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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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的故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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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还在一路往前开。 

“你住的公寓里有空调吗?”我问。 

约翰·项又瞅了我一眼。 

“奥利弗,”他若无其事地说,“在我们东方,工人对生活所抱的期望是没有那么高的。” 

“是吗?” 

“就是。” 

“可约翰呀,在你们亚洲难道普通的工人就不想要吃饱肚子了吗?” 

他没有答腔。 

“那么,”我又接着说,“你总也承认凭这一块八毛钱是维持不了生活的吧?” 

我知道他心里是早就恨不得一个“千钧掌”把我给劈死了。 

“这里的人干活就是不怕吃苦,”他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我们这里的太太们是不会在美容院里捧着本杂志解闷儿的。” 

我知道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一定是我的母亲,在他的心目中我的母亲就是坐在干发器下打发时光的。 

“就比方说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吧,”他又接着说。“她一家都在那个厂里做工。她母亲到晚上还要替我们再做些针线活儿呢。” 

“在自己家里做?” 

“对,”约翰答道。 

“哎呀,这不是劳工法上所说的‘在家做工’吗?”我说。 

“不错。” 

我犹豫了那么一下。 

“约翰老兄,你是商学院毕业的堂堂研究生一个,”我说。“你总应该记得在美国‘在家做工’所以被判为违法的道理吧。” 

他笑笑。“你不了解香港的法律。” 

“算了吧,你这个丑恶的伪君子!” 

他猛的一踩刹车,车子刺的一声停了下来。 

“我没有必要来挨你的臭骂,”他说。 

“你说得对,”我说着就开了车门。可是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气冲冲一走,我还得把这个道理说一遍给他听听。 

我就把口气放得很温和的,对他说:“在家做工所以被判为违法,是因为那可以不受工会规定的最低工资的约束。不得已而去干这种活儿的人,老板高兴给多少他们就只能拿多少。通常都是可怜巴巴的,差不多等于零。” 

约翰·项对我一瞪眼。 

“你的演讲讲完了吗,自由派的先生?”他问。 

“讲完了。” 

“那就请听我来讲讲,你也了解了解本地实际存在的情况。这里的工人所以不参加工会,是因为大家都情愿一个人的工资让几个人分着挣,大家都情愿自己的孩子去干活,大家都情愿能弄上点活儿拿到家里去做。你明白啦?” 

我也不想去跟他多说了。 

“还可以告诉你这个臭律师,”约翰最后说,“在本港是根本没有什么最低工资的。你这个下地狱的坯子!” 

他一踩油门就呼地把车开走了,所以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这不是早已在地狱里了吗?

 。。



奥利弗的故事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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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生活中做这样那样的事,要说理由真是多种多样,错综复杂。一般以为,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为人处世总应该有个逻辑性,听从理智。遇事总应该考虑周全了再放手去做。 

不过伦敦医生有一句话他们恐怕就未必听说过——伦敦医生有一次却告诉我:不妨等事情都过去了,过段时间再来好好想想。 

弗洛伊德——对,就是弗洛伊德——有一次也说过,生活中遇到一些小事,我们的行动自然应当服从理智。 

可是要作出一些真正重大的决定,我们还是应该听潜意识的。 

玛西·宾宁代尔站在1800英尺高的山顶上,香港的整个港口都展现在脚下。天色已是薄暮。就像点蜡烛似的,市区的灯火一处处都亮起来了。 

风很冷。吹得她的头发都披拂在前额上,以前我总觉得她这个形象是挺美的。 

“嗨,朋友,”她说。“看山下哪,灯火点点到处都是。我们在这里可以一览无余。” 

我没有答腔。 

“要不要我把一些名胜古迹指给你看?” 

“我今天下午都看够了。那个约翰陪我去的。” 

她应了一声:“哦!” 

渐渐的她发觉了,她对我笑脸相迎,我却并没有笑脸回报。我只是仰脸望着她,心里在嘀咕:这个女人,难道我就差点儿……爱上了她? 

“有什么事不高兴了?”她问。 

“多着哪,”我回答说。 

“举个例说说呢?” 

我把口气放得很平静。 

“你的血汗工厂里用了童工。” 

玛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谁家的工厂不是这样?” 

“玛西,这不成其为理由。” 

“看看是谁在发这高论?”玛西说得不动一点声色。“是马萨诸塞纺织大家族的巴雷特先生!” 

我对此是早就有了准备的。 

“问题不在这儿。” 

“怎么不在这儿?你们家沾光早就沾够了,你们的手段跟眼下这里的工厂又有什么两样?”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我说,“那时世上还没有我,我也没法去表示反对。” 

“你装得倒像圣人,”她说。“请问,是谁挑上了你,让你改造这个世界来啦?” 

“我说,玛西,我根本没有能力改造这个世界。可是我可以不去同流合污,这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却摇了摇头。 

“奥利弗,你打出这面自由派的破旗,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来做幌子罢了。” 

我瞅着她没有吭声。 

“你打算要跟我一刀两断,所以就想找一个像样些的理由。” 

我真想对她说,只恨我这个理由太充分了! 

“算了吧,”她说,“你的话也只能骗骗自己。就算我把全部家业一股脑儿都捐给了慈善事业,到阿巴拉契亚山里去教书为生,你也会另找个理由的。” 

我们心自问。可是心里明明白白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只想快走。 

因此我也就认下了:“有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拿出点胆量来,老老实实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呢?” 

玛西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了。还说不上心里焦躁。也说不上怒火中烧。只是原先那副神话一般的泰然自若的仪态已经有些难以维持了。 

“别这么说。我是爱你的,玛西,”我说。“可我就是没法跟你共同生活。” 

“奥利弗,”她的回话口气很平静,“看来你是跟谁都没法共同生活的。你的心都还在詹尼身上,你并不真想再找个人来做你新的伴侣。” 

我答不上话。她提起詹尼,刺得我心都碎了。 

“你瞧,我是了解你的,”她又接着说。“你以为那‘事关原则问题’,其实这都是些场面话。你只是想找一个能为大家所接受的借口,好在心里继续怀念你的詹尼。” 

“玛西?” 

“怎么?” 

“你这个女人真是冷酷无情。” 

说完我转身就走。 

“等等,奥利弗。” 

我收住脚步,回过头去。 

她还站在那儿。在哭了。不过声音很轻。 

“奥利弗……我需要你啊。” 

我一言不答。 

“我看你也是需要我的,”她又说、我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望着她。我知道她那种孤独的滋味是凄凉得够受的。 

可是问题也就在这儿。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一转身,就顺着柯士甸山道下山而去。再也不回过头去看。 

暮色已经四合。 

我真恨不得这黑暗能把我吞没得无影无踪。 

。。



奥利弗的故事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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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来点儿什么呢,大夫?” 

“就来个柠檬蛋白卷吧。” 

乔安娜·斯坦因医生说着便一伸手,在摆食品的柜台上取了个蛋白卷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就这么个蛋白卷,加两根芹菜,便是她的一顿午餐了。她刚才还说来着:她现在要节制饮食。 

“好奇怪,”我说。 

“没法子呀,”她回答我说。“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吃特甜的甜食。只好来两根芹菜,好哄哄自己的良心。” 

我回来已经有两个星期了。头几天只觉得疲劳,随后几天又只觉得生气。后来,似乎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了原处,我心里只感到寂寞。 

不过却有一点不同。 

两年以前,我的心里是伤心压倒了其他的一切。现在,我却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有个伴侣。有个合适的伴侣。我不想再等待,也不想再瞎闯了。 

我提起电话来打给乔安娜·斯坦因时,心中唯一的不安就是我还得胡扯些鬼话,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我这么长时间一霞跟她没通音信。 

她也始终没问。 

在电话里她只是表示接到我的电话她很高兴。我请她吃饭。她说还是就在她医院里一起吃午饭吧。我马上遵命照办,因此现在就是在她的医院里。 

我一到,她就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亲。这一回我也照样亲了她一下。我们相互问了近况,回答也都没有怎么详谈。两个人都是在埋头苦干,忙得够呛,等等,等等。她问我都办了些什么案子。我给她讲了个斯皮罗·阿格纽①的笑话。她听得哈哈大笑。我们在一起,彼此都觉得很自在。 

①斯皮罗·阿格纽:当时在任的美国副总统,已见前注。 

后来我问起她医院里的工作。 

“谢天谢地,我在这儿的工作到六月份要结束了。” 

“那以后呢?” 

“到旧金山去干两年。那是一家教学医院,工资也不高,只够维持生活。” 

我在心里飞快合计了一下:旧金山离纽约足有几千里路呢。奥利弗你这个傻瓜蛋呀,这个球可不能再接漏了啊。 

“加利福尼亚,好地方!”我应了一声,好争取点考虑的时间。 

我事先已经约好,这个星期要到克兰斯顿去度周末。我何妨就请她跟我一块儿去,作为朋友之间的交往也可以嘛。她跟菲尔一定合得来的。由此入手,倒不失是个机会。 

我最后一句话却引出了她的话来,轰的一下往我的耳朵里直钻。 

“倒还不在于加利福尼亚地方好,”乔是这么说的。“这里边还牵涉到一个人。” 

啊,一个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奥利弗呀,没有你,这世上的人还不照样在过日子?你没去找她,难道还要她苦苦的想你、守你?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有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气。 

“哎唷,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就回答说。“是个医生?” 

“那当然,”她笑笑说。“吃我们这碗饭的,不碰到医生,还会碰到谁呀?” 

“他也喜欢音乐?” 

“吹双簧管还勉强能对付。” 

奥利弗呀,酸溜溜的刨根问底该到此为止啦。你应该显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换个话题谈谈。 

“路易斯王爷可好?” 

“越发疯了,”她回答说。“大家都问你好,请你星期天有空……” 

算了吧,我可不想碰到吹双簧管的那位。 

“好极了,我改天一定去,”我说了句鬼话。 

沉默了一会儿。我慢慢呷着咖啡。 

“嗨,我可以跟你说老实话吗,奥利弗?”她压低了嗓门偷偷对我说。 

“请说吧,乔。” 

“说来也真有点难为情,我……很想再来一个蛋白卷。” 

我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替她去拿了一个来,只装是自己要吃。堂堂的医学博士乔安娜·斯坦因,居然为此对我感激不尽。 

我们这短短的会面很快就到了结束的时候。 

“祝你到了旧金山一切顺利,乔,”我临分手时说。 

“请经常跟我保持联系。” 

“好的,一定,”我说。 

于是我就拖着慢吞吞的脚步,回市中心上班去了。 

三个星期以后,出现了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几年来爸爸老是说快六十五了,快六十五了,如今可当真到了六十五了。这天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家为他祝寿。 

我是坐短程班机去的,因为下雪,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等我赶到时,很多客人已经几大杯下了肚,而调酒缸里的酒却还是加得满满的。转来转去,见到的尽是花呢套装毕挺的人。大家都盛赞爸爸真是个了不起的好伙伴。瞧着吧,这句话以后就要成为他们的口头禅了。 

我很注意礼数。爸爸的几个合伙人连同他们的家人都来了,我就去跟他们一一攀谈。头一个是沃德先生,这是一位很和善的老古董,陪同他的几个子女也都是候补老古董。接下来又去招呼西摩夫妇,这老夫妻俩原先好不精神,如今却落得愁眉苦脸,只会一个劲儿叨念他们的儿子:他们的独生子埃弗里特是个直升机驾驶员,在越南打仗。 

妈妈就站在爸爸的旁边,在那里招待巴雷特家各地企业派来的代表。这里边有一个还是纺织工会的干部呢。 

这个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叫杰米·弗朗西斯,在满堂宾客中就他一个是没有穿布鲁克斯或杰普雷名牌服装的。 

“可借你来晚了一步,”杰米说。“我刚才还作了个发言,可惜你没有听到。你瞧——会员们还集体送了件礼物呢。” 

他指了指董事会会议室里的那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台埃特那自动电子金钟,亮晶晶的数字显示出此刻的时间是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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