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二位辛苦了,请快去休息吧!”伊万诺夫说。
“我们很习惯,但要吃饭。”次仁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经过又一阵心烦意乱的等待,十二点五十,第二梯队所有人跳上佛光号,在一阵轰鸣声中离地而起。
(本章完)
正文 第157章 永久冰冻线以上
这是我第一次坐直升飞机,随着它越飞越高,我忍不住去想一个铁皮桶靠空气的力量漂浮在海拔几千米的高空中会有多少种死亡的方法。
我想起在海边的时候,如果只算垂直距离,现在的我正在那时的我头顶几千米高的地方!
抬头仰望,我有些恍惚。
十几分钟后,飞机渐趋平稳。我把目光挪向窗外,大本营已经消失,隔着薄薄的雾气看见高耸的拉加白垒峰和蜿蜒的雅鲁藏布江,一年四季的镜像被完整呈现出来,非常震撼。
继续飞行,峰顶的团状云看得更加真切,不时有蓝色的闪电在表层掠过,昭示着无穷的力量。
随着飞机攀升,温度越来越低。
脚下的景色很快消失在云层后面,眼睛能见的只有白色。
一个小时半以后,团状云转移到我们的正前方,被一座白色山峰遮挡住。
山峰下,一条白色雪线包住山峰,复杂的沟壑如同血管一样在与雪线垂直的方向上四处延展,融雪顺着沟壑流淌,残留的白冰一直延伸到山腰处。
这里没有一点绿意,除了裸露的石头就是干枯的苔藓,有的地方还有明显地地壳挤压的痕迹。
这时,耳麦里响起了罗旺的声音:“各位乘客,我们已成功来到了海拔6000米处,你们此刻看见的这一条雪线就是南迦巴瓦峰的永久冰冻线。接下来我们要翻越前面这座山峰,它是南迦巴瓦峰东北向山脊六座超过海拔6000米的山峰中的第三座,山的背面有一个避风山坳,是非常理想的营地,你们的朋友正在那里。”
话音落下,旋翼加速,飞机迅速爬升。
团状云在山峰上冒出来,个头又大了许多。蓝色电光在云朵中更加频繁地闪烁。
在螺旋桨的叫声中,我什么都听不见,外面的一切像是一幕无声的灾难电影。
我强忍着心中的慌乱,闭上眼睛默念六字真言。
罗旺的声音再次传来:“请各位旅客检查安全带,我们即将翻越山峰。”
话音落下,飞机剧烈颠簸起来。我死死抓着扶手。
黑暗突然把我笼罩,我猛然睁开眼睛……
许久我才意识到我面对着什么,这一幕我终生难忘。
是云团。
云团完全暴露在我眼前,它飞速旋转,黑色的云沉淀在下面,灰色的云汇聚在上面。我们就像是一艘宇宙飞船靠近一颗庞大星球——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
更加猛烈的颠簸突然降临,机舱里响起一片尖叫。
耳机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不要惊慌,各位旅客。气压团比我们来之前更大,我们必须要在这里下——”
一阵刺耳的蜂鸣取代了他即将吐出来的“降”字,我本能地扯掉耳麦,轰响将我淹没。
飞机在颠簸中向右偏斜,安全带把我勒紧,下一秒,世界颠倒,眩晕袭来。
机舱乱作一团,王小红死死抓着我的肩膀,帮我稳住身体。
我大声询问怎么办。回答我的只有恐惧的喊叫。
我脑袋撞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万物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旋翼重新旋转起来,发出呼呼的风声,机舱稳定下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之余的庆幸。
我重新戴上耳麦,听见一片电流声,电流声中夹杂着一句断断续续的语言,像是藏语。我以为是次仁在说话,可很快我意识到没有人说话。
我茫然地看着其他人,包括驾驶员,耳麦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按下麦克的控制按钮,想问问有没有人听见什么声音。
灾难再一次毫无征兆地降临。
一大团白色的风从四面八方猛烈扑来,温度骤降。飞机旋翼的声音再次消失,铁盒子朝雪白的山坳里砸去!
降落让人眩晕,机舱里有红灯不停闪烁,我听见罗旺大叫:“系好安全带!系好安全带……”
这个声音成为萦绕在我耳畔的最后一个声音,我下意识地系好了全部安全带。之后的事,我丧失了记忆。
我应该是第二个醒来的,第一个是伊万诺夫。
他蹲在我身边,紫麟兽用热乎乎的舌头舔着我的脸。我睁开眼,不确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一片混沌的世界好像天堂。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周身翻涌上来,我忍不住发出声声哀嚎。
狗儿挖开积雪,直升机的皮座椅一点点露出来。过程中我先是听到了风声,后又感觉到颗粒状的雪花击打在我脸上的疼痛,然后是寒冷,彻骨的寒冷,钻进我的骨头缝,四肢渐渐恢复支配。
我终于意识到,我还活着。
举目四望,周围白茫茫一片,大风肆虐,雪花混乱地飞舞,直升机的零件散落在雪地上,一片狼藉。
伊万诺夫割断捆在我腰上和肩上的所有安全带,缓慢地把我从雪坑里拉出来。
我轻轻活动手脚、腰部和颈部。
我想起我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场景,两辆车高速对撞,面目全非,却有一名司机推门走了出来,就在路人惊呼奇迹之时,这名司机的脑袋骇人地从后背垂下,脖子被拉得老长。
肩膀有疼痛传来,除此之外,没有大碍。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定定地立在雪中。
一阵敲击金属的声音把我唤醒。循声望去,罗旺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用断掉的操纵杆敲打一块铁皮。
我们走过去,把它从座位上解下来,令我们欣慰的是他除了左肩脱臼以外,并没有其他伤处。
但马上,我看见他旁边的次仁,破碎的铁片插进他头颅的三分之二,几乎把脑袋切断。
伊万诺夫让罗旺站着别动,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拖着他的手掌,保持胳膊伸直,以肩膀为轴轻轻转动。
罗旺咬牙哭喊,不停挣扎。
忽然!伊万诺夫双手用力,把胳膊向上猛的一推。
罗旺惨叫一声摔倒,我赶忙扶住他。
他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缓缓抬起左手,脸上露出笑容。
我看着他俺俩说:“我们必须为朋友负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俩点头同意。随后,我们三个分头行动。
(本章完)
正文 第158章 搜救幸存者
我最先看见葛老板和他的大儿子葛央。
葛老板肚子里插着一根铁棍,鲜血染红周围的雪地。葛央用衣服捂着铁棍周围,抽泣不止。
我跑过去。
他发疯一样抓住我的大腿,不停哭喊。
我听不懂藏语,蹲在葛老板身边。葛老板看见我,抬起粗糙的大手抓住我的袖子,吃力地吐出几个字:“带……他回……家。”
几个字说完,他已老泪纵横。
我强忍着眼圈里的泪水,去拉葛央。
葛央发疯地推开我,作势把葛老板从铁棍上拔出来。
我再拉他,被他推出去很远。
万般无奈,我冲回去抡圆胳膊,扇了他一巴掌。
他冷静下来,呆呆地看着我。我扶着他的肩膀,说:“没救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找你的两个弟弟,兴许还有活着的。”
他点点头,哭得像个孩子。
葛老板望向天空,目光定格。
寒风凛冽,我的脸渐渐失去知觉。我离开葛央,继续搜寻。脑海中不断闪过第二梯队十一个人的容貌。
现在我、伊万诺夫、罗旺、葛央四个人确定活着,葛老板和次仁已经死亡,还剩下五个人。
我一边呼喊着王小红的名字,一边朝我能看见的那些残骸走。空气稀薄,我的脑袋一阵阵空白。
几分钟以后,我不得不蹲下缓解缺氧的症状。就在这时,一根滚着雪的僵硬棍子映入眼帘,我抓住它准备支撑自己起来,却发现那是一只从谁的身体上撕扯下来的胳膊,
毛牛皮的袖子非常醒目,不知是葛金还是葛山。
向前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每过一秒,生还的希望就小一点,而我还没有看见王小红的影子。
葛山的尸体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眼前。他的脑袋塌了半边,眼睛紧闭,半截身子埋在积雪里。惨烈的死法让我胃中一阵翻滚。
我把他挖出来,见到残缺的胳膊,心中又悲又喜。
寒冷剥夺着我的意志,再走下去,估计我也得倒在这里。回头看,伊万诺夫正在安慰悲伤的葛央,紫麟兽围在他们旁边。
向他们靠近,罗旺背着葛山从背后追来。我赶紧帮忙,见葛山的双腿不自然地垂着,表情万分痛苦。
汇合之后,伊万诺夫给他的双腿做了简单处理,他因为剧烈的疼痛晕厥过去。
风雪愈加猛烈,残骸渐渐被埋藏起来。我们汇总消息,发现只剩下阿米、老胡和王小红三人。
大风猛烈地咆哮着,好似在嘲笑我们的无助。
我朝飞机滚动的地方走,大声地呼喊着王小红的名字。伊万诺夫一边大声制止我一边朝我追来。我不想听任何劝阻,迈着艰难的步子朝雪浅的地方前进,直到伊万诺夫将我扑倒。
我盯着他,叫道:“我必须要找到王小红,疯子的兄弟就是我兄弟!”
伊万诺夫愤怒地吼道:“你醒醒吧!我刚才走过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他!”
我大喊:“你没有认真找!他肯定还活着,他要是死了,我怎么跟疯子交代?”
伊万诺夫没有说话,用力抓住我的两个手腕。
我争不过他,双脚蹬地向前窜,拖着他向前挪了两米,眼前突然一空。
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我心中暗自庆幸。
下降风从我们身边略过,雪像瀑布一样朝下飞扬,大风吹得我头痛,让我冷静下来。
伊万诺夫站起来,把我拉离地面,“你要冷静,张先生。你我还活着是因为我们恰巧落在一个大雪坑里减缓了飞机的冲击力。已经很幸运了。”
我还是不甘心,朝四周看,飞机的零件和痕迹一直延伸到悬崖边上,残存的四页螺旋桨卡在石头缝里,在大风中发出“嗡嗡”的叫声。
一股血液返回心脏,让我的身体一阵摇晃。
伊万诺夫拉着我,“暴风雪要来了,我们必须带领他们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在此之前,我们还要收集一些必需品。”
我跟着他往回走,心里还不能接受他们仨跌落悬崖的事实。
恰在这时,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让我定在原地,“锤子呦……”
老胡!我猛然一个机灵,屏住呼吸继续听。
又来一声,在悬崖下面!
我俩不约而同地跑回悬崖边,尽最大可能把身子探出悬崖,同时大喊:“老胡,是你吗?”
声音向山下传荡,几块积雪掉落,我赶忙闭嘴,不敢再做声响。
我想再向前点儿,可已经到了极限。
伊万诺夫在后面抓住我的双脚,我继续向前爬,把上半身全部放在悬崖外面。两个人影突然出现……
是老胡和王小红。
他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悬在半空中,正扬起铺满鼻涕的脸痛苦地望着我。在他的身下,王小红正紧紧搂着他的腿!
“是他们,他们在这!”我兴奋地大叫,又对下面说:“我们来了,坚持住,小红!老胡!”
“锤子呦!你们才来。”老胡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
我伸出手,试图抓住老胡,可距离太远,够不着。
正在这时,罗旺出现,递给我一捆绳子。
我把绳子顺下去一段,意识到现在俩人都没有手抓绳子。想了想,我把绳子拿回来,在前端系好一个可以松紧的套。
套子套住老胡的脖子,我稍一用力,套子锁紧。
之后我们仨合力把他们俩拉了上来。
老胡脸色发紫,像一个新鲜的吊死鬼。许久,他才喘上第一口气,骂道:“锤子呦!哪个瓜娃想的这馊主意!害死老子嘛?”
王小红踢他一脚,道:“是张哥救得咱们撒,你不说谢谢还放这个屁。”
一阵大风吹来,吹干了身上的汗,我感觉像是什么被吹走一样,不住哆嗦。
“你们看见阿米了吗?”我问。
“看见了撒!”老胡道,“就在我旁边,那幺妹机灵地很,飞机还没落地她就打开舱门跳了出去。”
“她先下去了?”我问。
“是地撒!”
“幸好她打开了舱门,否则会有更多人掉下悬崖。”伊万诺夫说。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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