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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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妹妹-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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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不久,剧团经理部决定去伦敦演出。再在这里演一个夏季看来前景并不太好。

“你愿意去征服伦敦吗?”一天下午,经理问她。

“也许正好是伦敦征服了我呢?”嘉莉说。

“我想我们将在6月里动身,”他说。

临行匆匆,把赫斯渥给忘了。他和杜洛埃两个人都是事后才知道她已经走了。杜洛埃来拜访过一次,听到消息大叫了起来。然后,他站在门厅里,咬着胡子尖。他终于得出了结论——过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说,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不这么认为。

赫斯渥好歹通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式,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夏季和秋季。在一家舞厅干一份看门的小差使帮他度过了一个月。更多的时候他是靠乞讨过活的,有时挨饿,有时露宿公园。还有些日子,他求助于那些特殊的慈善机构,其中的几个是他在饥饿的驱使下偶然碰上的。快到隆冬的时候,嘉莉回来了,在百老汇戏院上演一出新戏,但是他并不知道。接连几个星期,他在城里流浪着,乞讨着,而有关她的演出的灯光招牌则每晚都在那条拥挤的娱乐大街上闪闪发亮。杜洛埃倒是看见了招牌,但是却没敢进去。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艾姆斯回到了纽约。他在西部已经有了些小成就,现在在伍斯特街开办了一个实验室。当然,他通过万斯太太又遇见了嘉莉,但是在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相互感应。他以为她还和赫斯渥生活在一起,直到听说情况不是这样。当时因为不知道事实真相,他不表示理解,也没有加以评论。

他和万斯太太一起去看了新戏,并且对演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她不应该演轻松喜剧的,”他说,“我想她可以演得比这更好一些。”一天下午,他们偶然在万斯家相遇,便很亲热地谈起话来。她简直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再抱有那一度对他的强烈的兴趣。毫无疑问,这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代表着一些她所没有的东西,但是她并不明白这一点。她的成功使她暂时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许多他会赞许的东西。其实,她在报纸上的那点小名气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他认为她本可以演得更好,而且是好得多。

“你终究没去演严肃喜剧吗?”他说,记起了她对那种艺术的爱好。

“没有,”她回答,“我至今还没有。”

他看她的目光是如此地奇特,因此她意识到自己是失败了。这使得她又补充说道:“不过,我是想演的。”“我倒也觉得你会这样想的,”他说,“按你的性格,如果你演严肃喜剧会很出色的。”他竟会说到性格,这可让她大吃了一惊。那么,他心里对她的了解有这么清楚吗?

“为什么呢?”她问。

“哦,”他说,“据我看你的天性很富有同情心。”嘉莉笑了,有些脸红起来。他对她是这么天真、坦率,使她进一步增加了对他的友谊。往日那理想的呼唤又在她耳边响起。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回答道,可是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我看了你们的戏,”他说,“演得很好。”“我很高兴你能喜欢。”“的确很好,他说,“就轻松喜剧而言。”因为有人打扰,当时他们就说了这些,但是后来他们又相见了。他吃完饭后正坐在一个角落里凝视着地板,这时嘉莉和另一位客人走了上来。辛苦的工作使他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嘉莉永远也弄不明白这张脸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

“一个人吗?”她问。

“我刚才在听音乐。”

“我一会儿就回来,”她的伴侣说,没觉得这个发明家有什么了不起之处。

这时他抬头望着她的脸,因为她已经站了一会儿,而他却坐着。

“那不是一首悲伤的曲子吗?”他倾听着问。

“啊,是很悲伤,”她回答,现在她注意到了,也听了出来。

“请坐,”他补充说,请她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他们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为同一感情所感动,只是她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像往日一样,音乐仍旧使她陶醉。

“我不知道音乐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涌起阵阵莫名起妙的渴望,这促使她先打破沉默说,“但是音乐总是使我觉得好像缺少些什么……我……”“是的,”他回答,“我知道你是怎样感觉的。”突然,他转念想到她的性格真是奇特,会如此坦率地表白自己的感触。

“你不应该伤感的,”他说。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就陷入了仿佛是陌生的观察之中。不过,这和他们的感觉倒是相一致的。

“这个世界充满了令人向往的地位。然而,不幸的是,我们在一个时候只能占有一个地位。为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扼腕叹息对我们毫无好处。”音乐停止了,他站起身来,在她面前挺立着,像是要休息一下。

“你为什么不去演些好的、有力度的严肃喜剧呢?”他说。

现在他直视着她,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她那富于同情的大眼睛和哀怨动人的嘴巴都证明他的见解是正确的,因而使他很感兴趣。

“也许我要演的,”她回答。

“那才是你的本行,”他补充说。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他说,“我是这样认为的。我想你也许没有意识到,但是你的眼睛和嘴巴有着某种表情使你很适合演那种戏。”受到如此认真的对待,嘉莉一阵激动。一时间,她不再觉得寂寞。她现在得到的称赞敏锐而富有分析性。

“那种表情就在你的眼睛和嘴巴上,”他漫不经心地接着说,“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嘴巴很有些特别。我还以为你快要哭了呢。”“好奇怪,”嘉莉说,快乐得兴奋起来。这正是她内心里渴望的东西。

“后来,我发现这是你天生的长相,今天晚上我又注意到了这一点。你的眼睛周围也有些阴影,使你的脸有了同样的特点。我想那是在眼睛的深处。”嘉莉直视着他的脸庞,激动万分。

“你也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补充说。

她扭头望向别处,很高兴他能这么说,真希望不要辜负了她脸上天生的这种表情。这打开了一种新欲望的大门。

在他们再度相见之前,她有理由反复思考这件事……几个星期或者更久。这件事使她明白,很久以来,她离当年在阿佛莱会堂后台的化妆室里以及后来的日子里满心渴望的原来的理想是越来越远了。她为什么会丧失这个理想呢?

“我知道为什么你能演得成功,”另一次,他说,“只要你的戏再重一些。我已经研究出来……”“研究出什么?”嘉莉问道。

“哦,”他说,高兴得像是猜出了一条谜语。“你的面部表情是随着不同的情况而产生的。你从伤心的歌曲或者任何使你深受感动的绘画中,都会得到同样的感受。这就是世人都喜欢看的东西,因为这是欲望的自然表现。”嘉莉瞪大眼睛望着,并不确切地明白他的意思。

“世人总是挣扎着要表现自己,”他继续说,“而大多数人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得依赖别人。天才就是为此而生的。有人用音乐表现了他们的欲望;有人用诗歌来表现;还有人用戏剧来表现。有时候造物主用人的面孔来表现……用面孔来表现所有的欲望。你的情况就是这样。”他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这件事的含义,使她也懂得了。

至少,她懂得了她的面部表情是可以表现世人的欲望的。她认为这是件荣耀的事,因而牢记在心里,直到他又说:“这就要求你担负起一种责任。你恰好具有这种才能。这不是你的荣耀,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没有它的。这是你没有付出代价就得来的。但是你现在既然有了这种才能,就应该用它来干出一番事业。”“干些什么呢?”嘉莉问。

“依我看,转到戏剧方面去。你这么富有同情心,又有着这么悦耳的嗓音。要让它们对别人有用。那将使你的才能不朽。”嘉莉没听懂这最后的一句话。其余的话则是在告诉她,她演轻松喜剧的成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者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问。

“噢,就是这个。你的眼睛和嘴巴,还有你的天性都具有这种才能。你会失去它的,这你也知道,倘若你不运用它,活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么它很快就会消失。你的眼睛会失色,你的嘴巴会变样,你的表演能力会化为乌有。你也许认为它们不会消失,但是它们会的。这个造物主自会安排。”他如此热衷于提出好的意见,有时候甚至都变得热情洋溢起来,于是就说了这么一大通道理。他喜欢嘉莉身上的某种东西。他想激励她一下。

“我知道,”她心不在焉地说,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有点内疚。

“如果我是你的话,”他说,“我会改行的。”这番谈话在嘉莉身上产生的效应就像是搅混了无助的水,使她徒然心乱。嘉莉坐在摇椅里,为这事苦思冥想了好几天。

“我想我演轻松喜剧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她终于对萝拉说。

“哦,为什么呢?”后者问。

“我想,”她说,“我演严肃戏剧可以演得更好一些。”“什么事情使你这么想的?”“哦,没有什么,”她回答。“我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可是,她并不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在发愁。要想干这更好一些的事情路途还远着呢……或者看起来还很远……而她已经是在养尊处优了,因此她只有渴望而没有行动。

。。



第四十七章 穷途末路:风中竖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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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纽约城里有不少慈善事业,性质上和那位上尉搞的差不多,赫斯渥现在就以同样不幸的方式经常光顾这些慈善机构。其中有一个是在十五街上的天主教慈惠会修道院的慈善所。这是一排红砖的家庭住宅,门前挂着一只普通木制捐款箱,箱上贴着对每天中午前来求助的所有人免费供应午餐的布告。这个简单的布告写得极不起眼,但实际上却包含着一个范围极广的慈善事业。类似这样的事业,在纽约这个有着那么大、那么多的慈善机构和事业的地方,是不大会引起那些境况比较舒适的人的注意的。但是对于一个有心于这种事情的人,这样的事业却越来越显得非常重要,值得细细观察。除非是特别留意这种事情,否则一个人可以在中午时分,在第六大道和十五街的拐角处站上好几天,也不会注意到,在这繁忙的大街上蜂拥的人群中,每隔几秒钟就会出现一个饱经风霜、步履沉重、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人。然而,这却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天气越冷越明显。慈善所因地方狭窄,厨房也不够用,不得不安排分批吃饭,每次只能容许二十五至三十人就餐,所以就得在外面排队并按顺序进去,这就使得每天都出现这么一个奇观,但几年来日复一日,人们对此已司空见惯,如今也就不以为奇了。这些人在严寒的天气里耐心地等待着,像牲口一样,要等几个钟头才能进去。没有人向他们提问,也没有人为他们服务。他们吃完就走,其中有些人整个冬天每天都按时来这里。

在整个布施期间,一个身材高大、慈眉善目的女人总是守在门口,清点可以进去的人数。这些人秩序井然地向前移动。

他们并不争先,也不焦急。几乎像是一队哑巴。在最冷的天气里,也能在这里看见这支队伍。在刺骨的寒风中,他们使劲地拍手跺脚。他们的手指和脸部各处看上去似乎都有严重的冻伤。在光天花日之下仔细地看一下这些人,就可以发现他们差不多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属于那种在天气还可以忍受的白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而在夏天的夜晚就睡在上面的人。他们常去波威里街和那些破烂不堪的东区街道,在那里褴褛的衣衫和枯槁的形容是不足为奇的。他们是在阴冷的天气里蜷缩在寄宿处的起居室里的那种人;他们是蜂拥在一些东区南部街道上更为便宜的可以过夜的地方的那种人,这些地方要到6点钟才开门。粗劣的食物,吃得不定时,而且吃起来又是狼吞虎咽,严重地损害了他们骨骼和肌肉。他们全都面色苍白、皮肉松弛,眼眶凹陷、胸脯扁平,但眼睛却闪闪发亮,而且相形之下,嘴唇红得像是在发烧。他们的头发不大梳理,耳朵缺少血色,皮鞋已经穿破,前露脚趾,后露脚跟。他们属于漂泊无助的那种人,每涌起一次人潮就冲上来一个,就像海浪把浮木冲上风暴袭击的海滩一般。

差不多1a4个世纪以来,在纽约的另一个地方,面包铺老板弗莱施曼,对凡是在半夜里到百老汇大街和十街的拐角上他的那家饭店的门口要求救济的人,都施舍一只面包。二十年中,每天夜里都有大约三百人排好队,在指定的时间走过门口,从门外的一只大箱子里拿取面包。然后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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