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邓有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望向大门。
高畅从那个亲兵的身边疾风一般冲过,顺手抽出了那人身上的腰刀,他猛地撞开那扇半开的门,人在空中高高跃起,依照声音传来的方向,双手持刀,向一脸惊惶的邓有劈去。
邓有穿着一身常服,手中没有武器,他的脸色虽然惊惶,手底下的动作却不慢,他猛地把面前的案几举起,向高畅扔去,人却疾步后退,想抓住挂在墙上的长剑。
高畅的身形在空中落下,挡在他身前的案几变成两截,掉落在地,刀光没有任何阻滞地直劈下来,犹如一泓秋水朝邓有流去,邓有的手抓在了剑柄上,然而,他并没有机会抽出长剑。
一道血痕在他的眉间绽放,宛若一道血莲花妖异地盛开,他抬起手,手指颤颠颠地指着高畅,喉咙咯咯作响。
随后,他大睁着眼睛向后倒去。
高畅抢先一步,将他扶住,放在身后的榻上,这时,鲜红的血才从他的眉间流了下来,眉间那里就像多了一只眼睛一般,不过,流的不是眼泪,而是流的血。
高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一刀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现在的感觉,就像虚脱了一般,不过,他顾不得歇息,强提精神,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给邓有摆了个就像在熟睡一样的姿势,把分成两截的案几拼凑起来,就像还是好好的一样,他从令箭筒里掏出一支准许出营的令箭,来到门外。
将那个守门的亲兵拖到门后放下,掩熄了门口的火把,然后,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刚才虽然有一些响声,不过并不算大,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这也要感谢邓有,他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吵闹,故而守在他身边的只有区区几个心腹。
高畅并不奢望这些布置能瞒多久,只要能给他争取出村的时间就够了,总的说来,这次斩首行动非常顺利,他能想象到明天某些人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他笑了笑,随后,像一个谨小慎微的小卒子一样朝外走去。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获平原(五)
辰之后,人们才发现了邓有的尸体。
起初,一队巡逻的士卒经过那条又长,又曲折的巷子时,有一个士卒尿急,跑到了围墙后,正好发现了韩端的尸体。
死的是大帅的亲兵,并且是非正常死亡,此事非同小可,那队巡逻的士卒立马向上面报告了这件事情,邓平知道后,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命令封锁全村,准进不准出,想了一会,他还是决定叫醒主帅邓有,把这件事情向他汇报。
于是,他见到了已经僵硬了的邓有的尸身。
不多久,这个黑暗的小村落就不复黑暗了,到处都是燃烧的火把,原本安静的夜也被各种纷杂喧嚣的声音所惊扰,村子沸腾了起来。
一般的士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避免军心不稳,邓平并没有将邓有的死讯四处张扬,只是命令亲兵们挨个挨个地去查房,清点各个宿营地士卒的人数,没一会,从守卫村落的士兵那里知道,一个时辰前,有一个小队的士兵拿着大帅的令箭出村去了,因为有大帅的令箭,所以,他们没有阻挡。
一个时辰了,已经没有机会追上,邓平没有派兵出去追赶,现在,他考虑的是如何善后的事情。
瞧了邓有和亲兵的尸体之后,询问了驻守宅子的士兵,邓平知道,刺客应该是一个人,一个艺高人胆大的好手,不过,他之所以能进到戒备森严的村子中心来,一定有内应,不一会,有一个巡逻小队全队人马失踪的消息证明了他的推断。
那五个人的底细马上就查清楚了,他们都是平原郡的本地人,其中,有一个刚加入军中不久,因为一个同乡的关系,才调到了这个直属邓有指挥的骠骑营来。
那个人很快就被邓平抓了起来,拉到堂上,在这个堂上,除了那个被抓的人之外,其他人都是校尉以上的军官,他们都是邓平的亲信,也知道了邓有的死讯。
瞧着那个一脸茫然的家伙,邓平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他只是上了同乡的当,因此,那些人撤退时才没有带上他,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就手下留情,要知道,就因为守护大帅不利,刚才,看守这间宅子的亲兵们全部被他砍了头。
一顿杀威棒打下来之后,那个人把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像倒豆子一样吐了出来。
知道狗子在投军之前,曾经在平原城做过郡兵之后,邓平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平原的宇文醒,认为宇文醒是这次刺杀行动的幕后指使人。他之所以约大帅在白水桥见面,就是为了把大帅调出饶阳,然后,利用内线安排刺客刺杀大帅,宇文家养了一批刺客死士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刺杀大帅呢?目的何在?宇文家的意图绝不是仅仅只是刺杀大帅就了事,那对宇文家并没有好处,还不如真的和大帅结亲,这样,掌握这支军队的机会还要大一些。
是的,他们的目的是这支军队,大帅死了,对谁最有好处呢?大帅死了,除了自己外,最有机会统帅全军的是鹰扬中郎将蓝虎,自己跟随大帅在外,蓝虎则留在了饶阳城,要是他这个时候突然纠集亲信发难,很有机会成功啊!
“命令全军集合,连夜拔营,回饶阳!”
邓平从马扎上猛地蹦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要想破解这个局,只能隐瞒大帅的死讯,乘饶阳的蓝虎还不知道刺客成功的消息之前,回军饶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去白水桥了吗?”
有人在一旁怯生生地问道,邓平挥挥手,说道不去了,随后,他把自己的顾虑向那些人一一说明,在座的都是他的心腹,他需要他们的支持。
大家觉得邓平言之有理,句句都有的放矢,绝不是无稽之谈,一致同意之后,各自回营集合队伍,准备马上开拔。
半个时辰之后,在长官的皮鞭和靴子的驱动下,这五百来人的军队终于集结完毕,匆匆地走上了回头路,如同一群丧家犬。
邓平找了个亲信穿上邓有的盔甲,冒充邓有骑在战马上,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他心急如焚,暗地向老天祈祷,希望自己反应够快,能够赶在对方布置好之前回到饶阳。
这支队伍赶回饶阳时,天已经大亮了,吊桥刚好放下,城门正好打开,远远地瞧见一队人马朝这里匆匆赶来,守城的士卒还以为是敌人,正要敲响报警的铜锣,拉起吊桥,关上城门,这时,邓平派出的两个前哨游骑来到城楼下。
“大帅回城了!”
那两人是邓有的传令亲兵,他们带来了邓有的令箭,守城的将领瞧了瞧令箭发现没有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虽然没有敲响报警的铜锣,仍然把吊桥拉了上来,城门也处在半开状态。
三刻钟之后,邓平率部来到城门下,瞧见拉起的吊桥,他不禁皱了皱眉,要是蓝虎已经动手了的话,自己这点人是攻不下
的。
还好,守城门的人一见到邓平,马上命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邓平有些担心这是圈套,不过,由于自己反应迅速,这个时候,蓝虎应该没有收到刺杀成功的消息,邓有不死的话,蓝虎肯定没有胆量谋反,就算暂时成功,邓有一回来,他的势力立马土崩瓦解。
邓平决定赌一把,他率领大量亲信簇拥在那个冒牌邓有的身边,驱马进了饶阳城。
进了城之后,一切如常,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邓平想象中的箭雨,他没有理会城门官的搭讪,驱马径直朝饶阳城的县衙,邓有的临时帅府奔去。
五百多个骑兵浩浩荡荡地从大街上驰过,引起了旁观者好奇的目光,有一些将领知道大帅去白水桥和宇文醒会面的事情,见状不禁有些嘀咕,昨天中午出城,今天早上就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群传令兵从县衙跑了出来,邓平以邓有的名义命令全军校尉以上的将官到帅府来开会。
要是蓝虎做贼心虚,不敢前来,邓平就会以违背军法的罪名下令治他的罪,要是他胆敢前来,邓平已经准备好了刀斧手,到时,一声令下,就能轻易铲除以他为首的那些将领。
邓平知道,自己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蓝虎和宇文家有所勾结,谋刺大帅,自己突下杀手,在道义上似乎站不住脚。
然而,那是迂腐之人的想法,实际上,就算蓝虎是无辜的,邓平也要想办法杀死他,很简单,大帅的位置只有一个,有资格坐上去的却是两个人,两个人太多了,必须牺牲掉一个人,邓平自己自然是不肯牺牲的,那么,只好委屈蓝虎了,等杀了他之后,找几条罪状给他安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各营的将领陆续朝县衙赶来,这些将领都是邓有的亲信,很多校尉不久前还仅仅是他的亲兵,为了控制部队,他把他们全放了出去,担任高级官职,这次全部被邓平招回了县衙,他打的主意很简单,先以谋杀大帅的罪责杀掉蓝虎和他的党羽,然后,借着这个势头一举夺下全军的统领权。
副将!哼!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当别人的副手,机会来的时候,谁都会想往上爬。
蓝虎和几个将领最后来到,那几个将领都是他的党羽,有的还是他的亲戚,接到邓有的令箭之时,他们正在一起商量事情,这个时候收到了大帅升帐议事的命令,不由有一些疑惑,疑惑大帅为何这么快就回到了饶阳,一回来之后就升帐,莫非是有了什么突发事件,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们带着各自的亲兵朝县衙而来。
这个时候,对一切蒙在鼓里的蓝虎还不知道屠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亲兵们留在了前院,蓝虎和几个将领走进大堂,大堂的气氛非常肃杀,第一时间,蓝虎就感到了不妥,但是,哪里有问题,他又说不上来,他有些迟疑地在平时的席位上坐下,抬起头,堂上的座位空无一人。
大堂的门咿呀地关上了,他心中的不安更加严重了,这个时候,邓平从后堂转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腰圆膀粗的力士,邓平冷冷地瞧了蓝虎一眼,径直坐上了堂上的位置。
“邓平,大帅呢?”
蓝虎站起身,厉声问道。
邓平没有理会他的质问,表情沉痛地说道。
“在前往白水桥赴会的途中,大帅遭到了宇文家的刺客的袭击,伤重不治,已然魂归极乐了!”
“什么!”
蓝虎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次,宇文家暗中派了奸细潜入我军,勾结本方重将,然后,里应外合,将大帅刺杀,此仇不共戴天,我邓平发誓,今生必定与宇文世家不死不休!”
邓有站起身,从旁边令箭壶里抽出一支令箭,将它折为两截,他高声吼道,虎目含泪。
“若不报此仇,当如此箭!”
“不报此仇,当如此箭!”
他的亲信党羽率先挥手吼了起来,渐渐地,一干人等也跟着吼了起来。
“且慢!”
蓝虎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制止大家,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就算邓有死了,邓平也没有资格坐在上面那个位置啊!他如此肆无忌惮,凭什么呢?有五百精锐保护大帅,就算有刺客潜入,也不是那么容易刺杀大帅的,毕竟,大帅自己本人的武艺就非常不错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他一个劲地指认宇文家是凶手,会不会想要掩饰什么?
“邓平副将指认宇文家勾结本方的人,里应外合,刺杀大帅,请问有什么证据没有?”
“证据吗?”
邓平瞧着蓝虎呵呵笑着,那眼神,就像一只猫在看一只老鼠一样,他拍了拍手掌,两个力士把一个被打得体无完肤的人抬了上来,那人正是狗子那个倒霉的同乡。
“他就是内应,他在帮我们堂上的某一个人做事情,在那个人的指使下,勾结宇文
客暗杀了大帅,中郎将大人,你想不想让他把那个人来?”
事情越来越不对头了,为什么邓平的人瞧着自己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蓝虎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我的邓大人,你好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啊!”
“谈不上什么安排,我只是想把那个奸细揪出来而已,为大帅报仇!”
邓平淡淡一笑,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他有资格这样笑。
“奸细!嘿嘿!”
蓝虎的表情显得对邓平的话不屑一顾。
邓平没有理会他,对狗子的老乡大声吼道。
“说,和宇文家勾结,叫你暗害大帅的人是谁?”
那个人睁着被打成猪泡一般的眼睛,勉力打量四周,他的手指颤颠颠地在众人的身上虚指而过,最后,落在了蓝虎的身上。
“哈哈!”
蓝虎不怒反笑,猛地抽出怀里的腰刀,刀光白晃晃的,直指邓平。
“照我看来,杀死大帅的那个人就是你,要说奸细,你就是最大的奸细,一路上,不是你在保护大帅吗?也只有大帅相信的人,才能轻易近得大帅身边,而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刺客,监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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