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还觉得军士们似乎已经在沙漠的征途中消磨了锐气可是此时的他们一个个瘦硬如松脊梁如铁。三碗酒饮毕一双双眼睛里放射出能让日月也会黯然失色的明亮光芒锐不可当的英气勃勃从他们的身上如宝剑出匣莲光乍现!
他们浑厚的歌声很快就盖过了将军的歌声:
“岂曰无袍?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岂曰无酒?与子同饮。
王于兴师修我刀箭与子同战!”
两万人在雪山下的大合唱仿佛蒙古人的“呼麦”字字有回音声声有混响每一句都挟裹着高山大岚最浩荡的元气!战士们的歌喉中高音与低音互相穿插着翻滚着从久别的故乡传来穿越大漠的茅草如一只手掌抚摸过每一个人的心中那声音如同波浪层层盘旋渐渐上升向着天空飘扬上去直到遥远的神明雪域天山祁连!
血与火的交织泪水与勇气的相融正是大汉朝永不服输的骄傲!这种骄傲的支撑下他们敢于勇闯千里沙漠更敢于走上这万里冰雪的绝境。他们的脚下只有前进绝无退缩!
歌声中我拿过霍将军的碗走到湖水边也舀了一碗湖水。他走过来看我做什么。我把碗端到口边当着霍将军的面一口一口喝完。他低头看我:“怎么样?”
我歪头想了想抬起双眸对着他笑靥如花:“好酒!”
他也笑了衬着原先的眉清目秀他这付黑皮白牙的新造型还挺招人喜欢。我问他:“你在干什么?这坛酒留着我们自己喝不好吗?”
他斜我一眼:“不懂不要乱说话!这是皇上的恩泽自然要与他们一起分享。”
我满怀欢喜浑身轻松:这下可好了已经和他见上面了他那个无聊的誓言自然就破了他一定会平安打完河西这一战的。经过了一次完全缺乏逻辑的时空穿越对于神明鬼魂我变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心中最担忧的心事了却便说道:“我要回去了甘州那边匈奴人的戒备还可以。”
他却拉住了我的手腕:“弯弯跟着我。”我听不明白:“跟着你?你要我留下来?”他的话让我感到很意外他的军中一向是不留女人的。
“是。”他放低声音“情况生变化了匈奴人已经被惊动你这样回去会有危险的。”
“惊动?不可能啊你走的是巴丹吉林沙漠。”我回头看看东南方向战场毕竟是一个是非之地本想着来了与霍将军见过一面便回去一点儿麻烦也不会给他增加的。
“不是我这条队伍惊动了匈奴人是别的队伍。”
“别的队伍?公孙敖?李广?”我猜测着他们不都是经验丰富的有名将领吗?仗还没有打怎么会出现这种错误?
“对。”他微一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也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一路。
“噢……”我想了一下“留下就留下吧。”反正打仗我也不怕的霍将军正捉着我的手腕我快活地拽着他晃荡了两下——早些与他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他连忙甩开跟我保持住距离。
我有些不甘心自己的精彩亮相没能得到他的评价又不动嘴皮地轻声问他:“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呀?”
“只有惊哪来的喜?”他的唇边泛过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容立刻恢复了严肃正气凛然得让人反胃。他轻咳一声说道:“潜入御车一层罪偷喝御酒一层罪两层死罪在身居然还当众撒酒疯。”
啊?问题这么严重?
我再看看他的模样戏谑的成分多过责备的成分——那我就无所谓了他肯定能够担待下我这点小小失误的。但是我很不满意他的表情我还以为他看到我会两眼直放绿光呢。
春山画堂里面男人看到相中的女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还有他们的皇上那天第一次看到李夫人那双眼睛真是……贼绿贼绿的。
他不是号称当今天子的高徒吗?自然应当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打量了我几眼:“衣服哪里来的?这不像你做杂工的家常衣服。”霍氏侦查机又开始工作了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遂挺起腰肢嫣然而笑:“好看吗?”这种皎洁灵秀的装束和霍将军雄伟稳健的黑盔铁甲站在一起显得浓淡互宜相得益彰。
“不伦不类像个西域人。”
我摸摸头上的月牙玉石这是从柳殊儿专门储放贵重饰的匣子里寻找出来的。我也是觉得与河西的大漠风光很协调而选中它的可能本来就是西域什么地方的饰。
我问:“怎么?不好看?”他伸手拨弄一下我额头的链子“玉石的质地还不错……弯弯你不会是……”他大约是猜到了东西来路不正又笑了。
我心照不宣地与他相视而笑他坑蒙拐骗我偷抢扒拿这家庭风气真是……
我们偷偷摸摸地说着话我眼波的余光看到远处一个人正以一种很不友好的神情朝我这里甩了一眼。他的样子我很眼熟似乎见到过。他肩膀宽厚结实颧骨棱角分明浑身上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人长得不难看甚至还有些英武挺拔的味道。
可是我觉得他很让人讨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的名字叫李敢。
第二卷 祁连雪 第五章 夷歌数处起画角
蔚蓝色的天空下是连绵不绝的雪白。这可不是天上的白云而是地上的雪山。
进入霍部已经三天了霍将军从他自己的备用马匹中给我安排了一匹机灵敏捷的五花快马名字叫连旋。我管它叫阿连。阿连很不乐意跟着我它好似知道作为霍将军的战马可以面对千军万马指挥作战跟着我呢只能做个尾巴。我点着它额头上那星星似的白色斑点:“认命吧你知不知道服从命令是军马的天职?”阿连倔倔地冲我喷一口恶气我也不给它好脸色看。
我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我总是站在离霍将军不远的地方希望他回头找我的时候立刻便能看到我然后我可以对他报以笑容……
这好像是我的一厢情愿不管我站在什么地方他都不曾刻意地寻找过我。
在金泉湖边霍将军分酒共饮之后便将兵马分成三路:卫山率领四千人从祁懋谷走草原包抄匈奴部的东北边突袭匈奴人位于黑水之滨的部落。高不识率领六千人马走堑都口沿合黎山与霍将军在哲萨尔大峡谷会兵。
高不识我认识虽然是匈奴人很早就跟着霍将军了;卫山是个很年轻的汉族军官眉宽脸阔结识的身板就像一堵墙给人牢不可破的感觉。他是北地人和赵坡奴一样对于匈奴人的语言习俗有一定了解。霍将军军队中的军官成员大多都是这样的人长安城中那些以军功传家而著名的如李家子弟、苏家子弟、公孙家子弟等反而几乎没有。我看他大约是年纪太轻驾驭不住那李敢若不是皇命在身恐怕根本不愿意跟着霍将军。
本来这一次皇上派出作战的一共有三路人马:博望侯张骞和郎中令李广率领的一万人马自李将军戍边的右北平出牵制匈奴王廷;第二路由合骑侯公孙敖率领一万人马先与霍部一起从陇西出兵然后走西路约定两部合兵共破河西。第三路就是霍将军的这两万精骑。
可是这三路人马如今已经折损了两路。李广将军带着四千人马先行不幸遇上匈奴左贤王的四万大军李将军与匈奴主力不屈不挠地奋战一个昼夜终于等到了博望侯张骞大队人马前来解围但也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回到右北平去了。
合骑侯公孙敖的折损就实在有些让人啼笑皆非了他从陇西出兵在河西转了一圈说是迷失了道路毫无损地回去了。
这些消息对于霍部来说并不是好消息霍去病却似乎并不为所动依旧以强硬的命令敦促着士兵们风雷一般奔驰在荒漠戈壁上。
河西的荒漠戈壁就在雪山的边上但是那晶莹清澈的雪水不属于这里。这里风大、沙大、天空大一川碎石皆如斗满地风吹石乱走。
白日荒漠用最炙热的温度来烧烤年轻的军士们。我们的盔甲下薄薄的纱衫上被浓汗结出厚厚的盐花脆得一拉就断。晚上严厉彻骨的寒风从广阔的大漠深处呼啸而来带着雪山的冰冷。将士们只能靠不断前进来维持体内的热力。
大漠平荒孤烟易直为了隐匿行踪整支部队甚至不被允许生火。我们的体力在战场和行路的双重煎熬下不断变得更加瘦削。大家全凭着坚韧的神经支撑着一步步艰难的前进。
战马在广阔的荒原上一路奔腾终于在第三天进入了祁连山东端那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站在山腰望下去高大的云杉圆柏连绵不绝白唇鹿在林间流畅地跳跃成群的野牦牛与我们擦肩而过马鹿、盘羊、岩羊带着惊慌失措的目光看着我们的到来。
一切矫捷如风的野兽与我们同在而我们的队伍比风还矫捷!
翻过贯都口我们看到伟大的祁连山山连着山岭连着岭千山万岭组成了一个高山的海洋。在匈奴向导古钦洛伊的引领下我们穿越茂密的原始森林走上了雪山之路。
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我们接近了雪线。盛夏的气息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雪山上吹来的阵阵冰冷的寒风。
霍将军命令休息明天早上一鼓作气翻过祁连雪山的关都隘。
乌鸦鸦的人马在雪山山腰散布开来。因为与匈奴人的主力越来越接近为防止被敌人的斥候现行踪我们的队伍偃旗息鼓吃着干冷的粮食。
我走到一个长满棕色地衣的岩石找个背风处坐下。
金色的大雕在我头顶盘旋高山上的雪莲花在我身后盛开。我孤独地与阿连呆在远离军人的地方。
这几天的接触我现我虽然和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打扮差不多的装备可是没有一个人认为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仅仅因为性别的原因就把我排外到这种地步——我尽量不让自己感到气愤。虽然不得不换上汉朝军队里的盔甲我还是特意坚持把头披着额头上佩着那块月牙形的玉石。能够做个人不知鬼不觉的随军家属当然是上上之选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那么就光明正大做女人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我忘了我已经不可能是隐形人了。我不犯人并不等于人不犯我。比如现在——“弯弯。”霍将军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想要什么尽管去跟司军校尉说。”整整三天对我视若无物他今天总算想起我来了。
“算了吧”我已经看出来他这一路上整支队伍都是十分艰苦的“我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你也给不出。”
他低下腰吸了吸鼻子我有些奇怪他要干什么?细细一想唇边露出婉然的笑容他一定和小韩将军一样注意到我的香味了……
我神思恍惚起来了他越凑了过来……
令人心旌神摇地贴近……俊眉如修薄唇韧软呼吸炙暖……他的一切都清晰真实地让人怦然心跳……
他说:“弯弯你这里好像有面饼的香味!”
什么?!……我傻了两秒钟。
“没有!”我立刻否认同时把自己的粮食小口袋抓得紧紧。霍将军如今是王小二过年一回不如一回了:在皋兰山的时候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享用到比普通士兵优越得多的食物可是经过了巴丹吉林沙漠的高温天气他带来的二十多车食物都变质干裂被迫抛弃。他只能吃着和士兵一样苦涩的炒米和盐块。
而我从河西西线肥沃的草原过来身上还藏着一点从匈奴人那边偷来的面饼和肉干。我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吃他不知道怎么闻出味道来了。
“弯弯快点拿出来!”他耸着他的狗鼻子确定我这里有他七八天没有吃到的比较柔软的面食。
“只有三个了!”我道“我不要吃你们的那点军粮。”
“三个?!”他的眼睛大放异彩顾不得什么将帅形象将我按翻在地手在我身上腰间一顿乱摸。远处也有几千号人马是看得到我们这里的基本情形的不过所有人都把头转过去欣赏着祁连山的天空。
天空很美只是数千个壮年男子整齐地仰视天空这种情景也蛮……特别的……
为了避免误会我只好把粮食口袋交出来:“霍将军你不能全部吃掉啊。”
“当然。”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个面饼已经被他囫囵吞下第二个面饼只剩下一点点露在他的嘴巴外第三个面饼捏在他的大手中正作出送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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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祁连雪 第六章 骠骑帷幄自倜傥
“我还有糖。”我把手一摊箔纸包裹着一小块糖球像逗小狗一样扬手一逗。他伸手来拿糖我立刻翻手切腕点中他的脉门终于把第三个面饼抢回手中。饼子一到手我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推入口中。
“弯弯你这吃相真不像个女孩子我会抢你的吗?”已经抢了我两个面饼的“强盗”嘴里含着我的糖球道貌岸然地指责我我充耳不闻吧唧吧唧用力咀嚼给他看。
“你不觉得那个李敢很讨厌吗?你还带着他来干什么?”我的眼睛大概过于敏感了又看到了李敢无声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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