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笑着点点头,道:“正是。”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左馗一眼,道:“应该就是您咯?”
左馗微笑道:“白爷怎么看出来的呢?”
谢必安突然有些不满地摆摆手,一副小女人生气的样子,嘟了嘟嘴道:“可不能叫我白爷,有人该不高兴了。还是叫我老七或者老谢吧,听着舒服多了!”
左馗略一沉吟,又恢复了微笑,道:“那,还请七爷赐教。”
谢必安笑道:“我们兄弟呀,本来也只是路过。谁成想接了上头的指示,正好顺带来邀请您一下。上头说,本地的六方斋不但换了店主,而且还打了鬼差,又说二气失衡得厉害,有小半年的光景只出不进,帐头差的忒多,因此让我们看看现在到底是谁在负责,好带回去聊几句,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谢必安又嘿嘿笑道:“领命的时候,受过交代,这惹事的人物是个僵尸,而且身高八尺有余。您旁边这位别说是个大活人,这身高也不够呀。”
左馗沉默了片刻,突然轻轻冷哼一声。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谢必安的话。
之前的两个鬼差有多冷血无情,白姐又有多蛮不讲理,他不是没见识过。
两个鬼差因为怀疑他不是易山尽,就直接动手要锁他去阴间。按谢必安口中所说的,他的什么鬼上级给他的完全是六方斋一片大乱的信息,以这种民间无人不知的咖位鬼差来说,会是来“请去坐坐,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根本就是来抓人的。
左馗冷冷地笑了一下,道:“七爷,您的圆滑,我实在是佩服,能把羊入虎口的事说得一团和气。可是七爷,请原谅我不能跟您下去。”
“呃……”谢必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
然而,左馗没能看到这副为难的样子太久。
他从金老板的店门前直接飞向了街尾,并撞进了一家店铺之中,将刚刚刷干净的墙壁撞出了一个大窟窿,砖块和尘土飞溅。
范无救的脚还伸在半空中没有放下。左馗像棒球一样被踢飞出去,全拜这只球棒一样的脚所赐。
范无救动手了。
白止看着他缓缓放下脚,朝着左馗摔入的墙洞走去,自己不敢有分毫动作。
他明白,自己上是以卵击石。
范无救的步伐虽然缓慢,却在下一秒就从白止的面前消失了,转瞬又出现在了洞窟面前,白止的视野尽头。
“兄弟!别打啦!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呀!”
谢必安用手在嘴边扩着音,大声嚷道,却完全没有劝架的意思。在白止看来,他不止是在装模作样,更是在起哄。
他看着范无救伸手将左馗抓了起来,缓缓地拖过来,似乎是要会和谢必安,终于一咬牙,撒丫子跑回了店里。
白止毫不犹疑地点燃了灯老。一阵沉闷的咳嗽声后,灯笼上的口鼻张开,展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火焰。
看到白止的一刹那,灯老的火焰就开始窜动。就在火焰将要暴涨起来的前一刻,白止抢到:
“黑白无常来了!他们要抓左馗!”
火焰的爆燃戛然而止。
灯老单薄的三观露出了明显的诧异表情。他的眼睛歪了歪,似乎是在皱眉,紧接着道:“快带我去,敢骗我,我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灯老的话说了一半的时候,白止就已经跑出店去了。他顾不得路人诧异的目光,举着灯老面对着黑白无常。
左馗正在全力挣脱着范无救的手,他浑身都再次被尸气包裹,发出恐怖的愤怒嚎叫。但范无救抓着他的头发在地上拖行,像是在拿捏一个三岁的孩子。
灯老的双目长得老大。他倏然脱离的白止的手,向前飞去,高喝一声:
“住手!”
范无救站住了脚步,微微回了半个身子,用阴森的目光瞥着灯老。左馗听到灯老的声音,急忙收了尸气,不再嚎叫,对灯老求助道:
“灯……灯老!”
“哟,灯老!久违久违,您老可好啊?”谢必安笑着对灯老施礼道。
“谢老七,范老八,你们两个这是在干什么?”灯老阴沉道。
谢必安双手一摊,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奉命请本地六方斋斋主去我们那边坐坐,可一点私事都没干呐!”
灯老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道:“六方斋,盈亏自负,事务自权,急用自判,只凭帐赏罚。如今易山尽将斋务令他暂代,今年平账又未出,你们因何敢强锁六方斋主,莫非藐视冥律不成?!”
谢必安似乎有些无奈。他挠了挠头,道:“灯老啊,您说的,我谢某人都明白。可上命所差,盖不由己。您一个渡鬼金灯,总不好和陆爷对着干,您说是不是?”
作品相关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七八二爷7
谢必安的话,令灯老沉默不语。他的三官缩成了缝隙,火苗透出的光线也变得微弱。
他的沉默,让左馗和白止都感到更加无措。
灯老是他们的依赖,也是他们所能仰仗的法力最为高强的生物。
如果灯老都保不住左馗,那左馗这次被抓去冥府将是无可避免的命运。
陆爷……
白止的眉头皱起来。
他隐约觉得,自己知道谢必安口中的人是传说中的哪个人物,因而有些理解了灯老的沉默。
然而,灯老的三官突然又撑了起来,张到了最大。
这样一样,灯老的整个表情看起来,显得异常狰狞。
“陆爷也好,馗爷也罢,总归都在冥律辖下。冥律管不到的,还有天道能管。又何况,他们天高皇帝远,你们想从我老人家手中违例行事,就要先问过我老人家……”
他声音低沉,语调阴森。
范无救缓缓转过头来,瞥着灯老,眼中的寒光穿过凌乱的长发,像散射的剑芒。一条拘魂锁从他褴褛的袖子中缓缓爬了出来,顺着他捉住左馗长发的手爬到了左馗身上,把左馗绑了起来。
白止和被绑住的左馗都吃了一惊。
左馗没有想过,拘魂锁还会像蛇一样自己爬动。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范无救的术学原因,还是他的拘魂锁本就与众不同。
但他现在也没有闲心深究这样边边角角的问题。
谢必安看见范无救制造的这一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上去十分为难道:“我说兄弟呀,你再考虑考虑,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要什么事都靠暴力解决……”
轰!
一瞬间,范无救和灯老碰撞在一起,产生一股灼热的强力冲击波,将周围的所有人掀翻在地。这波长扩散向一旁的店面,在墙壁上压出一道颇粗的碎裂痕迹。
范无救用肘部狠狠击向灯老,却在灯老面前的数公分,被一团火色的光壁挡住,这也是冲击造成的原因。
范无救和灯老双双充满杀意的眼神,也在这近距离接触的一瞬间猛烈碰撞,仿佛要在空气从摩擦出火花。
范无救以肉眼几乎无法观察到的速度对灯老连连出拳,在几秒钟就打出了上百拳。他的拳击化成了黑色的风暴,在灯老的火色壁垒上连连撞击出绚丽的火花涟漪,使得灯老的面前几乎出现了由爆裂的火花组成的一整道墙壁。
然而,范无救的猛烈攻击却始终没有攻破这道壁垒,他的一轮猛攻,换来只有灯老邪魅的一笑,以及旁边谢必安不停的场外山音。
“和为贵!和为贵啊!兄弟!灯老!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和家欢乐,和……和合谷!哎呀,总之别打啦!和为贵!”
然而,他环抱着双臂,一脸饶有兴趣的观战神情,和他口中的说辞完全无法相衬。白止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他们的战斗引起了妖街上的慌乱。游客们不分种族,纷纷寻找着掩体逃避。有些普通人类游客颤抖着双手,用手机拍摄这场战斗的视频,被妖街的老板们夺走了手机。
包括金老板和墨悲在内的妖街老板们全部都在战场的外围疏散着人群,他们把人群或是赶出街去,或是推进街角或是店中保护起来,还要负责用各种方法让那些普通人类忘记这一幕,或是当成一场梦境。
比如莫醒,他就有造成后者结果的能力。
整个妖街顿时混乱起来,而造成这场混乱的灯老和范无救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在范无救一轮无效的攻击后,诡笑的灯老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灯笼身体被撑得胀了起来,就连上面的褶皱都被舒展平了。
耀眼的焰光在灯笼内翻腾,灯老猛地一张口,喷出爆燃的烈焰,直射范无救的面门。
范无救被逼的停止了攻击,向一旁躲闪。然而这火焰仿佛活的一般,追踪着范无救而去。
范无救在妖街疾速闪转腾挪了一番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已经离得灯老有半条街的距离。
范无救抬起手臂,将破洞多的像马蜂窝一样的袖子抬了起来。白止这才发现,他这件破得像抹布一样的衣服,居然和他与左馗的黑色大衣是一样的款式。
烈焰激射在范无救的袖子上,烈焰四下飞溅,却始终无法穿过袖子,就连想穿过袖子上的破洞都不行。
僵局又维持了几秒之后,范无救狠狠一甩袖子,灯老的烈焰被推了回来,反向朝着灯老冲去。
灯老立刻闭住了三官,不再向外喷射火焰。然而,回击的火焰仍然转眼间来到他的面前。
下一秒,烈焰全部在灯老面前收成了团,形成一团耀眼的火球悬浮在灯老面前。一道火柱从灯老的上风口涌了出来,这道火柱化作十数道细小的火线,像是许多章鱼般的触手。同时,灯老面前的火球也开始向外冒出一道道手臂粗细却异常柔韧的火柱,也像触手一般和灯老的火线逐个对接。
火球中的火焰明显沿着火线全部被牵引到了灯老的身体周围。而灯老也在这期间又不停地从口中喷出烈焰,融入这些逐渐包裹了在自己的火焰中。
不到一分钟,已经压缩得连火苗都看不见的火焰几乎变成了橙黄色的浆体,在灯老周身形成了一个三米左右的人形躯壳。
这只火焰巨人看起来非常壮硕,他的脸上继承了灯老的风格,只有口目三官。火焰巨人握了握指关节,如同一名将要开打的拳击手。
火焰巨人对着范无救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继而冲了上去。
范无救微微皱了下眉头。紧接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气瞬间裹满了他的全身,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范无救和火焰巨人互相发起了冲击。不到一秒钟,范无救穿透了火焰巨人身躯,将灯老一拳从火焰巨人的腹中击了出来。
而这一次,没有火焰壁障保护灯老。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范无救一拳,在空中飞了数圈,才被白止小心地接住。
火焰巨人顿时消散,而范无救身上的黑气也转眼散去。
灯老气喘吁吁,火苗变得比刚才微弱了许多。他咳嗽了两声,用苍老疲惫的声音道:
“呵……岁月不饶人……老朽输了……”
灯老歪了歪身体,再次漂浮起来,而白止能感到他的勉强。
“范老八,你们带人走吧。但你们别忘了,因果有循环,你们虽然是奉命行事,可也是犯了冥律,早晚有业报落在你们身上。”
范无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再次走向了左馗。
作品相关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七八二爷8
一道锁链飞驰而来,绑在了范无救的胳膊上,将他扯住。
范无救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转向了锁链的另一端。就连刚刚看起来想要安慰灯老的谢必安,也是一脸的惊诧。
“七哥八哥!手下留人!”
白止看着说话的人,激动的颤抖起来。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声呼喊道:
“白!姐!!”
远处,白双手紧紧握着锁链的另一端。阴阳头之下是一双眼神锐利如尖刀的眸子。
不等别人答话,谢必安首先惊喜地笑了起来,招呼道:“哎哟,小白!久违啦!”
然而,对于谢必安的主动寒暄,白却只是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她用力拽着拘魂锁,锁链绷得笔直。
“久违了,七哥。”她冷声道:“天上地下,八哥只听您的话,以前连我老大都支使不动他。咱们有一阵子没见了,您是不是能劝劝八哥让他先停手,我们也好一起坐下来喝喝茶?”
谢必安发出一阵公鸭般的笑声,道:“丫头啊,你认识我们兄弟这么久,还不了解我们?我能劝得动老八,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能劝什么时候不能劝;老八无条件信任我,更是因为他知道我懂他。所以你这个要求,谢某人还真是没法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