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比较困难。此外,姑娘的种类对我的淫欲至关重要,我要求她们都来自贫穷的收容所里。在那种地方,求生而不可得,她们的勇气、自尊、敏感都已耗尽,终于萎靡不振,为了苟延残喘,对于任何可以确保延续生命的事情,只好下定决心接受。我让人毫不留情地搜查所有这种偏僻的角落,他们提供给我的有多少,简直没法说。我的收获还远远不止这些呢,泰瑞丝。要是市场景气,工业发达,人们生活还宽裕,这一切都不利于我的收买贿赂,这夺走了我的大部分姑娘。我运用我在本城的威信,在生意场上兴风作浪,促使生活必需品涨价,这就增加了穷人的数量,一方面剥夺掉他们的劳动手段,另一方面使他们生活更加艰难,这样,贫困提供给我的猎物数量就以同等的比率增加了。我使用的方法寻常得很,泰瑞丝,巴黎这么多年来缺乏木柴、小麦和其他食品,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贪婪和淫荡,这两种欲情从金碧辉煌的房屋里撒开大网,把穷人的破屋牢牢套住。但是,不管我如何一方面巧妙地施加压力,如果没有一双灵活的手从另一方面迅速攫取的话,我是白费力气,行动就会失败,就如同我不绞尽脑汁、不大力运用我的声望就会失败一样。所以我需要一个敏捷、年轻、聪明的女人,她自己必须也历经布满荆棘的贫困小路,比任何人都懂得怎样使贫穷的姑娘腐化堕落。她必须有敏锐的眼光,一眼就能揣摩到最昏暗的阁楼中的不幸,她的引诱能使受害者们下决心使用我提供的方法从困苦中摆脱出来。总之,必须是一个有头脑的女人,既无所顾忌又冷酷无情,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断绝她们赖以保持一点点希望的生活来源,制止她们自谋出路。我有过一个非常出色的女人,也非常可靠,可惜她不久前死了。简直难以想象,这个聪明的女人厚颜无耻到何种地步,她非但迫使那些可怜的小妞儿与世隔绝,以至于逼迫她们跑来跪下哀求收容她们,而且假如此计不成,不能加速她们的堕落,这个邪恶的女人甚至干脆把她们绑来。真是能干呀!我每天只需要两个小妞儿,但如果我想要,她甚至可以给我十个。所以,我挑选的余地大多了,我操作的原料简直过量了,补偿了我花费的人工。亲爱的,我要你接替这个女人的位置。你将有四个人听从你的吩咐,还有两千埃居的工钱。我说完了,泰瑞丝,该你回答了。当偶然和我的手把幸福送给你时,请千万不要让一些梦想阻止你接受它。”
听了他的这番谈话,我浑身发抖,便答复说:“噢!先生,这样荒淫无耻的阴谋,您怎么想得出来呢!还竟敢提出要我来实现。您让我听到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啊!残忍的人,假如让您自己哪怕是仅仅贫困两天,您就会看见您所谓的‘慈善’事业不攻自破。因为您太有钱了,所以对您造成的祸害视而不见,您还以为自己可以逃脱应得的惩罚!您希望自己永远感受不到灾难临头,就自以为可以施于别人。财富使人腐化堕落到这样的地步,我宁肯永远予以弃绝。噢,公正的上帝啊!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诱骗了不幸的姑娘仍然不感到满足,胆大妄为、凶横残暴之至,居然增加她们的不幸,延续她们受到的伤害,惟一的目的就是满足自己的淫欲!多么残酷无情啊!先生,即使最凶恶的野兽也不会像这样残暴!”
“你搞错了,泰瑞丝,豺狼为了使羔羊落入它的圈套,没有什么诡计不可以使用。阴谋诡计是自然生成的,这里谈不上什么慈悲。所谓的美德不过是奴隶们软弱的表现,旨在软化他们的主人,让主人更加温和一些。美德出现在人们心中,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当人们是弱者的时候;二是一个人害怕自己成为弱者的时候。证明就是,这个所谓的美德并不是造化赋与的,最接近大自然的人对美德却是茫然无知的。蒙昧时代的人藐视美德,他们或者出于报复,或者出于贪婪,毫不怜悯地杀死自己的同类。如果这种美德存在于他们的心中,他们能不尊重它吗?但是美德从来没有在他们心中出现过,今后在人们一律平等的地方也不会出现。文明净化着人群,区分出等级,让一个穷人出现在富人面前的时候,使富人担心地位会起变化,可能使他迅速坠入穷人那样一无所有的境地,便立刻在他的思想中产生了救济不幸者的愿望,为的是如果他失去了财富,也会被救济,这样就产生了仁慈的爱心,这是文明与担心的结果。所以说,美德只是权宜之计,绝对不是天然感情。大自然赋予我们内心的从来只是自我满足的欲望,不管得到满足是以什么为代价。而人们却常常混淆一切感情,在从来不做任何分析的情况下盲目从事,丧失了一切欢悦。”
我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说道:“啊!先生,还有比接济不幸的人更好的事情吗?姑且不谈自己也会受苦这种畏惧,世上还有比施惠于人的满足来得更真实的满足吗?看见感激的眼泪而喜悦,因为刚刚对穷苦人群行善而分享他们的快乐,穷人本是与您一样的人,只是缺少了最低需要的东西,听见他们歌颂您,把您叫做父亲,使他们由于匮乏、被抛弃、绝望而黯淡的额头重显光彩,先生,这不是最大的满足么?不,世上没有任何乐趣能与之相比,这甚至是上帝的乐趣,他许诺给予人世间为之努力的人们的幸福,无非是使我们得以看见或者塑造
在天堂也享受幸福的人。一切道德都由此而产生,先生。当我们体会到减轻不幸的人的负担的魅力时,我们就是最好的亲人、儿子和丈夫。行善的人将善举广施于周围的一切,就像阳光普照一般,他们散播着富饶、温馨、欢乐和大自然的奇迹。有了这样的上帝的光明的源泉,正直、敏感而体贴他人的人们就会以努力为他人谋幸福作为自己的最高福祉。”
“泰瑞丝,你说的好像孚比斯①呀!人的享乐取决于他从自然那里得到的结构的种类,而弱者的快感,也就是所有女人们的快感必然偏向于精神方面,这更能刺激她们的官能,胜似仅仅影响她们那全然缺乏活力的肉体的享受。而强者则恰恰相反,他们更喜欢他们强加在周围人们身上的一切有力的打击,而不是给予他们身旁这些人感觉到的一些温和的印象。根据他们的这种结构,他们不可避免地更喜欢造成他人的痛苦,而不喜欢只以温和的方式触
①孚比斯,希腊神话中太阳神阿波罗的别名。
及他人。这就是残酷的人与宽厚的人惟一的区别,这两种人都很敏感,但每个人敏感的方向不同。我不否认这两类人都有享乐的需要,但是我以许多哲学的道理来认定:体质结构较坚强有力的个体享受的乐趣,无疑要比所有那些软弱无力的个体所享受的乐趣强烈得多。既然如此,就有可能,也必定有这样的一种人:他们发现从残酷对待他人中可以得到极大的乐趣,赛过别人从行善中享受到的乐趣。后者的快感是温和的,前者的快感是非常强烈的。前者的乐趣更为实在,更为真实,因为这代表着尚处在自然的摇篮之中一切人的倾向,甚至代表着尚不知道文明束缚的孩子们的倾向,而后者的乐趣受到了文明的侵蚀,从而官能的享受是虚假的,而且没有任何味道。不过,我们在这里交谈,并不是为了研究哲学,而是为了增强一个决心,那么请你给我一个最后的答复,你究竟是接受,还是不接受我对你提出的建议?”
我站起身来,断然回答:“我当然拒绝!我虽然很穷,……噢!是的,非常穷,先生。但是,我内心的感情比财富的一切赐予要富裕得多,我永远不会牺牲我的感情去换取财富。我宁愿在贫困中死去,也决不背叛道德。”
这个可恶的人冷冷地对我说,“出去!为了使我不至于担心你泄漏机密,我要把你立刻关进一处我再也不必为此担心的地方去。”
道德最能消除对邪恶的恐惧——我比我自已认为的要大胆的多。我向他保证,不用担心我泄密的同时,大胆地提醒他在蓬迪的森林中偷走了我的钱,并且让他感觉到在我目前所处的情况下,这些钱对我是不可或缺的。然而,这恶魔却厉声回答说,钱是要靠我自己挣的,但是我拒绝了。
“不,先生,”我坚定地回答,“不,我要再说一遍,我宁愿死上一千遍,也不想以这样的代价苟全性命。”
圣弗洛朗说:“而我,我也觉得最难过莫过于对方自己不来挣钱却要我白给。尽管你蛮横地拒绝了我,我还是愿意和你待上一刻钟。咱们到那间秘室里去,只要你稍稍顺从,一会儿的工夫你就会有钱了。”
我骄傲地回答, “先生,我拒绝用任何方式为您的淫行效劳。残酷的人,我不是在乞求施舍,不是,我不打算向您提供这样的快乐。我要求的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您以最无耻的手段偷走的属于我的东西。您要是觉得需要,那您就留着吧,留着吧!您就毫不怜悯地瞧着我流泪,如果您做得到,就无动于衷地听着我缺乏需求的悲惨的声音吧。但是,您要记住,要是您再犯一次罪行,我就要不惜任何代价,行使我永远鄙视您的权利。”
怒不可遏的圣弗洛朗喝令我滚出去,我从他那狰狞的面目上可以看出,要不是他已对我透露秘密,惟恐爆发,我也许已经由于大胆对他讲了真话而遭受酷刑了。……我出去了。与此同时,有人给这个淫棍带来一个为他那荒淫无耻的丑行服务的受害者。他建议我与之卑鄙共事的一个女人,将一个可怜的、九岁的女孩子领进他的房间。这孩子满面愁容,精神萎靡,她似乎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噢,上帝啊!我心想,这样的孩子除了使人产生怜悯之情外,怎么能激起别的什么感情?该死的怪僻疯子,居然想从她那因缺乏需求而干瘪的乳房上取乐,从她那因饥饿而发干的嘴唇、只为诅咒他而张开的嘴唇上摘取一个又一个吻!
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恨不得立即把这牺牲品从虎口里夺走,但是我不敢。我怎能办到呢?我赶紧返回旅舍,我既为不幸遭到这样的建议而感到耻辱,也对富比王侯的人居然敢提出这种建议而万分憎恨。
第二天,我离开了里昂,走上通往多菲内的大道。我一直满怀希望,以为在那个地区里,总有一点幸福在等待着我。我带着两件衬衣,口袋里装着几条手绢,像通常那样步行,我刚刚走出里昂两里路就碰到一个老太婆,她一脸痛苦的表情,走过来求我施舍。虽然在残酷的经历中受到了很多残忍的待遇,但我自己却不是那样心如铁石的人,而且只觉得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施恩于穷人,我立刻拿出钱袋打算取出一个埃居交给这个女人。不料,这个无耻的老女人趁我猝不及防,一把抓走我的钱包,对准我的肚子就是一拳,非常敏捷,非常有
劲,尽管我起初以为她年老力衰。我被打翻在地,她却逃之夭夭,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百步开外。她的周围还有四个恶棍,他们威胁我,使我不敢走上前去。
我悲痛欲绝地大声呼喊,“伟大的上帝啊!这么说,只要我一旦敞开心胸行善积德,我立刻就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顿时我勇气尽消,今天我要诚恳地祈求上帝饶恕,可当时我我被绝望蒙住了眼睛,就想立即脱离这种满是荆棘的正道。我面前有两种路可以选择:一是加入方才抢了我的钱袋的强盗团伙,一是返回里昂接受圣弗洛朗的建议。上帝拯救了我,没有让我就此沉沦,尽管他让我重新燃起的希望是虚假的,因为还有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在等待着我,我还是感谢上帝继续支撑了我。尽管我是清白无辜的,那颗命里注定的灾星却要把我送上绞架,它从来只是要我的性命,而另外的选择都是要我陷入荒淫无耻的泥坑,这比让我去死更加残忍。
我继续朝着维埃纳这座城市走去,决定在那里卖掉我剩下的东西,好凑足去格勒诺布尔的盘缠。我心情郁闷地走着,在距城市四分之一法里的地方,我看见大路右侧的平原上,有两个骑马的人正用马蹄践踏一个男人。他们把他扔下几乎死去之后,就快马加鞭地逃之夭夭了。一见这悲惨的景象,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心想:唉!这个人比我更可怜,我至少还有健康的身体和力气,我可以挣钱糊口。要是他并不富有,那他会落到什么下场呢?”
尽管我克制自己不作出怜悯的举动,尽管这样做对我来说凶多吉少,但我还是禁不住感到必须过去看看这个人怎么样了,尽可能给予他救助。我朝他飞奔而去,在我的照顾下,他闻了闻我身边还带着的烈性酒,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头一句话就是感谢我。我更是迫不急待地帮助他,我连忙把我的一件衬衣撕成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