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那当儿却是地下泥泞,满天大雾,气候寒冷,糟透了!回到城里,单调无味、令人厌烦的生活又开始了。就是这样的,老兄。……我跟你说,这种生活苦极了,我都不希望我的仇人过这样的生活哟。你要明白,我已经得病了!气喘啦,胃气痛啦,老是提心吊胆,肠胃消化不良,……一句话,这不是生活,是活受罪!而且谁也不怜悯你,同情你,好象你本来就该这样似的。人家甚至讪笑你。你是别墅里的丈夫嘛,别墅里的家长嘛,好,那就是说,你活该,你死了也没人管。可是要知道,我是个活物,我要生活!这可不是一出轻松喜剧,这是一出悲剧!你听我说,即使你不肯给我手枪,至少也该同情我啊!”
“我同情你。”
“我看得出尊驾在怎样同情我。……再见。……我要去取鳁鱼,然后赶到火车站去。”
“你的别墅在哪儿?”他的朋友问道。
“在死河边。……”
“哦,我知道那个地方。……你听着,你认识住在那儿别墅里的一位太太奥尔迦·巴甫洛芙娜·芬别尔格吗?”
“认识。……甚至很熟。……”
“嘿,真的吗?”他的朋友吃惊地叫道,脸上现出又愉快又惊讶的神情。“我却一直不知道!既是这样,……亲爱的,我的好人,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托吗?求你看在朋友的份上办一办,亲爱的,伊凡·伊凡内奇!是啊,你给我担保,你一定照办!”
“什么事?”
“不是公事,而是看在朋友份上,替我办件私事。我求求你,好朋友。第一 ,托你问奥尔迦·巴甫洛芙娜好,第二 ,托你给她带个小东西去。她要我买台手摇缝纫机,设法托人给她带去。你就给她带去吧,亲爱的!”
别墅里的家长对他的朋友呆瞪瞪地瞧了一忽儿,仿佛什么也没听懂似的,然后他脸色发紫,跺着脚喊起来:“来,把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吞下肚去吧!把我活活地弄死吧!把我撕得粉碎吧!把那架机器拿给我!请您骑在我脖子上!拿水来。我何必再活下去?何必呀!”
「注释」
①此处指俄斤,下同。
②指俄尺,不同。
③两种调味的香料。
④驱臭虫的药粉。
⑤法语:不得了。
⑥这句话引自俄国剧作家格利鲍耶陀夫(1795—1829)的喜剧《智慧的痛苦》。——俄文本编者注
⑦俄国剧作家尼·伊·库利科夫所写的轻松喜剧。——俄文本编者注
⑧由达尔诺甫斯基翻译过来的一个轻松喜剧。——俄文本编者注
⑨四人组成二对、包括六个舞式的舞蹈。
⑩第一句歌词出自俄国诗人涅克拉索夫的诗《她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第二句歌词出自克拉索夫的诗《斯坦司》。——俄文本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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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7年作品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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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法
八品文官米古耶夫傍晚出门散步,在一根电线杆旁边停住脚,深深叹口气。一个星期以前,他傍晚散步完毕,准备回家的时候,他旧日的女仆阿格尼雅正是在这个地方追上来,恶狠狠地对他说:“瞧着吧,你等着就是!我要给你点厉害看看,叫你知道糟蹋一个清白的姑娘是什么味道!我要把娃娃悄悄丢在你家门口,要去打官司,要对你的妻子说穿。……”她强逼他到银行里在她的名下存五千卢布。米古耶夫想起这些,叹口气,再一次带着由衷的悔恨责备自己不该放纵一时的迷恋,招来这许多麻烦和痛苦。
米古耶夫走到他别墅门口,就在小小的门廊上坐下来歇口气。这时候是十点整,云里露出一小块月亮。街上和别墅附近没有一个人影:住在别墅区的老年人已经上床睡觉,年轻人还在小树林里散步。米古耶夫想抽烟,伸手在两边衣袋里找火柴,可他的胳膊肘却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闲着没有事做,就朝右胳膊肘底下瞥了一眼,他的脸色顿时大变,现出十分害怕的样子,好象看见身旁有一条蛇似的。原来靠近门口的小门廊上放着一个包袱。那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外边用什么东西包着,凭摸上去的感觉来判断,象是用一条棉被包着似的。包袱的一头微微张开,八品文官伸进手去,摸到一个温暖而湿润的东西。他害怕得跳起来,往四下里看一 眼,就象罪犯打算从看守身边逃跑似的。……“她真的悄悄丢在这儿了!”他握紧拳头,咬着牙,恶狠狠地说。“这儿躺着的……这儿躺着的就是我犯法造下的孽!
啊,主!“
他又怕又气又羞,怔住了。……现在可怎么办?要是他妻子知道了,会怎么说?他那些同事会怎么说?这样一来,大人一定会拍着他的肚子,鼻子里发出笑声,说:“我给你道喜。
……嘻嘻嘻。……这真是人老心不老啊,……调皮的家伙,谢敏·艾拉斯托维奇!“这一下子,整个别墅区都会知道他的秘密,那些可敬的家庭的母亲恐怕要给他吃闭门羹了。所有的报纸都会登出这个弃婴的消息,于是米古耶夫的卑微的名字就会传遍全俄国。……他那别墅的中间窗子是开着的,从窗子里清楚地传来米古耶夫的妻子安娜·菲里波芙娜摆晚饭的声音。院子里,就在靠近大门的地方,扫院人叶尔莫拉依弹着三弦琴,发出悲凉的琴音。……只要这个婴儿醒过来,哇哇地啼哭,这个秘密就会戳穿。米古耶夫生出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想赶快把这件事处理掉。
“快,快,……”他嘟哝说。“趁人家没看见,马上就办。
我把他送到别处去,放到旁人家的门廊上去。……“米古耶夫用一只手拿起包袱,悄悄地顺着大街走去,步子从容,免得引人怀疑。……”这局面糟糕得出奇!“他想,极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堂堂一个八品文官,却抱着个娃娃在街上走!啊,主,要是有人看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就完蛋了。……我把他放在这个门廊上好了。……不,别忙,这儿有扇窗子开着呢,也许有人会看见我。那么把他送到哪儿去好呢?啊哈,有办法了,我把他送到商人美尔金的别墅去。……商人有钱,心肠软。也许他们倒会道一声谢,把他收养下来呢。”
米古耶夫决定把婴儿送到美尔金家门口,虽然这个商人的别墅坐落在别墅区边沿靠近河道的一条街上。
“但愿这个娃娃不放声大哭,不从包袱里掉出来才好,”八 品文官暗想。“这实在是多谢多谢,意想不到!胳肢窝里象夹着个皮包似的夹着个活人。这么个活人,有灵魂,有感情,跟所有的人一样。……要是美尔金家真的肯收养他,他将来也许会成为一个人物呢。……说不定他会做教授,做统帅,做作家。……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现在我把它夹在胳肢窝里象夹个废物似的,可是过上三四十年,我在他面前也许就要站得笔直呢。……”等到米古耶夫穿过一条荒凉的窄巷,经过很长的篱墙,在椴树的浓重黑影下往前走去,他忽然觉得他在做一件很残忍的、犯罪的事。
“说真的,这样做是多么卑鄙!”他想。“卑鄙得很,简直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卑鄙的了。……是啊,为什么我们把这个不幸的孩子从这个门口丢到那个门口呢?难道他生下来是他的过错吗?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们?我们才是坏蛋。……我们喜欢寻欢作乐,却轮到这些无辜的娃娃来受罪。……只要把这件事细细想一想就成了!我放荡行乐,残酷的命运却在等待这个孩子。……我悄悄地把他送到美尔金家的门口去,美尔金家就会把他送到育婴堂去,育婴堂里呢,都是生人,全是死板板的一套,……既没有温存,也没有爱,更没有娇宠。
……日后他们就把他送去做鞋匠,……他就会死命灌酒,学会用下流话骂人,活活饿死了事。……他做鞋匠,可他原是八品文官的儿子,出身高贵。……他是我的亲骨肉啊。
……“
米古耶夫从椴树的树荫下走出来,来到月光明亮的大路上,解开包袱,看一眼那个婴儿。
“睡着了,”他小声说。“瞧,这个小坏包长的是鹰钩鼻,跟他爸爸一样。……他睡着了,没有觉出他的亲爸爸在瞧他呢。……这是一出悲剧,孩子。……哎,也罢,你就原谅我吧。……你宽恕我吧,孩子。……看来,这也是你命中注定。
……“
八品文官眨巴眼睛,觉得有些小蚂蚁般的东西顺着他的脸爬下来。……他包好婴儿,把他夹在腋下,往前走去。到美尔金别墅去的一路上,各种社会问题涌到他的脑子里,他的良心在胸中隐隐作痛。
“如果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他想,“我就会不顾一切,带着婴儿走到安娜·菲里波芙娜跟前,对她跪下,说:”宽恕我吧!我犯了罪!你自管折磨我,可是我们不能断送这个无辜的婴儿。我们没有孩子,我们就收养他吧!‘她是个心肠好的女人,会答应下来的。……那我的孩子就会跟我住在一块儿了。……唉!“
他走到美尔金的别墅跟前,游移不决地站住。……他想象自己坐在自家客厅里看报,身旁有个生着鹰钩鼻的男孩依偎着他,玩弄他长袍上的穗子,同时,他的幻想里又出现眨眼的同事,大人鼻子里发笑,而且拍他的肚子。……除了良心隐隐作痛以外,他心里还有一种温柔、暖和、哀伤的感觉。
……
八品文官将婴儿小心地放在露台的台阶上,然后把手一 挥。又有些小蚂蚁顺他的脸爬下来。……“孩子,原谅我这坏蛋!”他嘟哝说。“别怨我!”
他退后一步,可是立刻坚决地嗽一下喉咙,说:“哎,豁出去了!我什么都不顾了!我要留下他,随人家说去吧!”
米古耶夫抱起婴儿,很快地往回走。
“随人家说去吧,”他想。“我马上就到她那儿去,跪下,说:”安娜·菲里波芙娜!‘她是个心眼好的女人,会明白的。
……我们要收养他。……如果他是个男孩,就给他取名叫符拉季米尔,如果是女孩,就叫安娜。……反正到我们老年,他总是我们的安慰。……“他果然照他决定的做了。他又害怕又羞惭,流着眼泪,屏住呼吸,存着希望和模糊的欢乐,走进自己的别墅,照直来到他妻子跟前,对她跪下。……”安娜·菲里波芙娜!“他把婴儿放在地板上,哭着说。
“你先别惩罚我,让我把话说完。……我犯了罪!这是我的孩子。……你还记得阿格纽希卡①吧,喏……魔鬼迷了我的心窍。……”他又羞又怕,几乎失去了知觉,没等妻子答话就跳起来,象挨了鞭子似的跑到外面露天底下去了。……“我就待在外面,等她叫我再进去,”他想。“让她定一定心,好好考虑一下。……”扫院人叶尔莫拉依拿着三弦琴走过他身边,看他一眼,耸耸肩膀。……过了一分钟,他又走过他面前,又耸了耸肩膀。
“这可是怪事,再也想不到,”他喃喃地说,冷笑一声。
“刚才,谢敏·艾拉斯狄奇②,有个娘们儿,就是洗衣女工阿克辛尼雅,到这儿来过。这个傻娘们儿把她的娃娃放在靠街的门廊上,她自己在我那儿坐了一忽儿,也不知什么人一下子把她的娃娃抱走了。……这可意想不到!”
“什么?你说什么?”米古耶夫扯开嗓门大叫一声。
叶尔莫拉依误会了主人愤怒的含意,搔搔头皮,叹口气。
“请您包涵,谢敏·艾拉斯狄奇,”他说,“如今是消夏的时令,……不这样不行啊,……那就是说,没有女人是不行的。……”他看一眼主人那对圆睁着的、气愤而惊讶的眼睛,就负疚地嗽一下喉咙,接着说:“这当然是造孽,不过说实在的,这也没有办法。……您不准野女人到院子里来,这我知道,可是说实在的,上哪儿去找我们自己的女人呢。先前阿格纽希卡在这儿干活,我就没叫野女人进来过,因为家里有了,可现在,您自己也看得清楚,……不找野女人可就不行了。……当初有阿格纽希卡在,那么自然,就不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形,因为……”“滚开,混蛋!”米古耶夫对他大叫一声,跺着脚,走回 房间去了。
安娜·菲里波芙娜坐在原处没动,又吃惊又生气,始终没有让她模糊的泪眼离开那个婴儿。……“算了,算了,……”脸色苍白的米古耶夫嘟哝说,撇着嘴苦笑。“我这是开了个玩笑。……这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他是洗衣女工阿克辛尼雅的。我……我开了个玩笑。……你把他送到扫院人那儿去吧。”
「注释」
①阿格尼雅的爱称。
②谢敏·艾拉斯托维奇的简称。
。d 。
摘自脾气暴躁的人的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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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脾气暴躁的人的札记
我是个严肃的人,我的头脑喜欢哲学。论专业,我是学财政的,研究财政法,正在撰写学位论文,题目是《狗税之过去与未来》。您会同意,我跟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