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她甚是欣慰。”
“有劳母亲了。”李玮只比曦彦大一岁,穿一袭天青色的圆领袍,如玉君子,风华正茂,是个沉稳的孩子,其妻冯元宜正是冯子游长女,才貌双全、温柔和顺,正是一对璧人。
“元大人已经不在司稼寺了,后来转做了庭州刺史,他的儿子元思忠仍在司稼寺任职,常常去探望你的母亲,姑侄关系也很好。”萧可面不改色,元寿昌是如何做了庭州刺史,她最清楚不过。
“有劳母亲惦念,彦英也能放心。”李玮身处荒芜之地,哪里知道嫡母的所作所为,还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二哥、二嫂也别局促着,随便坐吧!大哥一会儿就来,吃上几杯酒再走不迟。”曦彦自打回来就脚不点地儿,双手搭着英华肩膀,笑得那个甜,又向素嫣、慕容淑道:“有劳伯母、大嫂在这里陪着二哥、二嫂和阿娘,我去外面吩咐一声就来。”笑盈盈走了出去,便使人打酒、烧肉、收拾食案和坐榻,家里有莞香园子,不愁有人使唤,向大门外一望,阎庄晃晃悠悠而来,而大哥却立在门外止步不前,手上拎着药包,上前一步道:“怎么才回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三位长辈都在这里,你也不怕失了礼数。”
“看来你是有了娘就忘了哥哥。”李千里一如的冷言冷语。
“那是自然。”曦彦并不否认,“盼了十一年才盼来了母亲,难道大哥的心思和我不一样吗?”
“那是我们的阿娘吗?她是秦夫人。”李千里摇摇头,又拍拍弟弟的肩膀,“我就不进去了,去莞香园子里住几天,宋伯伯要招待两位长辈走不开,你就暂时别管园子里的事儿,也老大不小了,别总指望着我,和二弟好好招呼两位长辈。”
“大哥,你真的不想看见阿娘吗?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曦彦很明白大哥所指的长辈是慕容天峰与冯子游,并不包括母亲。
“别在我面前提她行不行。”李千里似是很难谅解母亲,又转了话题,“好了,以后等你娶了妻子,也要从这里搬出去了。”
“我怎么觉得该是大哥搬出去才对。”曦彦凝眉,略作沉思之状。
“你这小东西,敢拿你大哥打趣。”李千里终于被他逗乐了,这里原是他岳父的房子,走了几步又转身,将手里拎的药包交给了曦彦,“青竹给的药,能用上个三天,细细熬了给她喝。”
“大哥不是不担心母亲吗?”曦彦接过了药,瞅着哥哥的神情,都说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看来哥哥也一样。
就像杨翊大夫说得那样,经过整整十二天,萧可果然恢复了视力,她现在又能看到别样的岭南风光和古朴的庄园,墙外有高大的荔枝树围绕。西樵山风光秀美,四面环山,挡住了海风的侵袭,虽是荒隅,却物产丰富,经年无霜雪,山峦间终年绿成一片,苍翠欲滴。
李千里仍在莞香园子里居住,宋哲远、冯子游陪同慕容天峰、阎庄去欣赏西樵山风景了,一大早儿就乘马离开了家,慕容淑整日待在屋子里绣花,少言寡语,素嫣正在院子里收拾一篮瓜果,很精心的切了一大盘子,若不是她与宋哲远一路相随,千里、曦彦怕也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怎么出来了,不多躺一会儿,炉子上还熬着药呢!”素嫣见她出来,便停了手上的活儿,她今年也有三十七岁了,与宋哲远育有一子一女,又要照顾曦彦他们三个,满是饱经风霜之色。
“不躺了,骨头都散了架。”萧可报以一笑,这小侍女从前是何等的漂亮,她是三郎从雪地里捡来的,有活命之恩。“英华呢?刚才还听见他在院子里说话?怎么曦彦也不见了?”
“曦彦领着英华、寄云和寄枫去了叠翠岩,说是要跟着彦英念书。”素嫣挽着一个不知名的髻,将湿手在衣裙上擦了擦,和从前的姿容相比,竟是判若两人,怔怔看向萧可,双瞳剪水,盈盈有神,一如十一年前的模样。
“我也出去走走。”看来这偌大的庄园,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各人做各人的事儿,相互不干预,寄云和寄枫正是素嫣与宋哲远的一双儿女,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走过流淌着溪水的小桥,就是满目的翠竹,杨翊大夫的医馆就在半山腰上,他若不是古怪,为何要把医馆修在这么高的地方?这不是难为前来诊病的乡民们,恐怕他的心思根本不是医者本分,过去看不到他的样子,现在去瞧瞧何妨,这条上山的路不是没有走过。
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萧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抬眼眺望,翠竹掩映间,医馆已近在咫尺。篱壁内,学徒们正在挑选、晾晒药材,一名青裙少女四下里看顾着,想来她就是青竹,推了推几下篱壁,牵引了清脆的风铃响起,一名少年匆匆跑了过来,向萧可望了一眼后,摇头,“师傅不在家。”
萧可微微一笑,这少年和那大夫是一样的古怪,听他的声音想必就是青墨,“我还没有张口,你就说师傅不在,恰恰我是来找青竹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那你进来吧!”青墨把篱壁推开,请了萧可了进去,又喋喋不休,“你的眼睛果然好了,是来感谢师傅的吗?我看不用了,其实师傅最烦那些前来道谢的人,你还是趁早回去吧!”
“我是来找青竹的。”萧可再次重申。
“夫人是来找我的吗?”青竹早就看见了萧可,丢开那些学徒,笑盈盈走了过来,邀她在青石台阶上小坐,“夫人一路走来想必累了,青墨去倒茶。”
萧可的确是口渴了,走了一大段山路,脚也酸了,吃了一碗茶,便朝青竹说话,“杨翊大夫说得真准,十二天一过,我的眼睛又能看见了,也多亏青竹姑娘亲手配药,果然很有效果,我今天的来意就是青墨嘴里的那些人,是来向你们师徒道谢的。”
青竹笑道:“夫人客气了,您是千里、曦彦的母亲,青竹自当尽心竭力,师傅今天确实不在家,一大早儿就下山去了,说是要四处走走。”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萧可较上了劲儿,非要等到杨诩大夫不可。
“那好吧!夫人先在这里小坐,那边还有一大堆药材没有收拾呢!待会儿过来陪您说话。”青竹临走时又给萧可沏了新茶,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医馆诸人都在忙活,唯独萧可无所事事闲坐,日头渐渐升上来,炙烤大地,酷热难当,便挪步在树荫下继续等,眼看日近午时,也不见杨翊回来。青竹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又使人准备中饭,整个医馆也有三十来号人,一时炊烟袅袅,饭菜飘香。这时,从竹篱外来了一位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领着两个八、九的孩子,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青竹忙上前打招呼,“夫人回来了,一走就是许多天,去广州带了什么回来?”
“也是什么,都是承宣与婳儿喜欢的东西。”女子将身后所负的包袱放下来,看来是背了一路,脸不红,气不喘。
趁青竹去给母子三人端茶之际,萧可好好打量起了她,白衣绿裙,风鬟雾鬓,婀娜多姿又不失英姿飒爽,很美,很年轻,她是杨大夫的夫人吧?顾璀儿也注意到萧可,拿她当作了来此问诊之人,示以一笑,又向青竹说了已经用过饭,让她招待客人,便领着两个孩子回房间了。
青竹移步过来,浅笑着向萧可问道:“夫人,师傅一时半时也回不来,中午就在我们这里用些饭菜吧!都是自家腌的笋子和鱼,吃起来也香。”
萧可都喝了一上午的茶,仍等不来杨翊,若此时返回,又不甘心,只好在青竹的屋子里用了中饭。岭表地热,种麦苗多而不实,稻米饭就成了饭桌上的主食,今日的菜肴不但有笋子与竹鱼,还有刚刚腌制的山姜花茎叶,吃在嘴里很是香脆。
“夫人多用些竹鱼。”青竹频频给萧可布菜,“这种鱼大而无骨,很是味美。”
萧可差不多已经吃饱了,扭着身子向院子里张望,杨大夫还没有回来,难道他不回来吃午饭吗?再看青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挽着单螺髻,穿着与竹林一样的绿裙,不经妆扮,却秀若兰芝,和刚才那位夫人各有千秋。
“你跟青墨是亲姐弟?”
“是啊!”青竹低头沉吟,“七年前,我们姐弟随父亲一起流放到这里,后来父亲误食了野葛草,殁了,我与弟弟无依无靠,整整流离了一年才被师傅收养,后来学了医术,帮着附近的乡民医病。”
“真是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原来这姑娘与千里、曦彦一样,均被流岭南之人,“那你师傅呢?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师傅去过好多地方,见多识广,听说西域诸国也去过,会说一口流利的胡人话。”一说起师傅,青竹颇为崇拜。
“刚才来的三人是他的夫人和孩子吗?”萧可继续追问。
“是啊!哥哥叫承宣,妹妹叫婳儿,夫人姓顾。”
萧可一如微笑着,果然所猜测的不差,吃了饭,用了茶,仍不见的杨翊的身影,那帮学徒歇了午觉又出来忙活,不过是翻来覆去的侍弄药材,她信步晃悠到北面的一排屋舍,随手推开一扇门,青幔垂落,宝剑悬壁,案几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名人字画平平整整的搁在榻上,想来这里就是杨翊的书房,看来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信手把墙上的宝剑摘下来,青竹却跑来阻拦,又把宝剑放回原位,“夫人,您还是到别的地方坐吧!师傅最不喜欢外人来他的书房,连夫人也不大来呢!”
“坐坐都不行吗?保证不乱动。”萧可笑了笑,提着裙子坐在案几后头,“杨翊大夫和千里、曦彦处得不错?”
“是啊!他们常常来这里呢!一聊就是大半日。”说着,青竹便把身上配的小香囊取了下来,“这是千里送我的,里面放了莞香。”
“我那两个儿子真有本事,还知道种植香料呢!”萧可轻叹一声,三郎也喜欢香,是零陵香。
“青竹姐姐,有人找你诊病。”
外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青竹便匆匆而去,只把萧可一人留在杨大夫的房间里。她起身四处晃悠,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遍,虽然朴素,却收拾的纤尘不染,不是青竹便是顾夫人收拾的,随手掀起榻上的一张字画,就露出一只细长的锦盒,大红色,用得是上好的贡缎,想必里面放有贵重的首饰。
随手将锦盒打开,却被金钗散发的光芒闪了眼睛,一只通体用纯金打造的钗子,背面有四颗夜光珠,侧面是四颗金精,正面四颗是石绿,垂下的流苏为水精、颇黎,这些珠宝均来自西域各国,甚至波斯,天下仅此一支,这不是‘月亮女儿的珍宝’吗?是三郎从胡商那里得来的宝贝,为何在杨大夫的手里?记得大雪纷飞的那个夜晚,亲手交给了他呀!
月落星沉之际,仍不见杨翊回来,萧可握着钗子在客户里等,忆从前,懵懵痴痴。
天光大亮时,李千里一头扎了进来,母亲对着钗子发呆,劝道:“阿娘,回去吧!”
萧可怔怔立起来,却听到窗外婳儿甜甜的呼唤,推窗一望,原来是杨翊大夫回来了,他抱着婳儿,那么慈爱地望着她。
“承宣临贴子了吗?婳儿去了广州一趟,得了什么好东西?”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抚着儿子的小脑袋,同时深情款款望着顾璀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然不知道,难得出门一趟,承宣和婳儿一定很开心吧!”
好一幕阖家欢乐的画面,自打开锦盒子的一霎那,什么都明白了,被蒙在鼓里十一年之久,盼来的却是如此。其实,早就该想到了,顾璀儿不就是雉奴说过的璀璨吗?原来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阿娘,回去吧!”母亲泪流满面,李千里似乎懂了什么!
“是啊!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萧可推开儿子,急步离了医馆,竹林里风飒飒,艳阳高照,溪水潺潺,一种馨香传来,溪水边的一大片野花眺入眼帘,浅红色,其花如鹤,其叶如柳。鹤子草,制胭脂所用,和着泪水碾碎,揉成一大片红晕,略略回眸,他的衣袂在风中飞飞扬扬。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话。
萧可凄然一笑,向前移了寸许,梦也好,醒也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刚才的画面,似乎比高阳原上的碑石更难接受。
“天峰没有告诉你吗?”
好熟悉的语调,好熟悉的声音,如果不是梦,怎么会这样真切?萧可咬了咬嘴唇,分不清是真的痛,还是梦里痛,况且十一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梦里咬自己嘴唇,每每醒来,结果都是一样。
“天峰,天峰告诉我什么?”她眼里掉着泪,自衣袖内拿出心月金钗,心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皆有,顿时百感交集。“被戏弄了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