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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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草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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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從這裏歸返的男子,不知是何時修成的信函,將其繫結在露猶存的芒草枝莖上,差人送來,可是此刻不便於奉上。

信紙上深染薰香,饒有情致。但周遭愈明,只得離去。

這男的不免想像;方才自己辭出的另一位女子處,此刻大概也是這般景況罷?這樣的心境,豈不挺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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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裕В

(1) 此段文字寫男女幽會後之情景。謂腰帶昨宵解開,一夜溫存後,未及繫回也。

(2) 句出「古今六帖」第六:「櫻麻生兮麻叢密,繁露晶瑩至天明,人兒成雙兮親豈覺?」

日本平安時代男女情事,由男方投宿於女家,天明以前須返家;歸後須修情書示愛。此男子當是自某女處返家途中,又逕赴另一女官處。

(3) 此語雙關,一面指方從己處匆匆離去的情人,亦兼指眼前方自其情人處來的男子。

(四四) 樹花

樹木之花,無論濃淡,以紅梅為佳。櫻花則以花瓣大,色澤美,而開在看來枯細的枝頭為佳。

藤花,以花串長,色澤美麗而盛尽邽樽羁捎^。

山梅花(1)雖格眨韵拢瑹o甚可賞,不過當其滿開之際,倒也不錯,尤其想像或有子規棲耄Щㄊa,便更覺得有情味。

賀茂祭的歸途上,走過紫野附近的庶民平房,見矮牆之下,白色的小花紛紛開遍,著實耐人尋味,

那情景,彷彿黃綠色的袍子上加添了一襲薄薄的白上衣似的,至於無花處,則好比黃色的衣裳。

四月末、五月初,橘樹的葉子濃密青翠,花色分外顯得淨白,晨雨之中,乃有超絕塵世之美,令人賞心悅目。

至若那花間疑是金丸果實(2),晶瑩剔透,則其景其情,毫不遜於朝露濡染的櫻花風采了。

或許是每常令人聯想到子規來棲的緣故罷(3),遂更有不可言喻之情趣。

梨花,世人往往視作悽涼哀豔之花,無人賞愛,亦無人用以繫結信梗娭鵁o甚魅力的女子,便以為比擬,蓋以色澤乏善可陳之故;

唐土卻以為無上可人之物,竟以之入詩文(4),則或者總還是有些道理的罷?

乃仔細端詳之下,耄Ъs可見,花瓣邊緣似有一圈高貴美麗的顏色。

楊貴妃在蓬萊仙宮會見玄宗皇帝御使,有詩句喻其淚容曰:

「梨花一枝帶春雨」,想來必非泛泛一般之讚美,則此花大概自有其無可類比之處才是。

桐花開成紫色,委實好看。只是那葉子展開成巴掌一般大,有些拙笨氣,但我不便拿此與別的樹木相提並論。

據說唐土有所謂鳳凰者,特選此桐木椅棲息,那就格外有意思了。

何況,取此木材製成琴,彈奏出種種妙音,又豈是世間一般語言所能形容的呢?確實美妙至極!

至於栴檀,樹長得樣子並不好看,而花倒是挺可觀的。

那花兒看來像似風乾了一般,別饒風味,逢著五月五日必開,也是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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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裕В

(1) 原文作「卯之花」,乃初夏開花之落葉灌木,可供觀賞,亦可植為垣蘺,故有下文賀茂祭(初夏在京都舉行之節慶)云云。

(2) 此蓋指去年之果實未落而殘留枝頭者。「和漠朗詠集」花橘,具平親王詩句:「枝繫金鈴春雨後」。

(3) 當時和歌作者,每常以子規與橘花聯詠,故云。

(4) 指白居易「長恨歌」句:「玉容寂寞淚欄杆,梨花一枝春帶雨。」(白香山詩集卷十二)

(四五) 池塘

池塘以勝間田之池(1),磐余之池(2)、贄野之池(3)等為佳。記得參詣長谷寺(4)時,見水鳥到處飛落,印象深刻有趣。

有一池塘,名曰無水之池(5)。真奇怪,訊以:為何命此名?

答稱:「五月多雨的季節,與越是比往常下得厲害時,這個池塘裏越是缺水;相反的,如果特別乾旱之年,池塘從春初便有豐沛的水湧出。」

聽此話時,很想頂他幾句:「倘若真的一直乾涸,稱其無水之池倒也罷了;明明有時又有水湧出,這名起得可真輕率啊。」

至於猿澤之池(6),據說昔時采女沉淵其中,皇上憐而特為之行幸(7),

見到此池又特別有尊貴緣由,而人麻呂歌詠「疑亂髮」之際的情況,更屬難以言喻了。

承蒙之池(8),又是緣何心事而得名的呢?真箇有趣。

此外則鏡之池。狹山之池,蓋因那首「三稜草」和歌(9),而令人倍感情趣的罷。

戀沼之池(10)。原之池,也因有郑琛改栌裨澹11)」而饒有意味。更有益田之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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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裕В

(1) 在奈良縣生駒郡。當時以負勝名,萬葉集三八三五有和歌詠及。

(2) 在奈良縣櫻井市。一名埴安之池。

(3) 在京都府相樂郡。「蜻蛉日記」、「更級日記」亦可見。

(4) 原文作「出灒埂

(5) 未詳其地。

(6) 在奈良市興福寺南。

(7) 說見於「大和物語」。

奈良帝(一稱平城天皇,八○六 …… 八○九)時,有一采女(侍候天皇膳食之女官)失寵而投身猿澤之池,後奈良帝憐之,

行幸此池悼祭,令左右歌詠紀念。

人麻呂作和歌:「猿澤池兮玉藻漂,苕苕搖蕩疑亂髮,猶似吾妹兮寢妖嬈。」

(8) 原文為日文拼音詞,發音與日本古代敬語相同,致有下面取音義雙關之文,此無法譯出,遂取中文近似義也。

(9) 以上二池所在地未詳。「古今六帖」六和歌:「斬戀情兮狹山池,引之不絕三稜草,吾寧根絕兮捨迷癡。」三稜草為水草,用以製簾。

(10) 「戀沼」讀音與「勿戀」同,乃有諧音之趣。所在地未詳。

(11) 在埼玉縣旛郡郑8铻楣糯毡撅L俗郑唬杏芯湓疲骸冈匮剑钣裨鍐选!

(12) 在奈良縣高市郡。

……



目次3:(四六)~(五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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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節日

節日,莫有勝過於五月五日。菖蒲和艾草紛紛散放香氣,撲鼻愉悅。

上自九重城闕之內,下至於庶民的住屋,家家戶戶無不懸掛,景觀最是不同尋常,好玩得很。別的節慶,哪有這樣子的呢!

時值天陰,后殿內有縫絍處送來一些香包,垂著五彩繽紛的絲組。遂連忙有布幔的廳內結掛在左右石柱上。

照例的,大概也要趁此將去年九月九日掛在同一柱子的那些綾緞和生絲包裹的菊花取下丟棄的罷。

然則,這些香包恐怕也得結掛到重陽菊花的節日才對。

只是,人們往往就近拉扯香包上的絲線,用來包紮枺骼采觞N的,所以總是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端午節的時候,要伺候皇后的膳食,年輕的宮女以昌蒲裝飾梳子,身上帶著避邪的牌子,

又在唐衣以及外套之上佩掛菖蒲的長莖或好看的應景植物,用紫色、白色混染的絲線繫著。凡此種種,

雖然不值得刻意書寫,究竟是可賞之事。難道說逢春便開,就有人會不在乎櫻花嗎?想必不會的。

馬路上走的女童們,依各人身分等第,打扮得花枝招展,也都十分意識到這一點,時時刻刻小心翼翼,

留神自己的長袖,一會兒又跟別人的比一比,興味正濃之際,卻給眨さ沟暗哪型崛怂艡C拉扯,害她們哭泣,倒也蠻有趣。

看那些用紫色紙裹著栴檀之花的啦,青色紙包著菖蒲葉而細細打著結的啦,又將白紙捲著菖蒲的根等,都挺有意思。

有人把長長的菖蒲根部裝在信函裏,真虧他們想得妙!

至於那些收到信的女子們,想回人家信,好朋友親密地互相出示來函商量啦甚麼的,那光景平時不易見到,也別有一種風流多趣的氛圍。

至於想趁今日給某某人家的千金,或是給什麼貴人寫封信的人,定必特別費神用心,委實優雅有致得很。

直到傍晚時分,子規啼鳴而過,這節日真是充滿了有趣之事。

(四七) 樹木

樹木(1)以桂樹、五針松、柳樹、及橘樹為佳。木樝樹,雖嫌其不倫不類,但眾樹之花盡凋散後,

周遭一片新綠之中,獨此樹的花不顧時節,彷彿濃艷的紅葉似的,忽從青葉間冒出,倒也令人耳目一新。

山迥荆圆淮浴J羅之名,格外引人。

柛木(2),當其逢著賀茂臨時祭時,仕神者持之以舞蹈,意義自是不凡。

世上樹木如許多種,當初提議以此樹為祭神之用,亦豈不奇妙!

楠木,卽使在眾樹叢生處,也不與他樹雜生。

若是想像其蓊鬱茂密之狀,未免教人難以親近,但是其枝上千,

人道是:如戀人之心千千結(3),則又不知究竟是誰想到那數目,也挺有意思。

檜木,雖然不生長在人里近處,但歌詞云:

「三棟四棟之殿(4)」,係建築材料,故而可貴。又據說,梅雨季節,水滴如雨聲,倒是十分有趣。

楓樹,細緻可觀,當其葉端微微轉紅時,眾葉伸展向一方,頗饒情致,花則又含蓄,若小蟲之乾枯者一般,教人憐愛。

大葉柏,卽使一般處所都不易見聞到,只有去參詣御帲В5)的人才能帶回來,那枝子十分粗糙,幾不容碰樱

但不知何以會取名為「明日成檜(6)」呢?

這簡直是胡謅,恨不得去問那命名的人:懀觞N做這樣的保證啊!

水臘樹,雖然不配以一般樹木看待,可是葉極纖細可愛。

棟木。山橘樹。山梨樹。

椎木,在眾常青樹枝之中,獨被人稱做不落葉之樹,也真有趣。

所謂白橡樹,係生長於深山之中,尤屬不易親近者;頂多在染三位、二位者之衣袍時,才會見到那葉子(7)。

這種樹,談不上取做喜慶事例之用,只是,那葉子白白的,有時不免教人铡詾榻笛x須佐之男命出使到出雲之際(8),

人麻呂所詠的歌,便可想像當時辛勞,令人同情。凡事物,不論草木鳥蟲,且不管是輾轉聽聞,或偶有所感,皆不可莫不關心。

讓葉木(9),枝葉茂密又饒富光澤,十分青翠,只可惜那莖部泛著紅色,不頂相配稱,不過,倒也惹人喜愛。

這種樹木,普通月份幾乎不顯現,只有到十二月之末才大出風頭,供人做祭亡人時鋪墸澄镏茫10)。

如此,未免平添哀傷氣氛;但是,另一方面又做延壽固齒之用,則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古歌稱道:「待其葉轉紅」,喻其可以信賴(11),柏木,最有意思。有倒是:守葉之神鎮留其中,故而可歌可畏。

世人每以兵衞之督、佐、尉為柏木,也挺有趣的。論姿態,棕櫚樹,不免有些唐土的異國情眨瑓s也不可視做賤者家庭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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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裕В

(1) 「樹木」,一作「不開花之樹木」。

(2) 又名「賢木」,自古以來植於神社域內,故稱。

(3) 句出「古今六帖」,第二:「和泉地兮信太林,戀人之心千千結,恰似楠枝兮紛難擒。」

(4) 催馬樂「此殿」歌詞句。原歌作「三葉、四葉」,葉以喻棟宇,今採意譯。

(5) 在吉野金峰山,為修驗者之拢亍

(6) 蓋以形狀類似檜木,故有此俗稱耶?

(7) 四位以上所著黑袍,或用此葉製成染料,故稱。

(8) 須佐之男命,為日本神話中天照大神之弟。性兇暴,遭流放於出雲國。

(9) 木名不詳,蓋以新葉生而舊葉落,故得此名。

(10) 時人相信:亡臁妒履┤瘴鐣r來臨,正月一日卯時歸去。

(11) 句出「夫木杪」雜四:「讓葉木兮葉常絲,除非待其葉轉紅,誓不忘卿兮心似玉。」

(四八) 鳥類

鳥類之中,鸚鵡雖屬異國所產,卻是挺惹人憐愛的。此外,又愛子規、水鴨、鷁鳥、金雀、燕雀、及百合鷗。

水鳥,據說可以相鳴誘伴哩。雁聲,以遠聞引人哀愁為佳。想到鴨子會抖落羽毛上的霜,便覺有趣。

黃鶯,乃是世上所見鳥類中,外貌及聲音之佳妙者,但不斷啼叫到夏天、秋末,未免鳴聲轉老,又不肯棲息於宮中,是為遺憾。

曾聽人說過:此鳥夜中不鳴。依我仕宮十年的經驗,果然是未曾聞其音。

其實,宮苑亦近竹林,又不乏可供棲息之枝梢啊。退出仕宮生活之後,倒是聽到平民百姓家的梅林中,傳來鶯啼絮聒。

子規,則恰恰相反,教人等了又等,然後,才如期待中的鳴叫出,其心可喜。

不過,一到六月,便又聽不到聲音了。至若麻雀,到處可見;而黃鶯,或者不易感覺到,但旣視做春鳥,

從所謂「年換歲轉(1)」之時,就教人期盼著,故而難免要珍惜牠。就以人為比喻吧,難道還有去責難落魄者的道理嗎?

鳥類之中,烏鴉和鳶鳥的聲音,可有人喜歡聽的?黃鶯,則每每入詩文,所以反而有時不免教人挑剔了。

雛雞叫聲。水鳥。據說山雉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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