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血刀砍进去了一半,刀口扎在老布的后脖子上。
而布怀恩却一声不吭,明明没有碰上刀刃,他的脖子和脑袋却分了家。
“啊……啊……”老布带着脖子后面的吞血刀,凄惨地大叫。
下人们终于鼓起勇气,砸门冲了进来。
可是当大家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无不面如白纸,体似筛糠!
只见老布后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正在床上挣扎惨叫,鲜血淋漓;而小布却睡在一边,脑袋和身体分了家。恐怖的是,小布的伤口上,不见一滴血。
“救我、救我……”老布挥手惨叫。
人到死时就想活,任他布尔察戎马一生征杀四方,如今英雄迟暮,被吞血刀斩了一刀,也是心胆俱丧,以前的浑身豪气,如今不见分毫。
“快救老爷,快救老爷!”布府乱成了一团,但是没有人敢上前的。
最后,还是布府的一个医生,一咬牙,双手握刀,用力一拔。
其实医生这一拔刀,是打算让老布早点结束痛苦的。可是谁也没想到,老布的坚强,简直空前绝后。
吞血刀拔了以后,老布又活了七天!
惨叫了七天之后,老布才彻底瞑目。
这件事惊动了四九城,甚至当时的康熙帝也听闻了,特意派太医来看。
你可以相像,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后脖子上几寸长的伤口,哀嚎七天,是何等的惊悚。所以,京城的轰动,自然是难免的。
太医来的时候,老布刚刚死去。
验尸以后,太医也郁闷惊恐不已,因为老布后脖子上的伤口,直入颈椎骨,绝对没有拖上七天才死的道理。
还有小布的断头,更是无法理喻。刑部最出色的仵作,也前来查看,同样不能解释。
最后,唯一的解释就是,布怀恩就是罗之义投胎,特来了断前世恩仇的。
因为罗之义死了,老布死了,小布也死了。死无对证,这个解释便没有人可以反驳。
但是这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这把吞血刀的不详。
布怀恩死了,但是留下两个儿子,而且都即将成人。
过去人结婚早,十五六岁就能洞房,很正常的。布怀恩死的时候,三十多岁,两个儿子,也都十几岁了。
十几岁的孩子,玩心大。布尔察和布怀恩一死,这俩孩子顿时就飞上天了,整日游手好闲,流连于酒楼青楼。
布府的恶奴们,欺负少主子不懂事,移花接木,监守自盗。很快的,布府家道中落,最后竟然一贫如洗,靠着典当家中房产过日子。
但是布怀恩的两个儿子,倒也知道吞血刀是宝贝,一直舍不得寄卖,留在手中。
但是这把宝刀,该归谁?两个兄弟在这个问题上,又发生了争执。
最后可想而知,其中一人,在争夺宝刀的时候,丧命于刀下。
死掉的是老二,活下来的是布老大。
原本布老大也要判罪的,但是九门提督和刑部主管,都曾经受过布府的恩惠,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布老二定为意外身亡,将布老大抓去打了一顿板子,关了半年,放回了完事。
吞血刀,也还给了布老大,这都看在老布的面子上,毕竟老布是开国战将,身份不同。
放回来的布老大,还是无所事事,抱着一口宝刀,流落街头。
因为他家里的房子已经卖了,无处可去。
穷困潦倒的布老大,这时候想起了卖刀。人都要饿死了,还要这宝刀干什么?
可是俗话说宝刀配英雄,你卖宝刀,也得遇上识货的人才行。
布老大卖了几天,也没把宝刀卖出去。
正在心灰意冷之时,一个老和尚,突然出现在布老大的身前,笑道:“你这把刀,要卖多少钱?”
“十两银子吧。”布老大想了想,说道。
布老大原本以为,这把刀要值五百两银子的,可是卖了好几天无人问津,只好挥泪大甩卖优惠大酬宾。
其实十两银子也不少了,以当时的物价计算,大约可以在京城买下三间瓦房。也可以去青楼,赎一个半老徐娘出来做老婆,暖被窝过日子。
听了报价,老和尚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十两银子,不卖你贵啊大师!”布老大急忙说道:“要不便宜点,九两……八两……要不五两银子吧,唉……最低三两,一口价!”
宝刀卖不出,这纨绔弟子慌神了,不等别人开口,自己就一连串地降价。
“哈哈哈……”老和尚大笑,道:“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布老大一呆,简直不敢相信。
“没错,一百两银子。”老和尚扯着布老大,走到一个偏僻的酒馆里,要来酒菜边喝边聊,道:“一百两银子,不是买刀的,而是借刀。我要借你的刀,去做一件事。成了,这银子是你的,刀,也还是你的!”
有这样的好事?布老大沉吟了一下,道:“你要借刀去干什么?会不会连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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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6章 程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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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刀和卖刀,是有区别的。布老大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不傻。
如果自己的刀子借出去,这把刀刺王杀驾,那么他布老大就是同谋,要株连九族的;如果这把刀是卖给别人的,那么这把刀无论做了什么,布老大都不会受到牵连。这就是区别所在。
上次布老大杀了布老二,之所以轻判,其实也是攥了律法的空子。
过去有说法,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而长兄如父,杀了弟弟,可以对外宣称,说自己的弟弟忤逆不肖。如果是弟弟杀了老哥,那就叫:弑兄,是大逆不道之罪。
布老大可以活着放回来,这个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很重要。
老和尚微笑摇头,道:“不会连累你,说不定,还会送你一场富贵。”
“好事越来越多啊,老和尚,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布老大愈发感兴趣,问道。
“敢问尊驾,昔日大名鼎鼎的断头龙布大人,可是你的父亲?”老和尚问道。
“正是先父。”布老大回答。
老和尚点点头,道:“你父亲是大清朝最出色的刽子手,菜市口的第一杀神。你为什么没有子承父业,而要靠着典当祖宅为生,如今又来售卖这唯一所有的宝刀?”
布老大脸色一红,犹豫半晌,道:“本来我可以进行刑队,可是犯了点事,被革去名籍了。出来以后,没有钱打理,所以想当刽子手,也当不成。”
有清一代,一些小职务,是可以世袭的,比如刽子手。布老大本来可以子承父业,去行刑队里当差,但是因为杀了弟弟而坐牢,被革除了这个资格,踢出了大清国的事业编制单位。
要不,有个职业在身,就有一份收入,布老大不会穷困至此。
“打理关系,重新混进刑部行刑队,需要多少钱?”老和尚问道。
“大约……五十两白银。”布老大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说道。
老和尚点头,道:“我给你一百两,你用五十两打点上下关系,重新混进行刑队,求一个安身糊口的饭碗,可好?”
“大师,如果你真的如此帮我,那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布老大起身离席,深深地作揖致谢,又问道:“可是大师,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混进行刑队,用手中的宝刀,处决一个人犯!”老和尚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
布老大微微皱眉,道:“只要可以混进去,我就可以争取处决那个人犯的差事。行,我答应你就是了,就怕混不进去。对了,那个人犯是谁?”
老和尚打开随身包袱,取出台州银锭一百两,道:“这一百两银子,我先给你。那个人犯,定在七日之后行刑,叫做程甲。如果你言而有信,到时候,我再来谢你。”
布老大心花怒放,将白花花的银子收入怀中,又问道:“大师,这个程甲是不是跟您有仇?你要我用吞血刀杀他,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此事暂时不说,等你挥刀行刑之后,我再来告诉你。”老和尚起身离席,道:“不过你可不要失信,否则,这后果你担不起。”
说罢,老和尚大袖飘飘,径直出了酒楼。
布老大随即追出去,发现老和尚已经走远,背影混在人群里,渐渐消失不见。
“娘的,终于有钱吃喝嫖赌了!”布老大也不追查老和尚的底细,大笑几声,一头扎进勾栏瓦舍,找了个窑姐儿好好地爽了一把。
尽兴之后,布老大这才开始活动,打点关系,要混进刑部,参加行刑队。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布老大又是旗人子弟,所以终于办成了这事,在第五天领到了一身公门皂衣,从此行走刑部大牢。
进了行刑队,布老大就开始打听这个程甲。
但是大清朝也有保密制度,刽子手只管行刑,在行刑之前,是不允许知道人犯的具体情况的,特例除外。所以布老大的打听,也没打听到什么头绪。
“管他是谁,到时候一刀砍过去,完事!”布老大索性不问,安心地等待。
在这几天的里,布老大一边活动,一边还注意联系刀法。也算是奋发图强了,布老大买了一马车的南瓜,租赁了一套民房,每天晚上对着南瓜练刀。
转眼间,到了老和尚所说的第七日。
布老大打点关系,争取了今天行刑的任务。
是日,监斩官带领一队清兵和行刑队,浩浩荡荡开赴菜市口。囚车里,露出一个光头人犯,背后插木板,上书:人犯程甲。
“怎么这个人犯,也是一个大光头?”布老大心里有些打鼓,但是跟在囚车后面,也看不到人犯的脸面。
转眼到了菜市口,人犯被押下囚车,跪在刑场当中。
布老大这才看清楚人犯的脸面,不由得冷汗直冒!
这个人犯程甲,进入就是给自己一百里白银的那个老和尚!
布老大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件事。
如果说,程甲和老和尚是一个人,那么老和尚是怎么跑出刑部大牢的?因为这程甲,不是斩立决,而是老早就收监的,这属于秋后问斩。
莫非,这程甲,是那个老和尚的兄弟?两人素来有仇,所以老和尚要借用自己的刀,来杀人?可是谁的刀子杀人不是一样,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吞血刀?
布老大无法得知这程甲和老和尚的关系,因为大清朝有规定,刑场之上,刽子手也不得与犯人交谈。
“时辰已到,人犯程甲验明正身,斩——”
还没到布老大搞清楚,监斩官已经掷下了令牌。
布老大抖擞精神,走上前,双手持刀,用力砍下。
直如切瓜砍菜一般,白光飞过,老和尚人头落地,血溅菜市口。
过程很简单,人犯很配合。
布老大收刀,随众人返回刑部,然后点卯完毕,呼朋唤友,去酒楼饮酒,庆祝自己今天开张大吉。
喝酒喝到天黑,布老大这才回家。
却不料还没到家门,布老大就远远看见自家门前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似乎正在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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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7章 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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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老大看见这僧人,吓了一跳,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是老和尚来感谢自己,还是程甲找自己赔命来了。
正在这时,那和尚转过头来,冲着布老大合掌施礼。
布老大这才看清楚,这不是那天的老和尚,也不是被自己砍了脑袋的程甲。
“这和尚,你在我家门前,有什么事?”布老大松了一口气,问道。
“小僧奉师父之命,特来感谢施主。”那和尚大约四十多岁,合掌低头,说道:“我师父便是程甲,今日在刑场上,被施主砍去脑袋的老僧。”
“程甲……是你师父……是个和尚?”布老大的脑袋有些乱,问道。
那僧人点头,道:“是的,家师七日之前,曾经魂游体外,托付你一百两银子,想必施主还记得吧?”
“什么……那天的老和尚,就是、就是……你师父程甲?”布老大吃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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