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觉得在这个学校里建立一点秩序已是迫不及待的事了。否则革命必定会自行毁灭。
应该对所有的这一切赋予一种意义。
小女孩整整花了一个小时去探测用来作费尔蒙交流的蚂蚁玻璃缸。埃德蒙·威尔斯曾说过,对蚂蚁举止的观察,能够帮助人去创造出一个理想的世界。
在短颈大口瓶里,她看到的只是令人恶心的黑小动物,它们似乎个个都在忙着“傻瓜”的事情。最终她断定也许自己在整个路线上都搞错了。埃德蒙·威尔斯也许只是像征性地说一说的。蚂蚁就是蚂蚁,人类就是人类,把比人小上几千倍的昆虫的规律贴到他们的身上是不可能的。
她走上楼,坐在历史老师的办公室里,打开百科全书,寻找另一个能够从中得到灵感的革命例子。
她找到未来主义运动的历史。1900~1920年,几乎到处都出现了艺术家运动。瑞士有达达主义者,德国有印象主义者,法国有超现实主义者,意大利和俄国有未来主义者。这些未来主义者是一些艺术家、诗人和哲学家,他们的共同点是都赞美机器、速度,普遍地赞美先进技术。他们相信终有一天人类会被机器拯救出来。来来主义者上演着戏剧,用化妆成机器人的演员来拯救人类:第二次世界大战来临之际,以马里内蒂为代表的意大利未来主义者在鼓吹机器的独裁者贝尼托·墨索里尼的煽动下,加入了进行战争的意识形态。墨索里尼除了去制造用于战争的导弹和坦克以外,又还能做什么呢?在俄国,同样的原因,一些未来主义者加入到约瑟夫·斯大林的共产党中。在两种情况下,他们都是用来作政治宣传。后来,斯大林不是把他们杀掉,便把他们遣送到匈牙利去。
接着超现实主义又引起了朱丽的兴趣,电影艺术家路易斯·布奈尔,画家马可斯·恩斯特、萨尔瓦多·大卫和热内·马格里特,作家昂得莱·勃雷东,都认为能够用他们的艺术去改变世界。在这一点上,他们有点跟他们8个人相似,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偏好的领域里行动着。然而,这些超现实主义者太个人主义了,他们很快就在内部引起争吵。
她发现六十年代的法国境遇主义者是个很有意思的例子。他们宣扬用戏言人生的方式进行革命,拒绝“戏剧社会”,坚决远离媒体活动。几年后,他们的领袖基伊·黛波德答应了他平生第一次电视采访,接着便自杀了。境遇主义者真的一下子销声匿迹了。
朱丽把书翻到革命故事上去。
在近代暴动中,有一起发生在墨西哥南部阿帕斯的印地安人革命。这次萨帕塔运动的领袖是副司令马科斯,他也是一位经常以幽默方式来完成英勇行为的革命者。然而他的革命是由很现实的社会问题:墨西哥印地安人的苦难和美洲印地安文明的毁灭引起的。但朱丽的蚂蚁革命却没有一点迁怒于现实社会的意思在里面。她的动机只是受不了死气沉沉的现状而已。
必须找点其它东西。她翻着《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跳出纯粹的军事革命范围,转到文化革命上去。
牙买加的马莱·保尔革命、这场拉斯特法里革命跟他们的有点相似,两者都有音乐的因素在里面。假若再加上和平主义的讲演、令人心跳的音乐、滥袖的大麻香烟、神话中汲取的古老文化象征,那就更像了。但马莱·保尔并没有寻求去改变世界,他只是想让他的信徒们缓解忘记他们的好斗性和焦虑而已。
在美国,一些公谊会或是门诺教徒倒是建立了很有趣的共存方式、但他们只是心甘情愿地从世界中脱离出采,在自已的道义上建立生命准则而已。总的说来,从相当一段时间以来,能够真正合乎逻辑地运行的世俗团体只有以色列的基布兹。朱丽对基布兹很有好感,因为它们建立了不流通金钱的村落,那早的门上没有锁,所有人都互助互救。但是基布兹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它的所有成员都在种地,而这里却没有耕地,没耕牛,也没有葡萄。
她凝思着,咬着手指甲,看着她的双手,突然心中闪过一道亮光。
她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它一直就在她的眼前,自己怎么就没有早想到呢!
要仿效的典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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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镜子…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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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科全书:活跃机体
谁也用不着去论证控制我们身体各个不同部分的完美和谐。我们的一切细胞都是平等的。右眼不会去嫉妒左眼、右肺不会去讨厌左肺。在我们的身体中,所有的细胞、所有的组织、所有的部分都只有一个目标:为整个机体更好地运转服务。
我们身体中的细胞成功地体验着共产主义和无政府主义。大家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自由的,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在一起活得更好。借助荷尔蒙和神经冲动,循环的信息快速地通过我们的整个身体,这样却只不过是为了传播到需要的地方去。
身体里面没有首领,也没有行政组织,没有金钱。仅有的财富是糖分和氧气,只有整个机体能够决定哪一个组织最具需要。比如说,天冷的时候,人体便减少一点四肢末端的血,以增加到最重要的区域去。正因为这样,首先僵冻的总是手指和脚趾。
把我们整个宏观身体里发生的一切复制到具体的事情上去,我们就会得到一个已受长期考验的组织体制典范。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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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镜子…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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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洛岗之战
”手指革命”像攀缘的常青藤一样。现在昆虫的数量已经超过50000了。蜗牛担负着沉重的粮食和行李。在这个强大的游牧部落里,最流行的艺术潮流当然要算在胸廓上刻上火的图案了。
蚂蚁好像跟火灾一点一点地吞噬森林一样,幸好并不是把它摧毁,而仅仅是它们在推广对“手指”生活方式和潮流的认识。
革命蚂蚁来到一片刺柏平原上,那儿是上千条蚜虫的牧场。当它们追赶、用蚁酸猎杀蚜虫的时候,它们被突如其来的一种现象吓了一跳: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甚至连蚂蚁最主要的交流方式嗅觉,在这种寂静下都木然无知了。
它们放慢了脚步。在一根草后面,它们难以置信地看到了它们的首都——贝洛岗的影子。
贝洛岗,母亲之城。
贝洛岗,森林中最大的蚁巢。
贝洛岗,最伟大的蚂蚁传说诞生幻灭之地。
看起来它们的故乡更高更大了。
在衰老中,古城膨胀了。这个生机勃勃的地方散发着几千种嗅觉信息。
甚至连103号也掩饰不住重见到它的激动。这样,发生的所有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从这里出发,又重新回到这里。
它觉察到了几千种亲切的气味。当它还是个年轻的勘探蚁时,它正是在这些草丛中玩耍。沿着这些小路,它去追逐着春天。它微微颤抖着。另一个惊人的现像使寂静的感觉更强了:大都会周围的一切活动都不见了。
103号以前总是看到这些大道被摇晃着宝藏的猎手们挤满着,出入口处总是交通阻塞。然而,现在却连一只蚂蚁也没有。蚁巢毫无动静。城妈妈好像并不高兴看到捣蛋的孩子回来,带着一个新的性器,一群亲火革命者和放在蜗牛上面的冒烟的火碳。
“我会解释这一切的。”103号朝无边的都城喊道。但太晚了:在金字塔的两侧,长长的两队士兵已经从后面出来了。公主望着,这两队长长的纵队好象是贝洛岗蚁。
它们的姐妹们赶来并不是为了祝贺它们,而是要拘捕它们。其实,在森林里散布使用禁忌的火和与高处的魔鬼结盟的“手指革命”蚂蚁已经靠近的通告并不需要很长时间。
5号看着敌人,不安起来。
敌方军团摆好阵形,用的是那种103号还很小的时候就不断接受灌输的战术:前面,将不断启动蚁酸发射的炮手;右翼,善于奔跑的骑兵部队;左翼是带有又长又锋利大颚的士兵,后面是照料伤病员、带短小大颚的战士。
103号和5号摇动着它们的触角,每秒12000振,以便仔细地辨别他们的对手。己方势单力薄。
它们仅仅是50000只各种属的手指革命者,而在它们的对面却是12万清一色的、身经百战的贝洛岗将士。
公主试图做最后一次调解。它响亮地说道:
战士们,大家都是姐妹,
我们也是贝洛岗蚁啊。
我们到城里来告诉大家一个巨大的危险,
“手指”们要侵犯森林了。
没什么反应。
103号公主用触角指了指白色布告牌,它肯定地说那就是威胁的标志。
“我们想跟母亲谈谈。”
这次,贝洛岗蚁们的大颚都耸立了起来,声音就像钉齿钯打在小干木上一样。
联邦部队决定要进攻了,并不是谈判的时候,应该赶快制定出防御的战略。
6号建议大家汇集到右侧去进攻粗长大颚的士兵,它希望通过火制造出足够的慌乱,使这些粗头蠢脑的家伙惊慌失措,扭转武器加入到它们自己这一边来。
103号认为这种想法是好的,但用火碳来进攻骑兵军团这一定会更有效。
紧急磋商。“手指革命”军的问题在于,它是由混杂的昆虫组成的,谁也搞不清在战争中它们会怎么反应。那些小得连用来交战的大颚都还没有长出来的虫子该怎么办呢?更不要说那些运输火碳、跑得那么慢的蜗牛了……当敌方蚂蚁铺天盖地地淹过来时,要乱方寸的恐怕是它们自己。
联邦军队毫不留情地向前推进,按等级和大颚的长度以及触角的灵敏度森严地排着队,看来它们还有援军。有多少?恐怕有几十万吧。
敌人逐渐靠近了,“手指革命”者知道,这场战争于已方没有什么优势。沿途中加入的昆虫,许多都情愿投降或逃走了。
敌军越来越近了。
随行的蜗牛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它们目瞪口呆,吓连叫也叫不出来。蜗牛有25600颗尖小的牙齿,使它们能够撕碎生菜的叶子。
左撇子蜗牛——这一点可以在它们往右旋的甲壳上看出来,是最敏捷的。它们把触角举得很高,在末端露出它们像丘疹一样的眼球,用力敲打着它们的甲壳,把蚂蚁和那些毫无用处的物品甩下来,然后它们使逃离战场了。
敌人的第一排炮已经摆好架势了,它组成紧密的一列,几乎毫无漏洞。那些腹部竖起来,发射出具有腐蚀性的滴滴飞弹,就像黄色导弹一样,落在革命者的第一线上。被触发的身子都痛得扭曲起来。
第二排炮又已经取代了第一排,它们举了起来,至少也造成了与第一排炮所造成的同样损伤。
对“手指革命”者来说这简直就是大屠杀。部队后面的逃兵越来越多。它们对“手指”的兴趣终究还不足以让它们去与褐蚁联邦作对。
被酸液触及的蜗牛,惊惶若癫,向天空伸长了它们的脖子,转动着,露出它们小小的牙齿和突出的眼睛。当惊慌到这种程度时,它们就产生了烈倍的涎沫,或许是为了能够逃得更快的反应吧。太靠近蜗牛的“手指革命者”被粘住了。有几只蚂蚁被这小得像针一样酌植岔牙齿紧紧咬住。
两支军队对峙着,像两只疲惫而又疯狂的庞大动物一样。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很平静。大家都知道,很快就要进行大肉搏了。
22万对不足5万,战争也真够壮观的。
一个敌方蚂蚁竖起一根触角,放出一种气味:
攻啊!
很快在几千个竖起的触角上发出战争的气味吼叫。
革命者用爪子紧紧抓住地面,以此承受攻击。
几百个敌方军团径直前冲。骑兵飞驰着。炮手们急速前进。收割蚁昂首跑着,使它们长长的唇刀不至于互相干扰。小步兵踩在大步兵的身子上,把它们当作滚动的毯子,走得更快了。在这么多人马面前,地面动摇了。
两支军队眼看就要相抵触。
相碰了。敌方的前排大颚与革命者的前排大颚交织在一起。
第一次黑色之吻完成了,两军军团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上,发出苦涩的微笑。出鞘之颚在脚林中向膝盖砍去。敌方军团如一阵旋风涌入革命者的第一道防线。
20个最强壮的“手指革命者”扛着一根烧着的小树枝,远远地向敌方骑兵们挥舞过来。这种姿势当然在临近的蚂蚁中播下了害怕的种子,但却也难以弥补数量上的劣势。而且那些骑兵们也应该早已意料到并且等待着穿过森林运输来的火出现在战场上,因为它们很快就镇静下来,并且兴冲冲地绕过了长长的火矛。
乱成一团。发射。撕咬。恐吓的气味惊叫。大家抱成一团,要用小颚把敌人的甲胄撕碎,飞裂的甲壳质碎片掀开了水汪汪的活肉。心如刀割。苦不堪言。它们发出丰富的气味,用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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