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鬼不过年呢?”
“就是,为什么不过年呢。”晚啼应道。
于是晚啼和风落一前一后,找鬼王去了。
鬼王的名字就叫做鬼王,是鬼堡里年龄最长的,动不动就很凶的样子。胡子老长老长,长得经常把自己绊倒,绊倒了还不让别人笑。谁要是笑了,就被罚数鬼王的胡子到底是几根,一数就是一百天一百夜,哪个鬼都受不了。
晚啼和风落一站在鬼王面前,鬼王就凶凶地说:“你们那个什么晚啼、风落的破名字,别叫了,还是叫原来的蓝鬼和长毛鬼吧。”
晚啼想说话,被鬼王长臂一挥打断:“还有,我知道你们是鬼堡里最帅的两个鬼,但就算是最帅,也不能太出格嘛,对不对?”
风落嘴巴张了张,也被鬼王制止了:“我还听说,你们是鬼堡里最浪漫的鬼,浪漫是什么意思啊?浪漫就是胡思乱想、不切实际、糟糕透顶嘛。别浪漫了,踏踏实实做鬼,明白了吗?”
鬼王说了这么多话后,有点口渴,方才顿住,吩咐小鬼倒杯水。
“尊敬的令所有鬼爱戴的鬼王,我们今天先不说名字的事情,不说浪漫的事情,也不说帅的事情,就说说过年的事情,好不好?”风落终于逮住了说话的机会。
“过年?”鬼王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了出来,一半喷在他的长胡子上,长胡子湿嗒嗒的,像刚出土的胡萝卜须。“过年那是人的事情,你当了这么多年鬼还不晓得吗?”
“人可以过年,鬼为什么不可以呢?”晚啼说话轻声细雨,有些讨好的意思。
“鬼堡里没有这个规定嘛。再说,我看人们过年就是顶无聊的一件事儿。”
“不是这样的,鬼王!根据我们几年的观察,发现过年的确有意思。鬼堡里也过回年吧,请鬼王一定考虑考虑。”风落急了。
鬼王一听,假牙也飞出去了,他一边笑一边颤,胡子上的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在鬼堡里过年?亏你这个叫什么风落的鬼才想得出来。不可能的哦,别胡思乱想了。走吧,走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晚啼和风落离开鬼王的议事大厅,走在鬼堡的街上,情绪很低落。两边商铺里的鬼,楼上探出脑袋的鬼,擦肩而过的鬼,都忍不住朝他俩张望。
当天,《鬼堡日报》头版头条写道:
晚啼、风落要过年
——2006年鬼堡最大搞笑之事
2006年鬼堡最搞笑的事情,主人公是晚啼和风落(从名字可以看出,这两个鬼实在怪异),他们竟然向鬼王提出要像人那样过年。这一对活宝,差点没把鬼王笑死,气死。英明的至高无上的鬼王当然不会采纳这种天方夜谭的意见。
(二)
郁闷!
晚啼和风落确实郁闷,是相当的郁闷!
“不在鬼堡过年,我们去就去人的城市过。”风落一语惊人。
“好啊。”晚啼拍掌即合。
“你认为,过年什么事情最有意思?”风落问。
晚啼一说过年的事情就激动:“那实在太多了,买年货,贴对联,放鞭炮,吃饺子,包红包,大拜年……”
“我看,我们就选其中一件。”
于是他们分别把自己认为最有意思的事情写在纸条上,晚啼写了“拜年”,风落也写了“拜年”。
所以事情就定下来了。从正月初一开始,他们就去人们的城市拜年,一天拜一户人家,一直拜到正月十五。
去拜年就得穿上最好看的新衣服啦。
他们请鬼堡里最有名的裁缝连夜赶制了两件长袍,晚啼要的是紫色,风落要的是青色。
去拜年还得带上礼物嘛。
这个不用愁,他们有的是平时收集起来的鬼河里的鱼干,自酿的红果子酒,还有山上采集的灵芝,野山参。
正月初一说到就到。
风落和晚啼长袍飘飘,早早凌波越过鬼河,站在岸边,回头看见黑魆魆的圆而高的鬼堡,激动得长叹一声。
“是第一次越过鬼河啊,好像有些紧张。”晚啼说。
“我也是。所有的鬼都不愿意过河的。”
“也从来没有人越过鬼河到鬼堡来过。”晚啼说。
“人和鬼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风落说。
晚啼有些担忧道:“你说,人们会欢迎我们去拜年吗?”
“那还用说,当然欢迎的!我们长得这么帅,穿这么好看的袍子,又提着这么多礼物,我还担心他们热情过度呢。”风落很自信地微笑。晚啼的担忧瞬间化为乌有。他提着礼物跟在风落的后面,簇新的高梆靴子几次踩到紫袍子,袍子是长了点呢。
他们边走边讨论拜年的基本程序:敲门——送上礼物——入座——喝茶——吃鸡蛋面条——愉快地聊天——告别——主人送上红包。
讨论的结果让他们十分开心,啊,拜年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风落,你说他们真的会请我们吃喷香的撒着小葱的鸡蛋面条吗?真的会包给我们红包吗?”晚啼问。
“那是一定的。”风落觉得晚啼真有些啰嗦。
在一幢二层小楼房门前,他们停住了脚步,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红红的鞭炮纸。风落和晚啼整整衣服,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位长发女子,笑微微地看着他们问:“两位是?”
晚啼的脸突然红了,紧张得用靴尖踢地上的红红碎纸片。
风落表现得很有风度:“噢,我们是来自鬼堡的风落和晚啼,我们是来拜年的……”
笑微微的女子脸色一下子白了,“梆”一声关上门。
他们在门口等到了许久,也不见门再开。风落说:“回吧。”
“嗯。”晚啼的眼里湿润润的。
“喂,别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风落很洒脱地耸耸肩膀。
“嗯。”晚啼应道,“她为什么把门关那么响,到现在我的心还在颤呢。”
“你也太脆弱了。”
“我们很不受欢迎,对吗?”晚啼看着风落,眼底有受了伤的疼痛。
“怎么会呢?”风落还在故作轻松,其实他的心也被那“梆”的一声和紧紧关闭的铁门弄得挺难受,“明天我们再来。”
晚啼和风落回到鬼堡,已经有《鬼堡日报》的记者在等候了。当天《鬼堡日报》的头版头条就是:
晚啼、风落拜年首次受挫
2007年2月18日,也就是人们的大年初一,晚啼和风落提着丰厚的礼物去了人们的城市拜年,据说吃了闭门羹。他们情绪低落,但是并没有完全丧失信心,明天他们继续拜年。我们将做跟踪报道,敬请关注。
题外话:人们如此无礼,晚啼和风落又是何苦?
大年初二,风落和晚啼凌波越过鬼河,敲开了一幢小别墅的门。
“两位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问道,看一眼紫袍子,又看一眼青袍子。
“噢,我们是来拜年的,这是礼物。”风落赶紧举了举礼物,这回他没有介绍自己来自鬼堡。
“那么请进吧。”老人说。
晚啼的眼睛“噌”地亮了,他们跟着老人进了屋。屋子里热气腾腾,聚着不少的人有说有笑。谁也没有理会他俩,他们像两个傻子在屋中站了许久,没有人请他们坐,没有人请他们喝茶,也没有人同他们说话。领他们进来的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只顾着看电视。
真无趣啊。
一直到风落和晚啼离开,都没有人和他们打一下招呼。风落心里生气,又不便发作,只把礼物拎了回来。
晚啼的眼睛又湿湿的了:“拜年一点意思都没有,明天不来了。”
“怎么能不来?说好一直拜到正月十五的嘛。我还没有吃到鸡蛋面条,也没有收到红包,可不能放弃。”风落是犟脾气。
正月初三。
第三户人家请他们进了屋,依旧把他们晾在一边。怏怏离开的时候风落不甘心:“我们把礼物留在这里,请给我们一个红包吧。”主人说话客客气气:“你们的礼物请一定带走,我们万万不能收。”
正月初四……
一直咬着牙拜到正月十四,风落和晚啼都没有得到过人们的热情招待。所有的人都客客气气而冷若冰霜,所有的人都拒绝他们的礼物。晚啼跟在风落后面,几乎都不说话,只是眼神越来越忧郁。《鬼堡日报》每天跟踪报道着:《风落、晚啼拜年二次受挫》、《风落、晚啼拜年三次受挫》……《风落、晚啼拜年十四次受挫》……
正月十五,晚啼勉强打起精神。
“风落,我不想去了。”
风落说:“一定要去,我们自己定的计划,不论结果怎样都要完成。”于是他们再一次凌波越过鬼河,但是这一次他们竟然找不到可以拜年的家了。因为每一户门口都贴着:本户不欢迎鬼来拜年。
风落和晚啼是自尊心很强的鬼,既然人家明确表示不欢迎,他们就不会厚着脸皮再敲门。虽然他们只要稍稍使点“鬼术”,所有的门都会在一秒钟内敞开。但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晚啼的眼泪是刷刷刷流下来的,很久都止不住。
这回风落也颓唐了,他们默默回了鬼堡。
只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正月初一那天晚上,也就是他们第一次越过鬼河去拜年吃了闭门羹的晚上,人们的城市里,通过市长电视讲话已经发布了一个通知:
紧急通知
全体市民请注意!全体市民请注意!我们城市里,来了两个拜年的鬼。据专家考证,三百多年前也有鬼来拜年过。古人采用的方法是,镇定自若把鬼请进门,然后不理不睬,他们就会无声无息地离开。绝对不要和他们多说话,绝对不能收下他们带来的礼物,不管他们是什么来意。
注意这两个鬼的特征是:一个穿着紫袍子,一个穿着青袍子,请全体市民谨慎对待。
难怪人们的行为如出一辙呢。
这一天,《鬼堡日报》的头版头条报道:
晚啼、风落受到最后打击
正月十五,是晚啼和风落到人们家中拜年的最后一次。据说,城市里所有的门口都贴着“本户不欢迎鬼来拜年”。他们回到了鬼堡,看起来心情很糟糕。
截止记者采访的当日,晚啼蒙着被子躺在床上一声不吭,风落一直在叹气。看起来,这件事情对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题外话:也许,经历过这一次,晚啼和风落不会再有那么多胡思乱想了吧。
(三)
晚啼真的生病了,他躺在床上,眼神朦胧,不说一句话。
“晚啼,说会话吧。”风落说。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情呢?”
“我也不知道。”
说完这几句话后,晚啼就不再开口,无论风落说多么好笑的事情,做多少滑稽的动作,他只眼神朦胧地看着某一个地方,陷在深深的思索里不能自拔。
《鬼堡日报》天天报道着晚啼的病情,不妨摘录其中几段看看:
晚啼真的生病了
3月5日,自从经历了全面失败的拜年之后,晚啼一病不起……
晚啼病情没有好转
3月8日,晚啼还是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晚啼消瘦了
3月12日,晚啼渐渐消瘦,脸色苍白。本报强烈呼吁鬼堡所有医生能够前去探病……
晚啼拒绝医生看病
3月15日,晚啼拒绝所有医生……
晚啼的病情天天都上《鬼堡日报》头条,所有的鬼都密切关注着。“晚啼是我们鬼堡里最帅的鬼啊,咱们一定得想办法救救他。”
报纸上很快又登出了这样的告示:
紧急通告
晚啼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请众鬼们想想办法,有好主意请马上到议事大厅面见鬼王,一经采用,必有重赏。
鬼王
3月16日
这些事情,晚啼都不知道,每当风落拿着报纸想读给他听的时候,他总是皱起眉头说:“你可以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这一天,风落正熬着小米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长胡子鬼王,示意他出门再谈。
风落一出门,就看见门前排着一长溜队伍,全是提着礼物咪咪笑的鬼呢。
“是这样,我们是来拜年的。”鬼王捧着他的长胡子说。
“拜年?”风落疑惑道。
“是啊,给晚啼拜年来了。”
“鬼堡里也有拜年的事情吗?”
“不是为了晚啼吗?”鬼王挤挤眼睛,所有的鬼都挤挤眼睛。风落明白了。
他进屋嚷道:“晚啼,快起来,客人们来拜年啦!”
“拜年?”也许这个词对晚啼刺激过深,他一听到就有了反应。外面传来了鬼王洪亮的声音:“我们来拜年啦。”
晚啼起身开门,鬼王站在门口,后面是长长的队伍,他的眼睛“嚓”地亮了。
“我们来拜年啦,拜年需要做什么事儿,请你教教我们。”
“真是来拜年的?”晚啼亮晶晶的眼睛浮上笑意。
“那还用说,快些教我们!”众鬼催促。
多日来布在晚啼脸上的忧郁不知何时消散。他说:“第一步先敲门,然后进屋。”
一个接着一个的鬼敲门进来,把房子都快挤爆了。
“第二步,把拜年的礼物送给我。”
一个接着一个的鬼送上了形形色色的礼物。
“第三步,请坐。”
可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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