。有五六个仆人围着他,他们一个劲地喊着:“库普里亚!库普里亚不好惹啦!库普里亚当火头军啦,当火头军啦!”可是这个穿棉绒领上衣的人根本不去理会同伴们
的起哄,而且面不改色。他步子均匀地走到炉子旁边,卸下肩上的柴火,抬起身子,从后边口袋里掏出鼻烟盒,瞪起眼睛,把掺着灰的草木樨末塞进鼻子。
这一伙吵吵嚷嚷的人进来时,胖子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但看到是怎么回事后,便微笑了,只是叫他们别嚷嚷,说隔壁房间里有个打猎的人在睡觉。
“什么样的猎人?”有两个人同声问。“是位地主。”
“啊!”
“让他们闹腾好了,”穿棉绒领外衣的人摊开双手说,“关我什么事!只要不来碰我。我是当火头军了……”
“当火头军了!当火头军了!”那伙人欢欣地跟着喊说。
猎人笔记14
:
“是女主人下的令嘛,”他耸耸肩膀继续说,“你们等着吧……还要让你们当猪倌呢。我是个裁缝,还是个好裁缝,是从莫斯科一流师傅那里学的手艺,替一些将军缝过衣服……
我的这套本事谁也夺不走。你们有什么好神气的呢?……有什么呢?怎么呢,你们脱开老爷的权势了吗?你们只不过是吃白饭的,是懒虫。要是让我自由,我不会饿死的,我不会完蛋的;
要是给了我身份证,我会好好付代役租,会让老爷们满意的。可你们会怎么样?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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